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临街商铺都开着，人流如梭。
　　“定北街，东面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院，再往里走，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钱仲允如数家珍，“玉宴楼，都是家父那辈人爱去，不过家父原本也是祭司出身，不好觥筹交错，通常还是实在地去珍馐阁，哪里的菜品可是一绝。”
　　闻鹿点头。
　　“再者是叶云斋，前朝大诗人苏叶云曾在上面题过诗，文人墨客最是喜爱，这价格也不是很贵，胜在名气。”
　　“当真？题的是哪首？”
　　“《题景东斋》——前朝的时候取作景东斋，到了太祖皇帝那儿给改了，我听闻兄这话是想去叶云斋？”
　　钱仲允说：“那就去叶云斋。”
　　上头的酒楼。
　　“那不是钱准钱仲允？”酒楼上有人问道，“他不是长说家教甚严，不准随意与人外出吃饭嘛，连我们这些发小都爱答不理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只看到背影，便嘲讽地问：“重山，你看看他身边那人是谁？”
　　“没见过，从宫里出来的？大概是祭司吧。”吴重山丢了几粒花生米到嘴里，“不是穿着祭司袍嘛。”
　　“祭司？”对面之人嗤笑，“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闻鹿，那个国师钦定的天命主祭。”
　　吴重山惊讶：“你认得？”
　　“猜的，毕竟他也没和其他同窗一道出门，想必是家里老爷子同意了。”对面那人摇摇头，“钱家老二算得上是老年得子，自然管得严。”
　　“说的也对，他家老爷子也是祭司出身。”吴重山摇着脑袋说，“不过我也不太懂他家老爷子放着好好的祭司不当，为何又进了官场？”
　　“重山，你说他家老爷子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呢？”
　　在这条街上钱仲允碰上熟人的机会还是挺多，每碰到一个熟人，他都要停下来寒暄几句，顺带介绍介绍闻鹿，而闻鹿不好意思冷脸相对，这一路下来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故人征西还，设宴景东斋；玉兰春忘归，金陵樱已晚。”闻鹿轻声念道。
　　“这是当年苏叶云故人征西归来，在景东斋设宴，酒酣，苏叶云所题。”钱仲允说，“这苏叶云是金陵人，而金陵三月玉兰四月樱，可谓是盛景。”
　　“非也非也。”有个读书人打扮的走过来说，“此玉兰非彼玉兰，诗中玉兰指的是玉兰州，西征魔族，直取玉兰州，这才是苏枫之意。”
　　钱仲允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句受教，拉着闻鹿赶紧逃到雅间。
　　“这帮文人墨客，浑身都是酸溜溜的味道。”钱仲允说着，突然意识到闻鹿也是对苏叶云颇为向往的样子，不得不强行改口，“闻兄，我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前朝文人墨客的确是多。”闻鹿并不在意地看着不知道哪个书生誊写的菜谱，“咱们南源是不是只有一个薛子秋算得上年少成名？”
　　“你说薛旻，巧了，他也是金陵人。”钱仲允感慨，“可惜了，天妒英才，这要是活到现在，起码也是个上三品的官员。”
　　闻鹿漫不经心地问：“他是如何过世的？”
　　钱仲允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略带炫耀地说：“这要是换了别人，你还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爹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前几日我还听他吃茶的时候和我大哥说起这件事。”
　　看来他还真问对人了。
　　“还有隐情？钱兄不妨说来听听。”闻鹿装作好奇。
　　钱仲允看他好奇的样子，立马开始摆谱：“先上菜，我的肚子都叫好几轮了，这肚子一饿，记性就不大好了。”
　　“我请客。”闻鹿立马说，“钱兄随意点。”
　　因祭司不得饮酒，钱仲允只能干喝茶，不过菜品倒是色香味俱全。闻鹿也是饿了，两人吃得七八分饱才谈起薛旻之事。
　　“薛旻二十不到便考上状元，太祖皇帝一高兴，便想着将当时待嫁的一名公主嫁给薛旻，让他当个驸马爷。”钱仲允娓娓道来，“可是这薛旻心气儿高，不同意，要从翰林院做起，”
　　“然后呢？”
　　“然后奉元三十三年太子监军，战死塞北，先帝一下子便病倒了，太子之位只能另议。”钱仲允摇头晃脑地说，“那时候几个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可激烈了。”
　　“太子过逝后，端王，也就是先帝最年长，可一直没子嗣，还有睿王跟成王，那真是腥风血雨，日月无光。”
　　“那时候摄政王呢？”
　　“摄政王？他那时候被派到塞北去了，就算没去，也才十三岁，翻不起风浪。”说到这，钱仲允露出一个感慨的神情。
　　“虽然塞北苦寒，但是摄政王殿下正好躲过了眼下的争端，之后成王睿王都无端暴毙，可摄政王非但活得好好地，而且战功赫赫，而且因为出身的原因，并不被人看好。”
　　但是名义上来说，凌轩才是真正的嫡子。
　　闻鹿点头，试图把他拉回正题：“薛旻这时候死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爹那年看得清清楚楚，薛旻是自己跳井身亡的。”
　　“为何？”
　　他道：“据说是他被三方势力分别威逼利诱，最后受不了才死的，但是我爹说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和祭司有染。”
　　一听祭司，闻鹿瞬间凝神：“祭司？”
　　“你应当祭司是不可与普通人嫁娶的，当年我爹说他就是为了我娘放弃祭司之位的。”钱仲允这一说就扯远了，“我娘她生我时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大好，不过我爹也从来没有纳过妾。”
　　父母一词对闻鹿来说有些遥远。
　　从前住在市井之中，他没少被骂过没爹没娘。这些年其实他一直有怨恨，为何他的父母要丢下他不管。
　　闻鹿觉得能想到的最好理由是他的父母是在塞北牺牲的祭司，所以这些年交由洛英抚养，直到自己再次归京。
　　“我瞧闻兄你这表情是不信呀。”钱仲允压低声音说，“我爹说得有名有姓的，那女子就是上一任主祭百里无霜，其实本来也是可以遮掩的。奈何太子殿下之死加这个，两罪并罚，只能被处死了。”
　　“再然后神引丢失，聂大人当上主祭，没过两年魔族再犯，塞北一度撑不住了。”
　　“最后是国师出手——那时候洛尘大人刚被封国师，魔族大君过于自信，南下之后被灭了，本来的魔族八大家也就变成了七大家。”
　　大抵还是钱仲允好为人师，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
　　临街商铺都开着，人流如梭。
　　“定北街，东面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院，再往里走，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钱仲允如数家珍，“玉宴楼，都是家父那辈人爱去，不过家父原本也是祭司出身，不好觥筹交错，通常还是实在地去珍馐阁，哪里的菜品可是一绝。”
　　闻鹿点头。
　　“再者是叶云斋，前朝大诗人苏叶云曾在上面题过诗，文人墨客最是喜爱，这价格也不是很贵，胜在名气。”
　　“当真？题的是哪首？”
　　“《题景东斋》——前朝的时候取作景东斋，到了太祖皇帝那儿给改了，我听闻兄这话是想去叶云斋？”
　　钱仲允说：“那就去叶云斋。”
　　上头的酒楼。
　　“那不是钱准钱仲允？”酒楼上有人问道，“他不是长说家教甚严，不准随意与人外出吃饭嘛，连我们这些发小都爱答不理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只看到背影，便嘲讽地问：“重山，你看看他身边那人是谁？”
　　“没见过，从宫里出来的？大概是祭司吧。”吴重山丢了几粒花生米到嘴里，“不是穿着祭司袍嘛。”
　　“祭司？”对面之人嗤笑，“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闻鹿，那个国师钦定的天命主祭。”
　　吴重山惊讶：“你认得？”
　　“猜的，毕竟他也没和其他同窗一道出门，想必是家里老爷子同意了。”对面那人摇摇头，“钱家老二算得上是老年得子，自然管得严。”
　　“说的也对，他家老爷子也是祭司出身。”吴重山摇着脑袋说，“不过我也不太懂他家老爷子放着好好的祭司不当，为何又进了官场？”
　　“重山，你说他家老爷子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呢？”
　　在这条街上钱仲允碰上熟人的机会还是挺多，每碰到一个熟人，他都要停下来寒暄几句，顺带介绍介绍闻鹿，而闻鹿不好意思冷脸相对，这一路下来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故人征西还，设宴景东斋；玉兰春忘归，金陵樱已晚。”闻鹿轻声念道。
　　“这是当年苏叶云故人征西归来，在景东斋设宴，酒酣，苏叶云所题。”钱仲允说，“这苏叶云是金陵人，而金陵三月玉兰四月樱，可谓是盛景。”
　　“非也非也。”有个读书人打扮的走过来说，“此玉兰非彼玉兰，诗中玉兰指的是玉兰州，西征魔族，直取玉兰州，这才是苏枫之意。”
　　钱仲允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句受教，拉着闻鹿赶紧逃到雅间。
　　“这帮文人墨客，浑身都是酸溜溜的味道。”钱仲允说着，突然意识到闻鹿也是对苏叶云颇为向往的样子，不得不强行改口，“闻兄，我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前朝文人墨客的确是多。”闻鹿并不在意地看着不知道哪个书生誊写的菜谱，“咱们南源是不是只有一个薛子秋算得上年少成名？”
　　“你说薛旻，巧了，他也是金陵人。”钱仲允感慨，“可惜了，天妒英才，这要是活到现在，起码也是个上三品的官员。”
　　闻鹿漫不经心地问：“他是如何过世的？”
　　钱仲允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略带炫耀地说：“这要是换了别人，你还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爹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前几日我还听他吃茶的时候和我大哥说起这件事。”
　　看来他还真问对人了。
　　“还有隐情？钱兄不妨说来听听。”闻鹿装作好奇。
　　钱仲允看他好奇的样子，立马开始摆谱：“先上菜，我的肚子都叫好几轮了，这肚子一饿，记性就不大好了。”
　　“我请客。”闻鹿立马说，“钱兄随意点。”
　　因祭司不得饮酒，钱仲允只能干喝茶，不过菜品倒是色香味俱全。闻鹿也是饿了，两人吃得七八分饱才谈起薛旻之事。
　　“薛旻二十不到便考上状元，太祖皇帝一高兴，便想着将当时待嫁的一名公主嫁给薛旻，让他当个驸马爷。”钱仲允娓娓道来，“可是这薛旻心气儿高，不同意，要从翰林院做起，”
　　“然后呢？”
　　“然后奉元三十三年太子监军，战死塞北，先帝一下子便病倒了，太子之位只能另议。”钱仲允摇头晃脑地说，“那时候几个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可激烈了。”
　　“太子过逝后，端王，也就是先帝最年长，可一直没子嗣，还有睿王跟成王，那真是腥风血雨，日月无光。”
　　“那时候摄政王呢？”
　　“摄政王？他那时候被派到塞北去了，就算没去，也才十三岁，翻不起风浪。”说到这，钱仲允露出一个感慨的神情。
　　“虽然塞北苦寒，但是摄政王殿下正好躲过了眼下的争端，之后成王睿王都无端暴毙，可摄政王非但活得好好地，而且战功赫赫，而且因为出身的原因，并不被人看好。”
　　但是名义上来说，凌轩才是真正的嫡子。
　　闻鹿点头，试图把他拉回正题：“薛旻这时候死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爹那年看得清清楚楚，薛旻是自己跳井身亡的。”
　　“为何？”
　　他道：“据说是他被三方势力分别威逼利诱，最后受不了才死的，但是我爹说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和祭司有染。”
　　一听祭司，闻鹿瞬间凝神：“祭司？”
　　“你应当祭司是不可与普通人嫁娶的，当年我爹说他就是为了我娘放弃祭司之位的。”钱仲允这一说就扯远了，“我娘她生我时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大好，不过我爹也从来没有纳过妾。”
　　父母一词对闻鹿来说有些遥远。
　　从前住在市井之中，他没少被骂过没爹没娘。这些年其实他一直有怨恨，为何他的父母要丢下他不管。
　　闻鹿觉得能想到的最好理由是他的父母是在塞北牺牲的祭司，所以这些年交由洛英抚养，直到自己再次归京。
　　“我瞧闻兄你这表情是不信呀。”钱仲允压低声音说，“我爹说得有名有姓的，那女子就是上一任主祭百里无霜，其实本来也是可以遮掩的。奈何太子殿下之死加这个，两罪并罚，只能被处死了。”
　　“再然后神引丢失，聂大人当上主祭，没过两年魔族再犯，塞北一度撑不住了。”
　　“最后是国师出手——那时候洛尘大人刚被封国师，魔族大君过于自信，南下之后被灭了，本来的魔族八大家也就变成了七大家。”
　　大抵还是钱仲允好为人师，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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