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曾是个传说

　　此事至此，算是完结，没叶昭几人的事了，几人纷纷行礼告退。

　　叶昭路过张祖耀身边，一时没忍住得意，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你啊，记得好好做个人吧，张公子……”

　　语调极其缓慢的一句话却叫在场几人忍不住变了脸色，尤其是殷国丈更是直接打了个啰嗦，差点站不稳，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蓦的转头望向叶昭的背影。

　　“爹？”

　　殷贵妃扶着他的手臂，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生不明。

　　平复了一下心情，殷国丈摆摆手，“没事儿……”

　　工部尚书嗤笑一声，像讽刺像嘲笑，闲闲的打趣道：“殷国丈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身体不适？”

　　要真是，估计他得放鞭炮庆祝，在场知道工部尚书宋和和殷国丈早年不对付的人皆是如此想到。

　　殷国丈情绪缓过来了，回道：“有风吹进来，老夫一时冷着了罢了，不劳宋大人关心。”

　　“那您还真是倒霉，这风就吹您一个人，我们热的慌都没风可以吹。”

　　“宋大人不用可惜，您出门，让您凉快个够。”

　　“那也不比殷国丈，不用出门儿都有风吹，这可真是让我们羡慕不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算是让众人深刻的体会到了两人不和是有多不和。“……”

　　说着说着，宋和的话突然拐了个弯儿，笑眯眯地道：“殷国丈觉得叶公子最后那句话耳熟吗？”

　　被问到了的殷国丈，表情一僵，看了眼面前笑的一肚子坏水儿晃荡的人，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像是不想多言，但也是趁机规避。

　　他一个人走了，倒是留下不少人心生疑惑。

　　接着就听宋和与一直杵在一边一言不发，只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钱尚书交谈道：“钱老头儿，没想到今日又听到有人这么说了……”

　　他的脸上有些感慨和追忆。

　　钱尚书斜了他一眼儿，“怎么？你这是在可惜当年没被说上一回？”

　　宋和一秒反驳，“我看你才想呢！”

　　太子插话问：“二位大人在说什么？此言何意？”

　　额……

　　两人彼此看看。

　　宋和撇了眼脸色不好看的殷尚书和殷贵妃，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就开始揭殷国丈的短儿。

　　“回太子殿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就是当年枢大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叫我们一时想起来了罢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当年，枢大人也曾对殷国丈说过这话。”

　　“？”太子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刚说完，再听钱尚书接下来的一句话，才叫他们晓得其中的意味，“在臣知道的人里，被枢大人这么说过的，唯一还活的好好的只有国丈爷了。”

　　他掀起眼皮儿，好整以暇的捧着手站在那里，表情很是平静，“国丈是个聪明人，知道好好做人，所以，一直活到现在。”

　　这句话，在当年正确的解读方法是：再不好好做人，就去做鬼吧。

　　那真的是最后的警告，无一人例外。

　　最后的结果无不是犯了错的人洗心革面老老实实做人，再不就是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没有第三条路。

　　空气安静了片刻。
　　半晌，才听钱尚书开口打破沉静，“臣告退。”

　　说完，宋尚书也跟着一拱手，走了。

　　不是当年的老人儿，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叶昭倒是凑巧说了一句一样的话儿。

　　有人忍住心中惊疑，这么想到。

　　他们也才明白殷国丈当时为何失态，哪怕过去这么些年，那人所带来的阴影不是说消除就能消除的。

　　太子就想的比较多了，心里默念一个名字：“叶昭……”

　　他前些时候听谢玉凇提起过，当初还不以为意，今日这番，倒让他起了心思了。

　　寒风呼啸而过，宫道两旁悬挂着的白陵轻摇，随风招展。

　　几人踩着地上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往前走着。

　　江子期的话痨属性又犯了，一出门就叨叨个没完，脸上抑制不住神采飞扬的表情儿，要不是今天不太适合表露出大喜的情绪，估计他都要仰天大笑三声了。

　　“叶昭叶昭，你那话哪儿学的啊？”

　　他搂着叶昭的肩膀，两人并肩走着，继续夸，“……真没看出来，平时你说话和和气气的，这次出口倒不俗！兄弟佩服！！”

　　“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张祖耀他们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泼脏水泼的一点不亏心。”

　　“兄弟我都差点想直接动手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吧啦吧啦……

　　叶昭嗯嗯啊哦毫无感情的应和着，心想：“不才。鄙人也才刚觉醒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记忆，这些不过是是活在信息化时代暴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的基本素养罢了。”

　　一行人慢慢走到长明殿殿前的广场，远远望去，那里跪了乌泱泱一片人，叶昭视线一扫，不远处一个高大的建筑正好映如他的眼帘。

　　他停下步子，眺望着远处的摘星楼。

　　跟在他们身边的裴世安一路沉默无声，见他望向那处，忽然开口道：“那是摘星楼。”

　　叶昭一怔，回道：“啊，我知道。”

　　就听裴世安问他，“想上去看看吗？”

　　他转头，神色平静的看着叶昭，风吹起他的衣摆微微晃动着，叶昭莫名的觉得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太过沉默。

　　他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上去吗？”

　　“你想，你就能上去。”

　　江子期正好也听到了这话，不可避免的动了心，刚想问：“那我也能去吗？”

　　然后就见裴老丞相径直带着叶昭走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江子期张了张嘴，又没开口了，他莫名的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好像有话要说，他还是不凑热闹了。

　　事实上，他的感觉没有错。

　　裴世安和叶昭二人慢慢走到摘星楼前，近看之下才更觉摘星楼气势恢宏，好似云中宫阙，高耸独立，漫漫长阶叫人一眼望不到顶端的殿阁，叶昭颇觉震撼，在原地观赏了好一会儿。

　　“不必跟着了。”裴世安突然开口，好像是跟守在摘星楼阶前的侍卫说的，又像是跟别的什么人说。

　　叶昭没去注意这一点。

　　他微微抬手，又对叶昭道：“走吧。”

　　这座摘星楼，除了当今魏帝和为数不多的人能自由出入以外，没人知道上面是什么样子，裴世安刚好是其中一个，他今日要带人上去，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拦。

　　“好。”叶昭回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越往上走，四周越发安静，事实上，此处除了他们，周围也确实再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裴世安开口：“三十年前，我便是在此遇见天枢。”

　　？

　　叶昭一怔，想了一下才猜：“是当年天枢大人和西泽的那一战的时候？”

　　传言，裴世安是在当年天枢与西泽大战的时候被其看入了眼，此后便跟在天枢大人身边，一步步从一个末梢庶子做到一国丞相。

　　“是。”听裴世安答应了，叶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那一天之后，我便成了裴世安。”接着又听他补充道：“……而不是裴安。”

　　嗯？

　　叶昭一怔，觉出他话里有异，思考着道：“嗯……你改了名字？”

　　“是。我从前，叫裴安。”

　　耳边呼呼的风声带着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在两人间响起，诉说着当年那段少年绚烂往事。

　　庶子裴安在那一天，遇上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从此，裴世安辉煌灿烂的一生从那一天正式开启。

　　“那天夜里，天上京内两军交战，厮杀惨烈，到处都是血流成河，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届时，城内所有人都集中在了皇宫，天枢在摘星楼上指挥着全军，我坐在摘星楼下，提心吊胆。”

　　他露出了个笑，道：“那时，怕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没有不怕的吧，只除了天枢那个人。”

　　叶昭静静的听着。

　　“我害怕紧张之余，便弹起了琴，琴声传到当时在摘星楼上的天枢耳朵里，他竟还有闲暇走到阶前，找我这个弹琴的人再为他抚琴一曲，呵……”

　　如今再回想起当时场景，除了满心复杂，只余一笑。

　　叶昭听着，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他这才知道裴世安的那一首名曲《明凰》是怎么来的，感慨之余，对这位穿越者前辈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看看人家，这一边指挥打仗还有心情听人弹琴的操作，神级大佬无误了！

　　哪像他，菜到家……

　　刚觉醒记忆为一个游戏工程师的叶昭，除了羡慕，一点比较的心思都升不起来，穿越者跟穿越者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更何况，在古代，他最大的长处要想发挥始终差了一个必需的物件——电脑。

　　所以……
　　他就算觉醒了记忆有什么卵用？

　　叶昭笑的勉强。

　　裴世安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又似盛了点点星芒，像是在等待什么。

　　“？”叶昭对他那突然看过来的一眼有点儿迷茫。

　　“到了。”

　　裴世安转过头，一声落，上前，抬手推开殿门。

　　“吱呀——”一声，殿门缓缓向叶昭打开。

　　随着里面的景象慢慢呈现在叶昭眼前，他的表情逐渐由平静变成惊愕，瞪大了双眼。

　　四四方方的大殿内燃着数盏明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在大殿中央是一张极大的木台，正对着殿门，木台后摆是一张方正的太师椅，看得出来，那是当年天枢大人坐的地方。

　　令人惊奇的是那方直逼眼帘的木台，那做工精致设计巧妙的巨大模型，赫然就是缩小版城池啊！

　　大型手办现场！！！

　　叶昭脑中飞快闪过这几个大字后，兴冲冲的跑到模型旁边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惊奇，嘴里止不住的赞叹道：“啧……人才啊！不愧是大佬！”

　　这个模型是几十年前天上京的样子，大到房屋设计小到路径距离都排档的十分恰当，并且，上面还有不少机关标号，以及象征着敌我两方的攻防标志。

　　当初没觉醒自己现代人的记忆前，叶昭就奇怪，天枢是怎么人坐在摘星楼里就能指挥全线作战的？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作沙盘用的模型，再配合城中那传递信息的十二座信号塔，还有羽林卫用来发射信号的风信，一切都组合了起来。

　　好像……以大佬的智商也不是不能做到那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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