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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她一直以为,情感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慢慢减淡,慢慢变得厌倦,最终慢慢分离,比如才过去半年,她几乎已经忘了蔺昭暄长什么样子了。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爱与恨,十多年放在心尖上的人,陪伴她两世的仇怨,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淡去,就算是刻意去回忆,也找不出什么能让她伤感的地方了。
但是……某个人存在感越来越强是怎么回事?
打着照顾小皇子的借口,一下朝就往未央宫跑,奏章全往长歌殿送,就差把御书房也搬过来了。
爱妻形象深入人心,小皇子又健康可爱,朝堂上劝谏帝王广纳秀女开枝散叶的声儿都没有,全是称赞帝后情深,连太后也抱着小皇子爱不释手,明里暗里示意他要多疼爱犒赏皇后,最好是趁年轻再抱俩。
她:“……”
这话本走向好像不太对?
他倒很随意,虽然总是会拿那十几个名字开她玩笑,却也心疼她分娩时的痛苦,况且小屁孩的确很打扰他培养感情,他还没彻底把人捆住呢,靠儿子才能挽留她,想想也太失败了。
团子的作息开始变得规矩,很少在深夜醒,也不怎么哭闹,经常眨着大眼睛看着爹娘做羞羞的事情,然后在娘亲红着脸过来哄他的时候乖巧地笑着哄娘亲开心。
“你看看你看看,团子都比你庄重。”这是她近来说得最频繁的一句话。
每次他听见就会接着凑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亲她的嘴角,身体力行坐实这个“不庄重”。
“好怀念那个我一生气就躲着十天半月不敢见我的阿晰哦。”她叹息着说。
他不以为杵:“那时年轻,还让阿姻在风雪中等了我一炷香,是我之过。”
“……”她敲他,“还不是你自己不睡觉!”
他笑:“是啊,让阿姻担心了。下次阿姻要再去御书房训夫,我要准备好戒尺负荆请罪了。”
“……”突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她抱着他的脖子,嬉笑着闹腾:“我以为你会很有骨气地嫌弃我爱的只是你的□□,恶狠狠地告诫我不真心的爱你才不要呢。”
他顺势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小孩子才挑拣,只要是你,口是心非也好,见色起意也好,我全都要。”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他浅浅一笑:“你没有给过我机会。”
她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话语却依旧淡然:“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小时候你都不怎么同我说话。”岂止是不同她说话,他几乎就是不说话,总是冷冷淡淡地站在一旁,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生人勿近,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也就是一年多以前的状态,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他垂眸笑了笑,说:“我不敢同你说话。”
她奇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说:“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你的目光就一直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你要嫁给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你又对我很冷淡,便更不敢同你讲话。”蔺昭暄不是皇储,便比他自由得多。他得到机会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同蔺昭暄十分熟络,他就像个局外人,掺不进他们的世界里去。
“……你就没想过要把我抢回来?”她像是代入了他的故事,完全忘了女主角是她自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想过。”他说。
但是比起他,蔺昭暄显然更懂得如何讨女孩的欢心。她同蔺昭暄在一起的时候比什么都要开心——她的眼睛不会骗人,他没有自信把蔺昭暄从她的世界中抹去,与其让她终陷两难,不如让他来做那个恶人。
况且,他也实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地方。蔺昭暄一手剑术舞得潇洒蹁跹,他学的却全是战场杀敌要人性命的狠招,蔺昭暄吟诗作赋风月人间,他却永远在同权谋策论做斗争,好不容易狠下心想为她作一篇赋,却不小心被母后看见,还未完成便被没收,挨了好一顿训斥,又怕连累她,便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后来他们慢慢长大,蔺昭暄有了自己的府邸,可以随心所欲地同她一道游山玩水,他却只能被困在看上去华丽的东宫,一次次地听别人说,她过得很好,她很开心。
她并不需要他。
蔺昭暄是珠玉。若不是宣王的野心与狠厉不若他面上那样云淡风轻,或许这个皇位,他真的会让出去。
她没再说话,下巴搁在他肩上,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做法,但若不是这样的他,她或许也不会歉疚,不会醒悟,不会在这么迟的现在,再认认真真地去倾听他的心声。
其实也不算太迟。
或许她的重生,本质是为了补偿他吧。
“阿晰啊。”她忽然唤他。
“嗯?”
“我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他笑:“又开始同情我了?”
她拍他一下:“不解风情!”
他不甚在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比起同情的喜欢,我宁可你只爱我的□□。”
她刷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说:“现在怎么不说你全都要了?”
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同他的动作一般轻柔温和:“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来成全我,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就算不快乐,至少也不应该为难。”
她抓下他的手:“你这话好没诚意,我都被逼着嫁给你了,还不够为难吗?”
“这件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原本是打算过两年还你自由的。”他反握住她的手,见她讶异地睁大眼,又十分恶劣地一笑,“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是你先强要我的,也是你说要陪我的,我不会放手了。”
“呜呜呜你早说呀。”她捶他的胸膛,粉拳绵绵无力,面上也没能挤得出一点泪水,“早说我就不对你耍流氓了,呜呜呜,我的清白没有了……”
话是情真意切的话,语气是楚楚可怜的语气,就是她本人实在不怎么走心。她也知道他们的婚约是先皇的遗旨,其实若不是他对她有那么点私心,她是怎么也怪罪不到他头上去的。这桩婚事安了许多人的心,也堵了许多杂音,于他百利,他于情于理也都不能拒绝。
她本没资格任性,他却一再退让。大婚的典礼因为她一推再推,他也从来没有责难过她的家族。其实就算没有蔺昭暄的劝说,她最终还是会嫁给他,那时任性固执,只是恨自己的情意无报罢了。
他低着头忍着笑:“我当初问过你,是你自己说不会后悔的。”
她吸吸鼻子,表现得十分委屈:“好过分……你是故意的,欺负人……”
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道:“那阿姻又为什么突然愿意接受我呢?”
“……”
他虽然这么问,却似乎也并不真的很在乎答案,把人抱在怀里吸了一通,吓安分了便收手,转身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团子,替儿子重新盖好被子。
她吸吸鼻子,乖乖坐在床上。
“晚上想吃什么?”他披上外衣,回头问道,看起来是要去帮她传膳的样子。
她像只布偶,乖乖巧巧地抬头看他:“你。”
“……”
她十分无辜地眨眨眼睛:“想耍流氓,想把阿晰压在身下,酱酱酿酿。”
他在她面前俯下身,屈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小姑娘,这就是你大婚之夜强迫我的理由?”
她天真地点点头,而后似乎是自己也装不下去了,破功地笑了出来。
“只是单纯地觉得,把你压在身下很愉快。”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就动手了。”
他偏了偏脑袋,说:“我的荣幸?”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呀,嫁都嫁了,不能亏。”
知道她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他也不和她计较,说:“先用晚膳,乖。”
她灿烂一笑:“那吃清淡点,毕竟夜里还有大餐呀。”
小不正经。他照着她额头轻弹一下,转身出去了。
她其实不是黏人的性子,对谁都能握得清分寸,倒是嫁给他之后,从来不吝啬她的小女儿情态,心情一好便抱着他不撒手,恨不得整个挂在他身上。
初时怕她言不由衷,总是不敢回应,团子出生以后才醒悟,在占他的便宜这件事上,她从来没有不由衷。大婚那日起,他就被划入了她的所有物范畴,是可以随便被她“这样那样”的存在。不管她对她自己的归属是怎样的认知,在她的眼里,他是她的。
他的确是。
他回到长歌殿,团子醒了,她在逗团子,同团子讲话,和团子一起咯咯地笑。他有些不忍打扰,便站在一旁望着她们母子,看她悄悄戳团子的脸,然后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团子好可爱啊。”她痴迷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随你,自然可爱。”他面色淡淡,甚至还有点酸——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瞧过他。
她丝毫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异常,撑着下巴晃团子的摇床:“是嘛,我也觉得团子像我,看!这眼睛,这小嘴儿……呜呜呜真漂亮,团子来,给娘亲抱抱!”
她也不顾团子愿不愿意,擅自就把儿子抱进怀里一通疼爱。不足一岁的婴孩哪里能看得出什么,她这番一厢情愿的夸赞,不过是哄自己罢了。
团子显然也很黏自己的娘亲,趴在娘亲怀里手舞足蹈,乐不可支。他看着刺眼,很想把儿子拎回床上,教这小破孩自己睡觉。
她陪了团子好一会儿,才发现团子的小手一直向着某个地方,她转头看去……看见了面色不善的自家夫君。
团子得了闲,终于能把自己的诉求表达出来,他冲着爹爹笑,一双手挥来舞去,一双在小脸上占了好大位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同他娘亲求宠的时候一模一样。
“……”
他木然地上前抱过了儿子。
这会儿轮到她酸了:“团子爱爹爹胜过爱娘亲,娘亲伤心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认真同团子道:“砚之,娘亲在撒娇,砚之哄哄她。”
“……”
她恶狠狠地掐他腰:“别想在团子面前诋毁我!”
他吃痛,顺势倾在她身上,她没防备他来这么一招,两个人连着团子一道倒在了床上,她刚要训他,却见团子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手抓着他的衣襟,一手抓着她的袖口,兴奋地一把栽在爹娘身上,如此往复,然后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她与他对视一眼,谁也没忍心破坏儿子的欢乐,直到团子饿了主动爬到娘亲身边找奶吃,吃饱喝足之后安静地睡了过去,他们才终于空闲下来,这才想起晚膳还没用,传膳的侍女已经将饭菜换了几波了。
她痛心疾首:“凭什么呀,凭什么团子更喜欢你呀。”
他喂她一口甜汤:“因为我更爱砚之的娘亲?”
“……”
“哼。”她轻哼一声,面上却不自觉地露了笑,再不同他计较,消了食,拽他回房,一把推倒在床榻上。
她理直气壮:“我要把在团子身上受的气讨回来。”
他哪里看不出她的小算盘,不过轻笑一声,话音一如他的心思般低沉魅惑。
“凭君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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