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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相比
“齐国特使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善。你以为,他们来意为何?”褚时今日身着一袭黑衣,在巳时明亮殿内极为显眼。
燕南道站在一旁,拿着褚时刚才给他的奏章,认真思索,“齐国如今国情特殊,虽与我国结为盟国,但新君还是想探查一二我们的态度。”
“所言不差。”褚时露出欣然笑意,“齐国本是尚文。原建的书苑收了不少人才,这是原本齐国能够强大的原因。只是现在新君却本是将门世家,孤已经听说了不少新兴政策了。看样子对方准备加快发展军事。”
燕南道不由得深思。褚国同对方政策虽有相同之处,但主要还是在政策变革上。由于已经解决蔡诚。叶孤带领不少尚法之人开始大张旗鼓完善起法令来。
两者相比,也不知谁更好些。
“魏国也并未落后。”褚时看着远处,“你对魏王最近的改革有何想法?”
燕南道沉吟许久,也未想出答案,颔首道,“还请殿下指教。”
“魏国前两代君王变法确实令其强大不少。只是变法图强也有不同的适用时期。到了这一代魏王,需要做的不是再度压榨百姓、向外扩张。而是稳步提升、修复损失、储蓄实力。先下见我国同齐国结为同盟,何敢安心?”
“殿下的意思,魏王是来求和的?”燕南道问道。
褚时觉得对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认为魏国是来确立地位、施加威压,但转念一想,似乎的确是来求和更加为好,“你想法很好。”
“殿下。”此时有一位婢女进来,“陛下说戌时左右,晚宴开始。”
“知道了。”褚时回道。
燕南道一边想着事情其中就里,突然回忆起前些日子的一件事。
算至今日,他在褚时身边处理一些小事,大概已有一月有余。本以为很容易上手,却不想前几日突然就见到不知如何解决的争执。
他不插手可能会被谴责,但即使想要插手也不知从何处而起。
“老匹夫!”勉强让方临远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他却没办法阻止对方骂人,“实在是冷血!都是有家人的,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一旁蒋成庚脸色不善,只是这次却并未像之前那般鲁莽行径,声音平和却强硬,“这是军规。不论原因是为何,都不能违背。必须要照军规来。”
“蒋成庚!”方临远脸色通红,“整整二十鞭,他倒下了家中妻儿怎么办?”
蒋成庚叹了口气,“我会尽我所能帮他照顾的。但这个刑罚不能免。”
燕南道不知该怎么做,毕竟自己的品级还比不上他们。但这种事偏偏与他的职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次席就是为了调节军中争论而设。
“殿下来了。”正想着,听见蒋成庚说道。
褚时似乎是匆匆赶来,气息尚还不稳。
“孤已经了解事情经过。”他神色严肃,转头先与他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是在你的职责之中,既然没有尽到,孤解决这件事后,自领五鞭吧。”
“是。”他闭了闭眼。
“然后是你。”褚时看着方临远,“的确是有些情谊。”
方临远脸上浮现出些许变扭的神色,既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愧。燕南道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自己又给褚时添了麻烦。之前能瞒住女儿家身份也亏对方帮忙。
更重要的是,方也那件事,知道的便了解她这样为这个人据理力争,必是与自己父亲的事有关。总是给人一种——公私不分的感觉。
但她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然后,蒋将军的处置合理。”褚时转头向蒋成庚点头示意,“让方临远亲自动手吧。”
果然。
燕南道看见方临远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殿下,那个人是因为...”她似乎还想争取。
“孤做了决定。”褚时的声音温和,但语气不容质疑,“若是你有意见。要么上奏皇上,或者...”
他说这话时难得显得严肃,却也有些轻飘飘的威压,“便不要再军中待了。”
不想再看方临远的表情,站在一旁的燕南道叹了口气。
“大人。”
“大人。”
“燕南道。”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不起,臣走神了。”他虽已领职有些日子,但依旧不适应被这样称呼。
“无事。”褚时深深看了他一眼,“去吧。”
“是。”他回道。
“何事?”他随那个太监出门,问道。
“奴才不知。前门有个说是大人的旧交,此次前来是叙旧。”太监领路,他跟在后面,“备了厚礼。是叫关平。”
关平?
他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个人,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前门距离不远,没过多久他便遥遥望见了站在前门的关平。同从前的冷酷表情不同,对方转身一看见他便满脸堆笑。交谈没有几句,奉承话却是说了不少。
那时候的谩骂有多难听,现在漂亮话便说得有多令人反胃。
燕南道原本还想随意迎合几句,但想到现在自己不再同那时一样,有求于对方。便决绝地拒绝了对方的一切讨好,快步离去了。
还未走多远,撞见了东宫的谢姑姑。
谢华原是受了褚时的意,知道对方遇见的事。想为燕南道开解一二,但看见刚才的场景后,心中油然生出了不少担忧。
“燕席。”谢华唤了一声,也不知对方现在是否还会认她这个姑姑。
“谢姑姑。”他原本还觉得尴尬,幸好对方先叫了自己,“谢姑姑是找我有事吗?”
“燕席若是有时间,想不想喝杯茶?”谢华问道。
“啊?”
相坐而谈,谢华本还想嘘寒问暖。但察觉到燕南道眼中深处的兴奋,还是想直接点说,“奴婢今日的确是有些事想向您请教一二。”
“姑姑不必如此。”燕南道说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个。从前我刚到东宫,姑姑照顾了我不少。即使现在升迁,姑姑还是姑姑。”
谢华顿了顿,将手上沏好的茶递给对方,“这次升迁,姑姑很是为你高兴。”
燕南道听见这句话,眼睛微弯了。不到一年时间,自己终于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无尽的物质享受与无上的荣耀,简直颠倒众生。
“只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谢华说道,“从前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借由才华以女子之身受到皇帝赏识。但转眼间,我便因为冲撞了皇上,失去了拥有的一切。”
燕南道终于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了,“伴君如伴虎。”
“是也。”谢华道。
“可我事事小心,如何会有灾祸?”燕南道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做出那般傻事,觉得谢华有些小题大做,心中便有了些隐隐的不服气。
“刚才那个人,从前对你并不好吧?”谢华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
“想要在原本欺辱过自己的人眼前,表现出高人一等的神色,人之常情。只是你眼中的那得意的跋扈之气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抑制,总有一天会带到朝堂之中。”谢华叹了口气,“到时候面对那些看不起你的大臣,你若还是如今日一般,恐怕会得罪了大人物却依旧毫不自知。”
燕南道不笨,真的听进去对方的话,只感觉心中一个激灵,开始后怕。
“谨小慎微,却不能死板。这其中的度得由你看情况灵活变通。”谢华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还有一件事。我只说一遍。”
“右丞相在朝中屹立不倒,凭借的不只是皇帝的赏识。还有其背后强大的叶家。”谢华娓娓道,“还有其不偏不倚的豁达胸怀。任朝中大臣贬之喜之,不论盛时来者还是门可罗雀之时,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全部一视同仁的胸怀。”
燕南道若有所思,谢华的确教会了他很好的道理。不论是小人君子,只要是能为他所用之人,便都要学会控制恰当的距离与容纳方法。
不能让自己众叛亲离,又不能让自己被那些人影响。
这其中的人情世故,他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啊。
“前几日受罚的伤,如何了?”燕南道手上拿着的毛笔抖了抖,滴下一滴墨来。
抬头看向褚时,意识到对方的确是在问他。
“牢殿下担忧,已经开始结痂了。”燕南道将毛笔放下,盯着纸上的那团墨点回道,“殿下为何想起问这个?”
“只是想到。”褚时道,“之前肩上,有留疤吗?”
顿时感受到对方更加强烈的视线,他有些不敢抬头,觉得自己很奇怪。
赏罚分明,这是他现下一直坚守的原则。但现在忍不住担心,便流为自己现在最不喜欢的“罚赏同行”了。
“算了。”他继续批阅手上的奏章,“当孤未说什么。”
“没有留疤。”褚时猛地抬头,看见对方冲他扬起一个笑脸,嘴角两边的酒窝还是同从前一样,在这张娃娃脸上尽显安抚之意,“殿下不必担心。”
这一瞬间,他突然从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将这个人的笑永远都留在这个时刻,不要被权力与时间侵蚀、不要用作他处。就站在自己身边,对着他笑。
这个念头一起,褚时忍不住重重将手上的毛笔摔在桌上。
自通州回来,已是疏离三年,本以为这种奇怪的令人害怕的冲动便会消失不见。只是事不遂人愿,昨日之事已被发现,现下自己也该做个决断了。
褚时看着对方惊讶的脸,在心中问道。
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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