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侯爷哪里跑（重生）

　　“没！我说......咳咳咳.....”舒墨一激动，牵引了伤势，立刻弓着背咳得天昏地暗。顾清狂忙顾不上逼问，把药往几案上一搁，就冲到床边帮舒墨顺气。

　　舒墨边尽力压着翻涌的血气，边抬眼偷偷去看顾清狂。他长眉紧蹙，眼中蕴满担忧，连唇角也绷得很紧。她突然便有些厌弃起自己的病躯，害得顾清狂忧心至此。

　　“我没事。”她轻轻拨开顾清狂按在背上的手，用丝绢点了点唇角，道：“倒是你，定连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吧。”

　　顾清狂有些怅然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半晌摇头，哑声道：“无事。你能醒来，便已无大碍。”

　　舒墨心里又是一涩，被区区四个字掀起了几分感触。“已无大碍”乍一看说的是她，可又何尝不是在说顾清狂自己？

　　她若无碍，他自无碍。

　　舒墨还没感怀多久，就感觉唇边被抵上了一个瓷碗，棕褐的药汁静静躺在其中。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分明是她早已习惯的味道，此刻舒墨突然起了几分抵触的心理。

　　她也不知怎的，就别过头，颇为别扭地道：“放着吧，我才刚醒，歇会儿再喝。”

　　明摆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顾清狂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雀跃。这样的舒墨才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样子，虽性子老成早熟，却多少有自己的小性子。

　　说来也怪，自顾清狂重生之后，他始终觉得舒墨与前世有些不同了。硬要说起来，她更冷了，也更飘渺了。虽然心性沉稳从容许多，可总给他一股飘忽不定的寂寥感。仿佛只消一个错目，这纤细柔软的姑娘便会乘风而去，再不留一丝痕迹。

　　如今看着不肯赏药碗一个正眼、唇瓣微微抿起的舒墨，顾清狂心里那股焦虑当即散去了大半。他微微挑眉，把碗往舒墨唇边凑了凑，道：“御医吩咐了，一旦你醒了，便须即刻服下。”

　　舒墨无奈，本想一如既往地接过碗一饮而尽，却在触及顾清狂微不可见的笑意后，徒然生出些玩心来。

　　“我的身子比较特殊，你也是知道的。那御医，还未必有我懂自己的情况。”她道。原本是句颇为戏谑的话，却被气血两亏的身体拖累，硬生生让顾清狂听出了虚弱来。

　　“你如今正是伤愈的关键阶段，万万开不得玩笑。”顾清狂道。他的确放不下心来，端着药往榻里挪了挪，语气里渐渐带上了习惯性的铁血与严厉：“吃药。”

　　舒墨对他略微加重的语气无动于衷，自顾自把碗往旁边一推，道：“我都说心里有数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下，她算是结结实实踩在了顾清狂最大的雷点上。顾清狂不怕她冷眼相对，不怕她辜负自己，却无论如何过不了这一关——舒墨以为自己不关心她。

　　若换作往常，顾清狂顶多默默忍下，隐而不发。可如今他心里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嚣着要他向舒墨索要更多，多到能盛满他空荡荡的怀抱。

　　顾清狂二话不说，把药碗在桌上放下。舒墨还以为他要被自己气跑了，心里刚自作自受地有点空落，就感觉一只暖和的大手抚上自己下颌，力度适中地微微向内一扣，就迫使自己张开口，吞进了一小勺药汁。

　　这人竟用了与她对付姚柠一模一样的办法来对付她！

　　舒墨又惊又怒。惊他也用了此法，怒他下手居然一声招呼也不打。

　　可那口药汁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因舒墨心里杂思众多，倒也没觉得多苦。她呛咳几声，伸手就想推顾清狂，可到底大病初愈，半丝气力也无。

　　“不想喝？”顾清狂问，眼里是黑压压一片暗色，看得舒墨心里一紧。

　　“我......”我也不是非不喝不可的。舒墨服软，却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嘴里就蓦地被塞了个小物什。

　　她呜咽了两下，刚要用舌尖顶出来，就尝到了丝丝缕缕的清甜。

　　蜜饯.....？舒墨下意识多吮了几下，才意识到喉管里是苦涩的。

　　她抬眼去看顾清狂，就见他收回手，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沾着几缕透明的银丝。舒墨大窘，立刻不顾伤势地扑上去抓他的手，却被顾清狂单手轻易地按回原地。

　　“阿尹，这是羞了？”他竟戏谑地笑了。

　　舒墨在这一笑中呆住，一时移不开眼。顾清狂在她迷惘的目光中低下头，吻在自己沾了舒墨涎水的指节上，舌尖轻轻碾过那寸皮肤，直到水渍混在一起，不辨彼此。

　　舒墨骇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床沿嗑得死去活来。她颤抖着指向顾清狂，“你，你怎么连......！”却反复几次都没说完后面的话。顾清狂的神色亦是惊惶无措，愣怔地抬着手，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要怎么解释？说自己鬼迷心窍，一时冲动？

　　可怎么看，都是自己“无耻”为先吧。

　　顾清狂尴尬地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干脆一咬牙，不管不顾地舀起药继续往舒墨嘴里送。

　　舒墨猝不及防，又被喂进一口药汁。她刚要反抗，嘴里就多了一枚蜜饯，不上不下正好堵住了心里冒火的洞眼。

　　她便这般一勺药一颗糖地喝完了整碗药，微苦与清甜在唇齿间交织，顺着药汁一路滑下喉口，最后全身都泛起了暖意。舒墨连日僵疼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些许，方才还清明的神志也跟着泛起了迷糊。

　　“小少爷啊，你还真是......”舒墨无奈浅笑。她半睁着眼，眸子里蓄着薄薄一层水汽，脸颊上还残留着方才血气上涌的嫣红，竟比往常多了几分媚意。

　　顾清狂额发也是乱的，眼里却有光。他像个许久未曾吃到糖的孩子，紧紧攥着掌心里别人吃剩的糖衣，馋得眼睛都直了，却从来只是看着。仿佛看着，他便尝到了足够的甜头，只要时不时掏出来瞄一眼，就再无遗憾。

　　可如今，顾清狂竟开始渴望吃掉那颗糖。不止如此，他还想把糖的主人拐回家，这样，就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了。

　　“医嘱，要你服药后下床活动活动。”顾清狂垂眸道，把那些泛滥的心思敛进心底。

　　舒墨颇有些惊喜地打起精神，随顾清狂的搀扶下了床。久未行走，她竟觉得脚下的大地远比往常松软，每一步都像踏在棉花里，若非有顾清狂牢牢扶着她，恐怕走不到几步就会瘫倒下去。

　　“院子里？”舒墨问。

　　“院子里。”顾清狂为她系上自己的大氅，一步一顿地引她出门，往前庭而去。

　　不过大半月，庭中枯树竟一反寻常地在初秋冒了嫩芽，如同某个与老天爷叫板的硬气浪子，执拗地朝天立着，就是不肯折腰。

　　暖阳洒了舒墨一身，她惬意地眯起眼，像只猫儿般慵懒地沐浴着阳光。顾清狂就顺势从扶着她改为牵着她，可还没碰到手，他就立刻心虚地想撤。

　　谁知舒墨看了顾清狂一眼，一把捞过他的手，嘴里凉凉一句“知道你孝敬姐，用不着害羞”，便毫不犹豫地与他十指相扣，指缝紧紧相贴，炙热沿着掌心蔓延开。

　　顾清狂惊，急忙想抽出手，却又顾及舒墨的伤势，索性放纵自己一把。他反扣住舒墨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这一切美好得比梦境还不真实，让他不单止不愿醒，甚至宁愿自己从未拥有，便不会奢求。

　　舒墨逆光看向顾清狂缱绻的眸光，陡然被他眼中的千言万语摄去魂魄。

　　那一刹，她觉得自己轻如鸿毛，一切桎梏与枷锁都不复存在。旷然天地间只剩下身边一个他，唯独掌心隽永的温度是真，其余一切，便如飘渺云烟，过眼即忘。

　　任他风云枯荣，不如你我相望。

　　幼苗破土而出，迎着阳光抖落茎叶上的尘埃，无人可再无视它的存在。

　　舒墨轻轻抚上心口，觉得那处饱胀着苦涩与微暖，叫她一时措手不及。她循着这辈子不曾有过的冲动，启唇道：

　　“其实我想嫁给你......确实有自己的打算。若计划顺利，我会策反你，让你举兵向长公主治下的大梁朝廷谋反。”

　　话一出口，舒墨立刻为自己找好了五个蒙混过去的法子。她不后悔说出口，却的的确确被自己的举动吓到。

　　谁知顾清狂沉默片刻，并未质疑，更未暴怒。

　　以舒墨所见，他甚至还笑了，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那我就放心了。”顾清狂道，不顾舒墨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也在我的计划之内。本来还担心你会反对，如今看来，咱俩不愧默契，竟是同道中人。”

　　“我......我还想着夺玉玺来着......”

　　“那更好。本侯老早就想把玉玺收为囊中物了，正好便宜了你。”

　　顾清狂嘴角噙笑，语气如同商量“今晚吃什么”般轻快。

　　他怕不是把前十几年攒着的笑全在今个儿花完了吧？

　　舒墨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突兀地想道。

　　二人在庭中走了几圈，顾清狂便送舒墨回房，叮嘱她好好休息。

　　“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我......心甚悦。”他道，颇有些窘迫。

　　“其实......可以更多的。”

　　不管是你心里郁积的烦闷，还是鸡毛蒜皮的琐事，我都情愿。

　　因此，你可以尝试着放下一些担子，多回头看看我。

　　舒墨静静躺着，不多时便困倦了起来。

　　她在半梦半醒间沉浮，突然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暖和的。仿佛有人在她心口纵了把火，叫她从头到脚都烫得紧，却与香熙宫的大火不同，非但不叫她难受，反而煨得整颗心都将近融化。

　　很久以后，当舒墨独坐塞北寒夜，一杯杯烈酒入肠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总觉得身上冷，其实不过是心太冷。

　　可到那时，唯一愿为她燎原的人，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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