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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有个男人在她的侍女的房间里?
苏慕一时之间,心思电转。
现在叫出来,当然她没问题,毕竟她今日才上京,有什么事也说不到她身上。
王昭罪过就大了——塞给继女一个未婚就与男人有染的侍女,尤其这女儿过去还曾经被遗弃过,这就更显得居心难测,闹出去简直连带她娘家都毁了。她能不恨上她?不说出来,日子长了,连带苏慕也要说不清楚。还是要说!但是得挑个时候让王昭自己发现这件事才好。
苏慕这样想着,人也就不觉立在原地没动,这时屋子里隐隐约约又透出来说话声,听着声音,却又不像是男女情话……难道是普通亲戚之间往来?但亲戚之间什么时候不好,要这么三更半夜的?
怕月光照出人影,苏慕低了身子,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对不起你,从前还说要你……现在竟落得到这个地步……以后……”
苏慕心下有些烦躁,话听得断断续续,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批丫头都可能有些嫌疑,再听,又是几句“别再说了,我甘愿的……只要……那……在一起生活……”之类的无意义的话。
过了一会儿总算有一句清楚的了,却是因为人走过来了,声音显得大了些,“好了,我在这里这么久,万一有人来了就不好了,我先走了。”
只听得那边窗户“吱呀”一声,接着又合上。
不久有人过来把门打开,在门外四处望一望,见没有人才好好关上门。
门关了五息,突然又猛一下开启,见走廊上依旧空无一人,这才真正安心关上门。
这以后,又有一会儿,从假山后面走出个人来。正是苏慕。
她原本听到那句话就要走的,只是这走廊长,一时没个躲避的地方,又听得一点脚步声,左右一望就躲进了假山后面。
苏慕真有些疑惑了。说起来,这男女私情是屡见不鲜的,但看这一对,男的走得又早又是从窗户出去,女的也谨慎,还这样多次查看。
这样的偷情是思虑得很周全了,但是挑的时间又这样不对,她今天刚进府,各处自然都打起精神来做事,尤其是她自己这里,每一个侍女无不想着显露一番本事好叫她看重。所有地方监管的严,事情又多,他们偏要挑今天?
这前后有些矛盾。
苏慕慢慢回房,一进门,典诗就迎上来:“小姐去哪儿了,走了这么久,也不加件衣服,晚上外面冷得很呢。”
苏慕心里有事,她一问,只是轻轻摇头,“再端盆水来吧,我梳洗完了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补衣服什么时候不行呢?”
典诗待要走,她又叫住她:“我们刚来,你不要什么都往外面说,譬如我做了什么之类的,不要挂在嘴边,知不知道?”
典诗有些不明白好好的,小姐为什么又来叮嘱一番,一想,可能是来了新环境,她也不安呢。于是笑笑说:“我明白的。”说着走了。
苏慕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又惊觉,典诗年纪也大了……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下午睡了一觉,心里又有事,只是迷迷糊糊辗转反侧。
终于睡意朦胧间,突然有个场景闪现在脑海——
王昭笑盈盈的:“这批侍女虽然是府外仓促买的……”
可那男子说什么“从前”,又是什么什么的,那样子虽然听不分明,也知道他们从前是认识的,还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女的既然来自府外,那他们是怎么勾上的?是男的一起进了府还是从前这个男人就和女的在一起了,只是女的后面才进府?
不管如何,总不可能是真的直接今夜从府外来的吧,墙那么高……
话说回来,王昭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事?万一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知晓,那以后被别人发现,我的闺誉就糟了,我落了难,没准于她正可以好好操作一番……
苏慕从前就有这个毛病,一有想不通的事,关系自己情感的也就罢了,一旦涉及到这种与逻辑有关的智力问题,就钻牛角尖一样要想下去。好容易睡着,窗外又听鸡鸣了。
苏慕只好又起身来,由典诗还有几个丫头服侍着梳洗,一路踏着地面微凉的露水去给王昭请安。
昨天晚上天色昏暗,屋里又没点灯,她也不知道是谁睡在那间边缘的房间,这时看到的这些陌生的侍女们,各个都神色如常,换句话说,各个都有嫌疑。
她是心里存的住事的人,有了怀疑,面上也丝毫不露,双眼一扫,未等有人怀疑就过去了。
到了王昭房里,她还正在洗脸,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也胡乱地拢在后面。
苏慕一见,等她洗完了,笑着先请了一个安,“我来的不巧,难为娘洗着脸还要招呼我。”
王昭坐在梳妆台前,先是“哼”了一声,从镜子里笑瞪着自己的几个丫头:“也不知我这些丫头怎么长的玲珑心窍,知道我疼你,一听你来了,这个催着叫我起床,那个给我披上衣服,有的更好,干脆一挑帘子先让你进来——怕你在外面等得受寒!你说说,你是有什么魔力,才来了就这么招人疼,让我丫头把我都扔到一边去了。”
几个丫头听了都笑起来,合心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也笑:“夫人可别冤枉人了,您几天前就一直说要我们以后早些叫你,免得小姐多等的。现在我们听了你的话,倒要派我们的不是。天下还有比我们更冤的?”
合意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早餐提盒,也跟着帮腔:“是啊,趁小姐在这里,你快给我们评评理!”
“一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官司,这一天要怎么过?我知道不过是娘疼我就是了。”苏慕笑笑,乐得和王昭做一对母慈女孝的典范,至于女孩当年坠崖后无人来寻的事……这个很难办,似乎她该为女孩报仇,但看当时女孩的表现,没有人害她,没有人帮她,这一家人都是见死不救。
苏慕这些年也多次想过这个问题。
见死不救这事,道义上是该受谴责的,但法律上却没有规定。而她又是出于什么立场来报仇?
家人抹消了女孩的生命,而她则抹去了女孩的存在……当然,她不是没有过挣扎,她也尽力去救助了,但既然结果是那样……一切就像是上天送给她的机会,她有什么理由不要?她是那样道德上无瑕可指的人吗?
还是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她会为女孩好好做法事的,也会好好对待孙家人,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份……究竟她还是自私的。
众人又嬉笑一番。和王昭一起吃了饭,王昭还留苏慕说话。
“我这次来,虽是说我那母亲做寿,但实际上的用意想必你也有想法。转眼你就十五了,当然,对于我们这些人家是早了一点,但是人家也该看起来了。你也别害臊,都是这样的,你不把好的先定了,总不能到时候再来随便抓一个。即使是榜下捉婿,那也都是大家早就打听好的……我先带你走走人家,你看怎么样?”
王昭说这话时用指甲轻轻划着深褐的团花祥云锦缎桌布,显示出一种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没等苏慕说话,自己又添上一句:“如果你婶婶在连城为你有什么打算,你只管告诉我,我也是无不支持的。”那样就不必担负责任了。
苏慕眼前一下子浮现好几个少年的影子,他们论家世、人品、长相都还过得去,也都或多或少对她表示过好感。说起来,如果只是要找一个人成亲的话,似乎都是可以的。
问题在于,苏慕无法想象她和他们其中哪一个人成亲之后的画面……到底她才多大,考虑这些是不是有点早?她一直这么想,现在这个问题摆到眼前了。
不能一下子回答王昭,也不能真的让她太热心。至少连城的人她是有比较多的了解的,如果最后在这里介绍的反而不好……
苏慕躲闪地侧过身去,声音羞涩:“或许师父是有打算的,我如何知道呢……不过我想,既然来了京城,多见些世面也好。”
王昭就淡淡地抿了口茶,她大概知道这个意思,对于此事本来是不得不为,现在大可不必那样卖力了。
沉吟一会儿,“也好……我们后日先赴宴,之后我再带你去走些地方……”又笑起来,“你这模样性情,大可不必担心了。”
“娘说什么呢……”
回到屋里还没坐下,一位侍女就递了一张拜帖上来。
不必说,她在京里拢共认识几个人?还有哪个会下帖子请她?
拿着帖子走到桌前坐下,果真是蒋玲那丫头,约她下午去留香楼吃饭。
苏慕看着又是摇头——哪有下午约人上午才下帖子的?这个玲姐姐……幸好也只有在对她的时候才会这样不拘礼数。
所以她从来对玲姐姐这一点不说什么。
召来刚刚那个侍女,王昭拨给她的这一批都是一样的花容月貌,现在这个也是杏眼桃腮,看着舒服。
“我记得,你是叫浅歌,是不是?”
浅歌很乖觉的低头:“奴婢以前叫是浅歌不错,现在跟了小姐,小姐乐意叫什么都行。”
“叫什么都行,乌鸦也可以?”
浅歌又是一笑:“小姐是有名的才女门下,自然也是个才女。我不懂这些名字上的学问,民间一直对于乌鸦有些不好的说法……不过如果小姐觉得好,也许是我们这些愚人孤陋寡闻了,不知道它还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呢。”
这一番话真是……苏慕也只是偶尔开一个玩笑,不想还遇上了这样伶牙俐齿的人才。
她微微笑着,“不必改了,你现在的名字就很可以……你是一直在京城生活吗?”
待她答了“是”,苏慕又接着问了些留香楼的情况,浅歌都说的头头是道,苏慕很是赞赏了她几句,末了流露出要提拔浅歌的意思,细细问了她从前住在哪儿,为什么要进来当侍女,和其他人相处的怎么样……浅歌巴不得和她拉近关系,无话不答,气氛很是和谐。
说了一会儿话,苏慕流露出一丝疲惫,浅歌立刻把要说的话简短了。
苏慕只点点头,继续问她,声音特地放低了,像是已经把浅歌当成了心腹,“你们进来前都有些什么关系?府里的,府外的……你知道,有些事情,非有关系不能做的……”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浅歌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她眸光闪烁,显然是有些犹豫,但是没有立刻否定就说明或者是她,或者是她知道的别人有些关系。
苏慕也不逼她,她这么聪明,自己会想明白的,冷着她一点她还会说得更多。
施施然起身,“你慢慢想,不急……我在书房看一会儿书,下午还要出去……”又是一笑,却是开了门,召来浅香,“你是做什么的……我看着你还不错,去和典诗说一声,开了衣服箱子好好为我配几套衣服,出门时穿的。也不必太隆重……”
声音渐渐远了。
但对于浅歌来说也许恰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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