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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十三
狐狸冲下屋顶，再次将手握成利爪朝着澹台明朗和黎苏苏等人攻去，叶冰裳皱着眉直接踏上它的背部，将玄冰索缠绕在它身上，形成紧迫的束缚。
她好悬才勒住狐狸没让它压倒在那边的十一人身上，但这时却听到叶岚音发出一声惊呼：“那个阵法成形了！”
叶冰裳猛然转身，疯狂喷涌出血色魔雾的不知名阵法和终于露出胸有成竹表情的杜文彦映入她视野中，她心底一沉，尝试呼唤玄冰索的器灵：“器灵，你还存在吗？你和杜演斗争了百年，可知晓他所创的这个阵法有何作用？”
“大抵是能通过血脉联系强行夺取被献祭人修为，这种阵法有悖天道伦理，一般是要承受恶业的。”
器灵的虚影出现在叶冰裳的识海中，它口吻厌恶道：“但如果他强行拔高修为然后从你手中夺走神器，有神器在手他就不惧恶业缠身，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杜演身为百年邪修，修为少说也有化神期，若是他得到杜太守的修为说不定就跨入渡劫期了，而她就算在这里吸干澹台烬的魔气也只能突破到化神——有一点她倒是强过杜演，那就是她的精神力，毕竟她已经拥有天欢一半的神魂，但她不能以此来冒险。
“如果现在破坏阵法，能不能将杜太守的修为从杜演身上剥离？”
叶冰裳一刻也不敢耽搁，思路飞速运转着想要破局。
器灵迟疑道：“按理说是可行的，毕竟阵法是他夺修为的媒介，媒介被破坏了，被夺取的修为会反噬，但那个阵法的确邪门，魔气都强盛到普通凡人肉眼可见了，你贸然去破坏不只会让身为祭品的杜太守陷入危险，你自己也会被魔气侵蚀身体。”
“杜太守我实在是顾及不了了，何况他助纣为虐帮着杜演坑害了多少人，也该承担自己今日沦为弃子的结局。”
叶冰裳看着那诡异的血阵，忽而笑了笑：“至于魔气——那可是好东西。”
她在杜文彦、或许该称为杜演的震惊目光下，直接将手按在了阵法的纹路上，在掌心与阵法相触的那一刻，巨大的魔力直涌进她体内，哪怕是拥有净化之力的叶冰裳，也被冲击得皮肤表面都充斥红色的魔纹。
“大姐！”“冰裳！”，她听见身后响起声音不一的呼喊，但她没有回头，而是强行压制住还未被完全转化的那部分魔力，然后凝聚全身灵力投注在玄冰索上，疾速挥向杜演。
杜演显然料不到有这番变故，他不仅没能夺取杜太守的修为，还遭到阵法的反噬，在自身修为倒退的情况下，他被叶冰裳一击甩到院中的柱子上，力道之大令宽大的圆柱都显现出裂痕。
叶冰裳走上前蹲下身子用玄冰索勒住杜演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然后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威胁道：“跟我念‘以吾之名，召魄显魂……’，要么念，要么我把这副□□摧毁之后再将你的灵魂拽出来，亲手捏碎它。”
神仙有招魂的法诀，凡人自然也有，只不过施法之人需要用灵力催动，而杜文彦的身体继承了杜演的修为，恰好能够施展招魂法诀。
但杜演又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还是决定赌她不敢如此残忍的行事，于是不肯念法诀放弃这副躯壳。
叶冰裳也不恼，她微微一笑，伸出两指虚虚点在杜演额前，下一秒，她庞大的精神力入侵并压制了杜演的灵魂，已经残缺到只剩零星的杜文彦的魂魄终于在身体中占了上风，他跟着叶冰裳一遍遍的念着法诀，直到几束白光涌入他的心口处，招魂便成功了。
至于杜演——夺舍一事本就违逆天道，他先前不知施了什么邪术隐瞒过去，但如今杜文彦魂魄归位，他这多出来的灵魂也就瞒不过天道法眼了，一道天雷忽然间劈中杜文彦，杜文彦本人毫发无伤，他体内杜演的灵魂却爆发出哀嚎。
叶冰裳连忙撤回精神力，她听到杜演口吻不甘心的吃力道：“旁人都说……我天赋不高……我被人看低，凭什么……只要我到达至高境界，只要我飞升……谁会在乎我是不是用邪术修炼的……我……错了吗？”
“修炼禁术不一定是罪，追求力量也不是错误，但残害无辜百姓，致使血亲相残，这一定是罪孽。”
她听见符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偏头望见对方厌恶的神情：“不要用追求力量的借口掩饰你卑劣的内心了，修道者无数，而像你这样恶心的人却不多。”
不再有声音回应，杜演彻底死了。
但叶冰裳惊讶的发现天雷并未消失，反而隐隐有往她这边劈来的征兆，她心思急转，眼神扫过那边的阵法，忽然醒悟过来——她刚才强行破坏阵法，吸走了被变幻成魔力的杜太守的修为，而夺人修为这种事是天理不容的。
想到这一点，她连忙跑过来再次将掌心覆在阵法上，调动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魔力全数倾出，赶在天雷劈下之前将杜太守的修为还给了他。
不多时，阵法血光渐渐消退，失血过多的杜太守却没有马上醒来，不过想必他苏醒后第一眼看见的会是盛皇派来兴师问罪的刑吏。
她转过身，余光瞄见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狐狸，在杜演灵魂消散后它并未消失，看来并不是邪术的产物，而是真实存在的妖怪。
她心下不解，就随口朝杜文彦问了一句：“长史应当继承了杜演夺舍你时的记忆，可知晓这妖狐是如何被杜演驱使的？”
“她……她应该被称作狐妖吧，毕竟是已经修炼成人形的九尾狐，杜演刚夺舍我不久后就遇见了她……”
据杜文彦的讲述，这狐妖名叫翩然，原本是被封印在荒渊的九尾狐，为了逃离荒渊断了两尾，就变成了七尾狐，翩然来到凡间后与凡人姜饶相恋，但姜饶却因意外去世，翩然不能接受他死去，是故遍天下寻找令他起死回生之法，因此被杜演所骗，沦为他麾下没有神智的妖兽。
叶冰裳一听到荒渊二字，眼神顿时凛冽起来，她掐诀打向翩然，后者立即醒转过来，并且原本浑浊的妖目也开始变得清澈：“饶……饶郎……”
见到翩然这副模样，本就因她和姜饶的爱情故事而动容的黎苏苏更是起了怜悯之心：“这狐妖虽说犯下种种杀孽，但毕竟并非出自本性，而是为了爱人或是被杜演这厮驱策……”
“没想到黎姑娘如此良善，既然如此，若是她要吸干你的精气来复活她的情郎，你也一定不会推辞吧？”
符玉一脸嘲弄的望着黎苏苏，见她脸色一僵，又嘲讽道：“怎么，以往被她杀的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她们可以被这狐妖愚蠢的情爱牺牲，而你就不行？”
叶冰裳打量这只不知被杜演下了什么邪术以至于无法再化作人形的狐狸，她其实对翩然的所作所为并没太多感想，这不是说她认为那些被害死的人无关紧要，而是像翩然这样的生物她见得多了。
妖魔害人，人害人，他们的目的各种各样，唯一的共同点是被迫害者大多数是弱者，可谓是将弱肉强食演绎到极致。
当翩然被杜演欺骗，从法力高深的狐妖退化成没有神智的畜生后，她是弱者，杜演是强者，这时她反而成了弱肉强食法则里的被压迫者，也许在话本中这叫风水轮流转，但叶冰裳认为称作因果报应更贴切。
一旦成为弱者，生死就掌握在强者手中，有时候被杀仅仅是因为某个妖怪想要精气复活爱人、或是某个帝王想要杀人来引出自己的爱人，这种可笑的理由居然要献祭那么多无辜性命，所以凡人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拼命追求力量？
以前的叶冰裳或许还想过攀附强者，以期在其他强者的压迫下生存，但现在的她早已明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与其慕强，不如自己成为强者，与其呼吁强者不要欺压弱小，不如用实力争夺话语权，唯有她叶冰裳的力量足以压制世间万物时，她想要的秩序才能建立。
所以翩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知道的关于荒渊的情报，那将决定叶冰裳是否能够得到第三块残魂，进而有能力压制更多像翩然这种仗着法力就无视法条伦理的东西。
“刚才在那邪阵中，无论我们大家发生了怎样的冲突，都比不过我们所有人都活着出来这件事。”
叶冰裳见其余人盯着没有反抗之力的翩然露出觊觎的目光，尤数澹台烬为甚，她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温声道：“我不能说做到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我的确为此出了不少力甚至遭到你们的误解，那么我提出一个不为难的要求作为回报，应当不过分吧？”
闻言，其余人都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一方面，他们察觉到叶冰裳的意图，并不想让她独吞翩然，但另一方面相比起他们的性命来说，一只大妖也不能算多么紧要的东西。
也许是忌惮叶冰裳表现出的强大武力，最终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唯有符玉问了句：“叶姑娘要如何处置这妖狐？拿她做坐骑妖兽，还是剖她妖丹用以换取法宝等物？”
符玉这话听着似乎像在问她是不是不怀好意一般，但叶冰裳知道她只是想知道翩然会不会为她犯下的孽债付出代价，于是她给其他人施了隔音咒，然后凑到符玉耳边答道：“都不是，只是想得到一些情报，毕竟是活了上百年的大妖，比起这副残破的身躯，她的见识应当更有价值吧，不过我不会好好对待她的，虽然说起来比较残忍，但我的确打算用完就丢呢。”
“那我更残忍，请你打算丢的时候把她交给我，我会让她为我的禁术实验做出贡献的。”
符玉似乎有些讶异她忽然亲近的举动，但她并未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只是可惜我没能和你当一次狼同伴。”
“狼同伴是没机会了，同伴的话，也许会有机会的。”
说起来符玉和澹台明朗君臣两个也是奇葩，一个是铁打的好人，一个是天选的狼人，而说实话有几次也多亏了符玉的放水，或者说多亏了她对澹台烬的厌恶，叶冰裳所在的狼阵营才能活到最后。
不过她突然靠近符玉并非出于突如其来的想要结交伙伴的情绪，而是在出邪阵后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气，起先以为属于翩然，但凑近观察过就发现翩然的妖气极其强烈，根本不相符。
那么在场还能附带着妖气的人，排除叶冰裳自己、叶岚音之外，就只有之前一起进入邪阵的这十人了。
叶冰裳最先怀疑符玉是以为她修炼的禁术有涉及到妖怪的领域，所以只是简单试探一下，没想到她身上并无妖气——相对的，澹台明朗的可能性也并不高。
萧凛、庞宜之等几个修士自不必说，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三号白羽身上，不由问道：“符玉道长，你觉不觉得三号似乎与澹台烬关系密切，就仿佛是他的忠犬一般。”
“哦，那个人啊，多半是他母族夷月族的族人吧。”
提到这人，符玉的脸色又带上了几分嫌恶：“夷月族是善于用毒的少数族群，他们族中的少数人还能和鸟兽沟通，甚至操纵鸟兽为自己所用，传说中这是夷月族先祖投靠魔神乞讨来的能力，所以夷月族从没用来干过好事。”
“二十多年前陛下就是因为无法忍耐夷月族的威胁所以对其发兵，没想到他却因此爱上夷月公主，也就是澹台烬的生母柔妃，最终又放过了夷月族。”
符玉腔调冷漠：“看来时过境迁，这群人又开始不安分了，难道是眼见着陛下病危，打算拥立澹台烬吗？”
众所周知，在这个可以修仙的世界，所谓的传说大部分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夷月族很可能曾是魔神的拥趸，他们因此得到的能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下一代魔神、天生邪骨的澹台烬是夷月族后裔，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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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凉州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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