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铁血]春风化作你

　　从下城区回来后阿历克塞当晚几乎没有睡着。他想了很多，甚至，他回忆起了自己在士官学校第一次学到火星的内容时。

　　他总是自诩对火星城市已经非常了解，然而今天的经历却告诉他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懂。难怪在看到他觉得去做什么实地调查没什么意义的时候，泊尔娜黛会带着那种鄙夷的眼神朝他翻了个白眼。

　　确实，因为他什么都不懂，还自视甚高。

　　士官学校学到的那些，现在看来不过是事不关己者书写的片面之词。加拉尔霍恩的文课不会教他们火星城市为什么分了上下城区，也不会告诉他们上城区和下城区的不同，更不会讲他们各自的生活、规则。

　　而一旦对这些社会知识不了解，不用说什么让他来管理在火星的企业。这些地头蛇们深谙此地的规则，阿历克塞觉得到时只有自己被他们玩的份儿。

　　况且，这还只是洛威尔城的情况。等到了其他城市，或许因为城主的不同，说不定还会有南辕北辙的规则出现。大概这就是泊尔娜黛和他强调的，一定要亲自去每一个城市做好调查后才能联系在当地的企业吧？

　　阿历克塞花了两三天整理自己的情绪和心理状态。

　　实际上他连泊尔娜黛都不如，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人类的尸//体。他当初在各局实习的时候也没有进入过平息武//装冲//突的前线部队，基本都是做的文职工作。那天所见对于这样的他来讲，实在是有些冲击过大。

　　不是怕鬼，或者说是怕死之类的。是那种由心底而生出的，对于生命，对于同类的唇亡齿寒之感。

　　他害怕的是这种不常见的事情居然变成了常态。

　　还好，这个时候他就庆幸，在自家小妹缠着他要一起来火星长见识的时候他果断的选择了拒绝。不然让没成年还尚且有些单纯的她看到这些那就罪过了——这么说起来，泊尔娜黛可真是个怪物，听麦基利斯讲，她在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精神替自己的心理状态担心。

　　她都不会觉得可怕吗？不对，叫他来的就是这个女孩子，或许她早就预见到了火星的那些下城区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甚至对尸//体是什么，有怎样的特征等等都有所了解，才会不被情绪左右，很快的恢复过来。

　　那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她，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她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从小在梵格尔夫出生的贵族，她那种对处理类似状况的熟稔又是怎样学会的？

　　大概是这两天令人冲击三观的遭遇还在刺激着阿历克塞的大脑，他想起泊尔娜黛稚嫩却行为举止怪异，那样成熟又多虑的样子——仿佛是小孩子的壳子里装了个大人似的。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剔除掉。

　　恢复冷静后，阿历克塞又打起了精神再次去了洛威尔的下城区‘闲逛’。加上最初不到一小时就折返的那次，他的外出频率高到这一周就是第三次了，支部长康纳`康拉德知道后，还旁敲侧击的问过他怎么这么喜欢跑那些火星城市。

　　“就算是上城区也没什么好逛的，连梵格尔夫一半的先进都没有……有些小城区的城主都拿不上台面。上次邀请我过去参加他们的宴会，那叫一个寒酸……”

　　康纳提起那些谄媚的低等火星人，就有些滔滔不绝。他不停地讲自己作为加拉尔霍恩的一员和这些自称贵族的人可不一样。他们家族好歹是依附着存在了300多年的七星家族，和这些靠着投//机倒//把赚了几个臭钱，然后当上了城主作为执政家族也不过几十年的人那可谓天差地别。

　　他们也配叫贵族？真是侮辱了贵族这个词，也就是仗着七星不屑和他们计较罢了。

　　面对康纳那自视甚高的样子，阿历克塞就像泊尔娜黛教他的一样，表面上摆出差不多的论调附和过去，随便找点喜欢去看看梵格尔夫没有的景色等理由作搪塞。

　　之后再去洛威尔的下城区时，大概是潜意识作祟，他居然再次路过了那个小巷。

　　没想到的是，阿历克塞在那里又看到了之前遇到过的少年。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蹲在小巷入口的墙边，手里拿着三根稻草一样的东西在编着。

　　他留给这个少年通讯号码后，在他回支部调整心理的这几天都没有下文。阿历克塞也明白对方应该不是会主动联系自己的人，所以几乎放弃了。他这次出来一是想把不大的整个下城区逛一遍，了解这里的区域分布。如果可以的话，再在路边找一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小孩儿做向导。

　　少年也正好看到了他，便站了起来。

　　这个人难道是在等自己？阿历克塞有些惊讶对方的行为，但还是几步走了过去：“你是在找我吗？”

　　大概是在思考该怎么说话，少年踌躇了一下：“你……不是火星人吧？”

　　“所以？”

　　“你给我留的号码我看不懂，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想买我？”

　　“买？！”被这个词吓了一个激灵的阿历克塞脸上的表情管理有一瞬间的崩塌。这让他想起了……法里德家家主，伊兹纳里欧的那点子破事儿。这可不能怪他怎么会想到这里！原本在这些事情前他也是个单纯的男（D）人（T）啊！

　　在和少年细谈了一下后，阿历克塞才明白对方说的‘买他’就是字面意思的买。

　　少年名叫芬利，是一小群孤儿的领头。阿历克塞从他嘴里才了解到，他们这些流落火星下城区街头的孩子们几乎都是不识字的。甚至连数字都认不全，所以他写给芬利的那张纸，对方根本就没看懂，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芬利只能自己揣测，他见过那些火星外来的大人们买这些小孩子回去做事……有些一去不回再也没能见到，有些虽然后来有再见，却成为了绝卖人去做一些挣命的活计——被买的时候大人们总会给他们留一张写了字的纸，过几天统一来领人的时候只要带着纸片一起作为证明就可以了。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一看就不是火星人，也不是下城区人的男人，可能就是看上了自己准备买他。

　　反正比起挣命，比起死亡，芬利更害怕的是饿肚子。他觉得活着比死可怕多了，所以完全不认为被买走做一辈子绝卖人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成为了绝卖人就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吃饱饭了，多好啊。

　　但他蹲在这儿等了几天却没等到阿历克塞，直到今天。

　　芬利作为一群孤儿的头头在下城区算活得比较久的了，这靠的就是他很会察言观色，对于别人的情绪非常的敏感。所以当他解释完再悄悄抬头看向阿历克塞的时候，几乎立时就看出了男人的犹豫……看来他当初给自己的纸片不是要买自己的意思。

　　是他会错意了。芬利低着头，手里的纸片被捏得脏兮兮，脚在地上来回的摩擦着，想把纸片递过去却又害怕惹怒对方，内心实在忐忑。这个男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如果是的话……看对方只有一个人，就算是为了出气要打他，自己应该也能扛得住。

　　这小少年的一举一动也被回过神的阿历克塞看在眼里，他正想伸手过去把对方不敢递过来的纸片收下。却在手动了的一瞬间，看到芬利条件反射的双手护住了头，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本就不直的背弯得更厉害了。

　　他以为自己要打他。阿历克塞瞬间明白的同时，心里抑制不住升起一股难过且焦躁的情绪。

　　看着少年宛如本能的动作。看着对方因为自己不懂下城区规矩搞出来的误会，连一句解释都不敢，只是佝偻着腰护着头。他本打算收回的手又伸了出去，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是我不懂规矩惹了误会，抱歉。那么作为补偿，请让我雇佣你做向导吧？这是我第一次来洛威尔城，对城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你如果能答应那就帮大忙了。”

　　阿历克塞不是什么烂好人，也不是什么圣父。他贵族出身，却因为背负着伊修家的脸面，几乎没有在阶级固化严重的加拉尔霍恩内部享受到什么高级特权。大概也正是这种家族环境，造成了他比起同阶层的人要更缺少对阶级感的认同。

　　或许是早就看出这个堂兄比他父亲更温和，也更具有包容性。泊尔娜黛才会对他毫无芥蒂，偌大的家业管理权说放就放，便是很信得过他的表现。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阿历克塞显然并不知道小怪物对于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在向少年开口请求前的一刹那，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前几天在这小巷里的事，想到泊尔娜黛曾经点评某些士官学校必读书籍时说的话，才不忿地开口想替少年做点什么：

　　‘这些歌颂美好的人不过是在歌颂他们的幸运，不幸者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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