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香

　　忽地，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雪花一片片簌簌落下，冷不丁地就响了起来。

　　虽然很细微，只不过这殿内极为安静，即便声音微小，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

　　来了。

　　菱花小嘴儿一勾，华挽暗暗向后又退了一步，知道这香的效果已经出来了。

　　黑影，还是好几道黑影，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向着那香炉的方向就蹿了过去。

　　还好这宫内不比普通百姓家，老鼠更是少，有这么几只，就实属难得了。

　　不过若是太多，华挽也怕吓着了她自己。

　　她虽然胆子不小，可那种黑压压还乱窜乱叫的东西，或多或少也还是有些怕的。

　　“喵呜！—”凤颜怀里的颜玉，突然就叫了一声，毛绒绒的尾巴一甩，竟然直接从她的臂弯里跳了下来。

　　下一瞬，原本懒洋洋没个精神头儿的颜玉，竟是快如闪电一般，直接就向着那边的老鼠扑了过去。

　　那一股闹腾活泼的劲儿，险些让凤颜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眼花看错了。

　　白团子不怎么费力地就逮着了一只老鼠，偏生还用爪子挠了挠，又松开来，看着那被吓得撒腿儿乱窜儿的老鼠，又扑了过去。

　　一边扑着，颜玉还一边不时喵呜，极有气势地叫上一声，白白的小身子闹腾个不停。

　　看起来，是跟老鼠逗乐起来了。

　　果然，颜玉，到底是只猫。

　　猫逗老鼠，天经地义。

　　见着颜玉如此撒爪子欢的小模样，华挽默默地抚了抚额，暗暗地得出了个结论来。

　　凤颜许是第一次见着颜玉如此欢快自乐的样子，原本蹙紧的眉尖儿早就松了去，激动得都快热泪盈眶。

　　瞧着，颇有几分养崽子的感觉。

　　——

　　待到香炉的烟气散去，颜玉也闹腾了个痛快。

　　看得出来，华挽的烧香引鼠，极为成功。

　　有那些原本等着看华挽好戏的人，心思落了空，颇有几分不痛快之意。

　　犹自活泼的颜玉，被宫婢抱了下去擦洗，凤颜难得露出笑颜，看着华挽，更是多了亲近之意：“华挽是吧，解了本公主的难题，重重有赏！”

　　“小女华挽，多谢大公主。”华挽福了福身子，跟着行礼回道，“今日乃大公主生辰，如若不嫌弃，便请收下小女准备的薄礼。”

　　“还给本公主准备了礼物？”凤颜一挑眉，想到华挽之前的那一手，对她所谓的什么薄礼，多少也有了几分期待之意。

　　华挽早先猜到，大公主该也是喜欢香药的。

　　只是身份特殊，她又不了解这人，再加上时间也赶，只是凭着感觉，调了一款应该会和凤颜心意的香。

　　华挽伸手，在自己的香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子来。

　　里面装着的，是研成粉末的调香。

　　“这物名为蔷薇衣香，大公主平日里可用来熏衣，香气沾于衣裙上，不易散去，效果最好。”华挽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打开了那瓶塞来。

　　霎时，一道若有如无的馥郁香气，便散了开来。

　　不似普通的花香，仿佛掺了几分夏日的艳丽之气，含着明媚灿烂。

　　凤颜面上一喜，她本就喜欢这些东西，更何况这香味，竟似比她那蔷薇水还要好闻，不由地亲自上前去接了下来。

　　“难为你有心，这礼物，本公主甚是喜欢！”凤颜拿着那香，瞧着极为夷悦，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大公主喜欢便好。”华挽跟着浅浅一笑，秀气的眉眼弯弯。

　　她近来一直在用那八白香，肤色已经比之前白了很多，虽然比不得华裳那种凝白如刚出壳的荔枝，瘦还是瘦，总归不算是面黄肌瘦了。

　　这么一笑，倒还让人一眼瞧着，有些顺眼。

　　凤颜心下好感倍生，收了那香，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温笑道：“以后，允你自由进宫，多来陪陪本公主和颜玉！”

　　一句话，没什么公主架子和气势，却是让听清了这话的其余人等，面色跟着一变。

　　尤其，是华裳和华棠两姊妹，俏脸上，甚至带着一抹压抑的暗色。

　　好个会攀人的贱蹄子！

　　今日进宫一趟，倒是为她做了嫁衣！

　　“只要大公主不嫌弃，小女往后一定多来叨扰——”华挽作势急急慌慌应答，面上一派受宠若惊之意。

　　唯那眼底，却是闪着晶亮之色。

　　还好，她今日，赌对了。

　　那蔷薇衣香，是华挽借着之前那蔷薇水一事，而得出的一个灵感。

　　不过蔷薇衣香，虽然前面也带了蔷薇二字，可是跟蔷薇水不同，调制的时候并不需要用到蔷薇。

　　一两的茅香和丁香皮，切碎，然后稍稍炒制。

　　零陵香一两，白芷半两，细辛半两，白檀半两，茴香三分，同样稍稍炒制。

　　最后，加在一起混合均匀，细细研成粉末，便成了蔷薇衣香。

　　这香，可用来佩戴，也可用来焚熏。

　　尤其是熏衣，效果是极好的。

　　华挽这次得了机会进宫，况且还不是那么容易才进了宫，再怎么，也要好好把握住的。

　　最后，一众娇小姐们，得了大公主青睐和赏赐的，只有华挽一人。

　　本来什么赏赐不赏赐的，那是在华挽的意料之外，她也不是奔着那赏赐去的，只是刚好撞上颜玉这一出罢了。

　　不过，她那调香，却是别有用意。

　　大公主是何人？

　　得了一瓶进贡蔷薇水就能叫一干贵小姐们眼红羡慕的人。

　　若是华挽想把自己调香的名气，从明京贵女圈中打进去，先从身份尊贵的大公主开始，效果应该是上上等的。

　　除了调香，她也再没有比这个还拿手的本事了。

　　金牌调香师？

　　只想走上一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

　　初夏，悄无声息地就赶走了之前的暮春。

　　一道而来，还有夏日宴的烟火会。

　　烟火会，真正有趣的，自然是在晚上。

　　华挽得了准许，可以出府去，瞧一瞧那到时辰的热闹。

　　因为需要防备着烟火星点引起火灾，所以城内有明文规定，会上所放的烟火，只能到护城河外一块专门的空地上燃放。

　　虽然是一道出的门，可是从上次华挽在大公主面前得了脸儿之后，华裳两姊妹，在她面前，连样子都懒得做做。

　　对于她的不待见，甚至，到了一种赤裸裸的地步。

　　华挽乐得一个人自在，只是想着沈氏那边，对她的心思应该更重了几分。

　　你来我往，本该如此。

　　不止是沈氏在等机会，华挽，同样在提着精神等机会。

　　等那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

　　夜色才刚刚拉下幕布来，这护城河外的空地上，已经是一片攒动的人群了。

　　华挽是想来看烟火，可她也不想跟这么多人去打挤，便寻了个稍微冷清些的地儿，坐了下来，等着一会子烟火会的开始。

　　反正，烟火都是要放在天上去的。

　　她努力地抬抬脖子，也不会看不到。

　　要不说华挽怎么眼尖呢，一瞟，直接就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是楚绾。

　　许是人身上自带的光环太过强大，让华挽这么一眼，想从人群中忽略都不行。

　　念着上次承了别人的人情，华挽抿了抿嘴，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对着那边正过来的楚绾招了招手：“绾姐姐，这边！”

　　楚绾本就看见了这边的华挽，听得她招呼，跟着笑了笑，提着裙摆小步走了过去。

　　“巧得很，我还准备过来唤你呢。”楚绾抿唇，如玉温婉，笑着开口道。

　　“那边人多打挤，我就先找了个空地儿坐着。”华挽努了努嘴，解释了一下。

　　楚绾估计也是怕挤，索性跟着站在了这边，点了点头：“也罢，那咱们就这边等着便是——”

　　华挽还想说话，却是见着楚绾一侧身子，不知道对着哪边娇声开口道：“哥哥，我在这边！”

　　哥哥？

　　能让楚绾唤哥哥的，也该是只有楚昱了。

　　华挽一抬眸，顺着楚绾的声音看了过去，果然见着一袭雪华锦衣的楚昱，绕过人群正向着这边走来。

　　“呀，绮里哥哥也来了呢。”楚绾似是才看见，惊讶一声，小声地开口道。

　　绮，绮里哥哥？

　　华挽的眼皮儿猛地一跳，总觉得，这个什么绮里哥哥，好像就是她理解的那个什么妖艳贱货。

　　什么情况。

　　不是说小宰相和台谏官是死对头么。

　　怎么小宰相的妹妹，还能这么亲昵地叫人台谏官一句绮里哥哥？

　　华挽正在想着，楚绾嘴里唤着的人已经越走越近，楚昱在前，那在后面缓步而来的，可不就是绮里么。

　　心思一敛，华挽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派温温淡然。

　　见着两人到了跟前，华挽这才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见过楚相，见过绮里大人。”

　　“无须多礼，今日是出来看这烟火会的，不用拘谨，且自在些就好。”楚昱摆了摆衣袖，清雅一笑，示意华挽不必多礼。

　　她倒是想自在些，可旁边还有一尊大佛在，她能不拘谨么。

　　华挽暗暗叹了一句，还拿眼睛斜斜地瞧了一眼旁边的绮里，面上倒是一派规矩。

　　“是啊，都是出来玩的，就不讲究那些子礼节了！”楚绾跟着接过话道，挽着华挽的一只臂弯，好不亲近。

　　话音未落，楚绾一抬眸，还对着旁侧的人，明媚一笑：“你说对不对，绮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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