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盲盒，抽道侣

　　寨中的日子其实有些无趣。

　　云战每日会带着寨中队伍操练，余下他人操持田地，没有话本，也没与其他可以打发时间的物事。

　　不过就算有，盛素衣也提不起兴致便是。

　　每日与云战用过朝食，云战去校场操练，盛素衣便倚在院门边望着远处高耸的接天峰发呆。

　　这日，云战安排了寨中队伍自行操练后便独自回了小院。

　　他往日均是近饭点方才回小院与盛素衣一同用餐，盛素衣早习以为常，因而未曾料到他今日忽然回来，将她在院中落寞发呆的样子瞧得真真的。

　　云战在院门前站了半晌，盛素衣仍兀自发呆全无察觉。云战于是径直站到盛素衣面前去，她方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云战挑眉：“不回来怎么知道你一天竟无聊到发呆了？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

　　“不会卖了你的，跟着来就是！”

　　盛素衣于是跟着云战出了院子，两人沿着蜿蜒的山间小径兜兜转转。云战也不顾盛素衣一路嘀嘀咕咕抱怨山路崎岖，径直向前。偶尔见她落得远了，方停下来双手抱臂斜倚于树，不断催促：“看着瘦了这么多，还以为你终于能灵活点了，谁知竟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让你去捉鸡你只怕还跑不过鸡/吧！”

　　“快点！才走了多远一点就喊走不动了，我看你就是活动太少，以后每天都出来爬爬山动动你那小胳膊小腿儿！”

　　“再磨蹭就没不用回去吃午饭了，正好再减减重。”

　　“没的吃我就把你吃了，哼！”盛素衣被他一再奚落恼羞成怒，一边嘴硬反驳，一边又不服输的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此时已进入山林深处，深山老林中树木茂密，云战沿着一条不明显的小径在前面将小径辟得更好走些，以便盛素衣行进。

　　又往前行了约莫半刻钟，一颗巨大的榕树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棵榕树看上去已有数百年树龄，自粗壮枝干上垂下的气根又扎进地面成了新的柱根，密密麻麻的柱根和主干一起撑起巨大茂密的树干。

　　六月正是骄阳似火的时节，稍稍一动都是满身热汗，可这榕树下竟透不进一缕阳光，远远的就有阵阵清幽沁凉扑面而来。

　　“好大的榕树！”盛素衣惊叹，仰头望着这株参天大树，又被树上那栋不大的小屋吸引了注意力，她指着那树屋吃惊的问云战：“那里怎么有个屋子？竟还有人住在这里么？”

　　云战勾唇一笑，道：“我做的，要上去看看吗？”

　　“要要要！”

　　云战揽住盛素衣细了两圈的腰，一个纵身跃上榕树枝干，在树屋前将她放了下来。

　　这枝干着实粗壮结实，两个人站立其上竟也未有丝毫晃动。素衣由云战扶着，靠近了打量起枝丫间搭建的树屋来。

　　说是树屋，其实不过是几块薄木板在枝丫间搭出了一方丈余的小平台，铺上了些许皮毛，周遭及屋顶用均以树枝扎成，实际并不避风雨。只是因为这颗榕树本就茂密，无论是艳阳还是暴雨都不能穿透树叶侵蚀到这间树屋罢了。

　　尽管如此，这树屋于盛素衣而言也属十分新奇之物。

　　“真好！”她躬着身体兴奋的在树屋中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最后索性坐在树屋里，两眼都放着兴奋的光。

　　“你怎么发现这棵树，还在这里搭了树屋的？”

　　云战倚在树屋旁的枝干上，目光投向远方，反问她：“你还记得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吗？”

　　“记得呀，我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你就把糖葫芦给你吃了，还把我存下来买糖葫芦的钱都给你了！”她皱了皱鼻，仿佛是在懊恼当年没吃到嘴的糖葫芦。

　　“那天我打听到临城的土匪寨子在这山头上，当天就来山上投了匪。”

　　“刚来的时候寨子里也穷得很，没那么多住的地方，吃的也少。我那时候吃得多，寨子里分的那一点根本不够我填肚子的。每次饿了我就仗着自小习武往林子深处摸，有一次追只兔子追到了这里。”

　　“我第一次看到这棵树也跟你一样觉得稀奇，甚至会想这么大的树，会不会变成话本里的妖精神仙？我如果向它许愿能实现吗？”

　　“大概是这世上并没有神仙吧，反正我许了愿也没实现。”

　　“后来我常一个人来这里坐坐，有一天兴致来了，就搭了这间树屋。”

　　他转过头来看着盛素衣：“小葫芦，你还记得送荷包给我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盛素衣茫然，那年她也才七岁，哪里还能记得说过什么。

　　云战却记得清楚：“你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遗憾。”

　　“可是小葫芦，你也开始有遗憾了吗？曾经那个说想做就去做的你，丢了吗？”

　　“是啊，我丢了那个勇敢的自己了。”盛素衣兴奋褪去，面色黯然。

　　“因为给我勇气的舅舅，已经不在了啊！”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目无焦距盯着自己的足尖喃喃低语：“当我鼓起勇气想面对时，仅仅一个照面，巨大的差异就击溃了我的勇气。”

　　“我怕了，犹豫了，怀疑了，退缩了。”

　　“云战，我不知道该怎么勇敢了。”

　　“素衣，”云战难得如此正经唤她，他俯身直视着她道：“勇气是自己的，不靠别人给。徐大人走了，你便只能学会自己勇敢。”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去我的身世。”他坐在盛素衣身旁轻声问：“你可曾听过“猛将应如云”的云家？”

　　“听舅舅说过，云家曾是将军世家，但他们不是……”盛素衣想象到什么，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云战：“你是那个云家的人？”

　　“是，我是云家唯一的幸存者。”云战的声音中听不出感情，他平淡的继续说道：“遇见你的那年，云家刚被嘉禾王灭门。”

　　“当年我也是一样无依无靠，连份做小工都无人肯收。”

　　“可我还想报仇。”

　　“是你告诉我想做就去做。所以我投了山匪，操练他们，做梦都想有一天打回宫城去。”

　　“但我现在手下不过百人，嘉禾王手中又岂止千军万马？”

　　“我们悬殊也是天上地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便是想要报仇只能跟玩笑一样说出来，没有谁能帮我。但没有人给我勇气，我就无法有报仇的勇气了吗？”

　　“勇气来自于你的心，取决于你渴望做成这件事的信念有多深。”

　　“素衣，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别留遗憾。”

　　盛素衣听着云战的宽慰喃喃自语：“做我想做的事，别留遗憾……”

　　她想起晋远赶考前握着她的手承诺娶她过门。

　　她想起他在枇杷树下凝视她的眼神。

　　她想起他每每挂在唇边的包容的微笑。

　　她为什么不能相信他呢？十余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传言？

　　更何况就连传言，都说他是推了王上的赐婚回来娶她的。她为什么就妄自菲薄如斯，才到府门前便被郡主一个眼神给击倒了呢？

　　盛素衣眼神渐渐明亮，她一巴掌拍在云战肩上道：“谢谢你云战，当年那串糖葫芦没白给你吃呀！”

　　云战挑眉，见她眼儿晶亮，又露出活力十足的样子，心头莫名一动，仿佛被不知打哪里来的羽毛轻轻抚动了几下，心脏一阵酥麻。

　　他不动声色接口道：“你就给我一串，我都给你买多少了？多的那些你拿什么来谢？”

　　盛素衣嘿嘿一笑：“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就一个人在这儿了，你看看想要什么吧！”

　　云战目光深邃：“正好，那就以身相许吧！”

　　“许许许！”盛素衣不以为意应着，却根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看见身旁男子紧紧追逐着她的目光。

　　解开了心结，盛素衣心情顿时飞扬起来，也开始有兴致找乐趣了。她打量着榕树横生的枝丫眼前一亮道：“云战，这榕树枝干粗壮平整，在下面建个秋千怎么样？”

　　“行啊！”云战爽快应了：“回去找找物事，明日就来给你做。”

　　“嘻嘻，云战你真好，下回我请你……哎呀！”盛素衣本欲以请云战吃饭道谢，却忽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那日匆匆自晋府离开也不曾留过音信，这些日子心神不定的也没有想到这里来，如今山下还不知道找她急成什么样了呢！

　　“糟了糟了，”盛素衣慌张拉住云战的袖子道：“云战我们快下山，我忘了跟韩伯母他们说我上山之事，他们这些日子找不到我恐怕已经急坏了！”

　　“韩伯母？”云战皱眉问道：“是谁？你这一年来就是住在他家里的？”

　　盛素衣点头：“是呀，韩伯母是晋伯父的夫人，是……是我舅舅至交，他尚未出事就提前把握送去晋家，全靠晋伯父帮忙，我才躲过一劫。”她脸颊微红，没好意思说自己和晋远的婚事。

　　云战闻言不再耽搁，揽了盛素衣跃下树屋，两人便沿着来路向山下行去。

　　只是人往往越是慌乱便越是容易出错，盛素衣满心焦急只想尽快下山，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趔趄，便不受控制的“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云战本是在前开路，闻声赶忙回来搀扶，盛素衣脚踝却痛的使不上力，云战蹲下身一看，那脚踝已迅速的有了红肿迹象，他轻轻一碰盛素衣便连声呼痛。

　　“应该是崴伤脚踝了，”云战检查后大致得出结论，他略一犹豫便将盛素衣打横抱起，嘴上仍不忘训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下回院子都只能这样走，你还怎么下山？”

　　盛素衣冷不防被他抱起来也吓了一跳，忙伸手搂住他脖颈。听他这样说也顾不上其他了，只焦急问道：“真的不行吗？我、我其实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云战睨她一眼，盛素衣声音便越来越小。云战一边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你写封信给他们就是，我让二虎替你去送。”

　　“啊，也好，回去我找找看有什么信物可以让二虎带着去的。”见云战主意颇为可行，盛素衣松了一口气，总算安下心来靠在云战胸前，被他抱回小院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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