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夜安风来

　　1
　　“黎安，给。”她递过来削好的苹果。
　　“哦，谢谢。”她拿着却不吃，俯身对她道，“老板，你知不知道，单人病房，很贵啊？而且我见着屋内，什么也齐全。一天的话，抵我几个月工资了吧。”
　　“呦，黎安，你还挺了解的啊。”
　　她当然了解，不然也不会因为习惯而在一开始也没认出来。
　　“黎安，你工作的事情，可能要以后再说了。”她艰难的开口。
　　“为什么呀？”
　　“因为有个人，打了电话，给我。”
　　“谁？”黎安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沈霁，说是你哥哥。”
　　“什么？”
　　2
　　沈霁，沈霁。
　　黎安心乱如麻，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脏没规律的跳着，也是这两个字的回音。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半，这么早，怪不得睡不着。可是外面灯火通明的点缀，像是已经到了深夜。黎安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手机拿起又放下。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她犹豫着，又赶紧否决了，她打工的事他既然知道，应该就不会生气。这次受伤是意外，又不是她去惹事。意外每天都会发生啊。
　　黎安想破脑袋，想不出沈霁不来的理由。可是她不曾想，为何沈霁会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安排她住院？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丝毫不会往这方面考虑。
　　这几日虽然睡眠不足，可是现在丝毫没有睡意。
　　她在等他。
　　实在受不了了，她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决定出去看看。
　　走廊的另一边，一西装革履立在玻璃前，神情漠然，指尖的香烟只吸了一口，只留着烟气寥寥。偶尔走过的小护士互相使眼色，脸上全是欣喜的表情。可是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也对，无论在什么时候，沈霁都是受人瞩目，却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身边有条无形的线，所有人都只能在线外徘徊。但除了她，沈黎安，可以轻易的无视，走进去。
　　“沈霁，你怎么在这儿啊？”黎安慢慢的走近，略带埋怨的声音，一直在外面不进去，害她等了那么久。
　　他转身，一如既往的笑容，揉揉她的头发，还未开口，却发现小丫头又直勾勾盯着他的右手。
　　黎安最不喜他抽烟，以前工作压力大，这是免不了的，但是黎安每每都说他身上有股怪味道，还剪了许多吸烟危害健康的报道给他看，也是从那时候，他戒了烟，直到刚刚。
　　“公司的事最近很上火。”他熄了烟。
　　“哦，知道了。”黎安不忍再说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外面站着？”
　　“刚来不久，怕你睡了就没进去。”
　　“我睡不着，才出来透透气。沈霁，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吧。”黎安有些苦恼。
　　“再观察几天吧，免得出问题。怎么样，今天吓坏了吧。”他看着她额头的纱布。
　　“才没有呢，沈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她看了看四周，凑近轻声道，“其实我是假装晕倒的，当时虽然很痛，意识也有点模糊，但还不至于晕倒的程度。我是为了让这场闹剧停下来。怎么样，聪明吧。”
　　黎安语气很是得意，但是却没有得到某人的表扬。
　　“傻不傻啊你。”他轻轻的叹气。
　　沈黎安无话可说，因为沈霁的表情，她忽然看不懂了。疼爱的责怪的生气的不搭理的，沈霁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玻璃一般透彻，看得清楚。
　　但是现在，那玻璃上蒙了一层雾，她看不清楚，看不透。
　　3
　　“我宁愿住院，也不要回家。”
　　第二天，黎安坐在车里，赌气的开口。
　　“想出院就要回家，医生说了没问题，你也该回去看看爷爷了。”
　　“那头上的伤怎么办？”黎安指了指还未拆封的纱布。
　　“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不出院，他更担心。”沈霁接着道，“我先回公司一趟，再让人送你老宅。”
　　到了之后，黎安有些忐忑，想捂着头上的伤口又觉得多此一举。李叔看到她，赶忙道，“小小姐，你快进去吧，老爷等你很久了。哎，你这额头没事吧。”
　　“哦，没事。”黎安摇头，“那个，李叔，爷爷的脸色怎么样？是不是要大发雷霆的前奏？”
　　“没有啊，老爷看起来挺高兴的。”
　　“那就好。”黎安奔着小碎步进去。
　　“——和宋少爷聊得挺开心的。”
　　大厅里传来一阵谈笑声，黎安一看，准备好的甜美笑容消失殆尽，“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老爷子脸上堆满谈话的乐趣，向黎安招手，“黎安啊，快，快过来。你看看谁来了？”
　　宋子岩走到她面前，“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手还没伸上去，就被黎安的一个白眼警告下来，“干什么？”
　　“对啊，黎安，你额头没事吧，还晕不晕啊。”沈国栋关切道。
　　“哦，爷爷，我已经没事了。”黎安扶着他坐下，“最近我有些忙，都没有回来看你呢。”
　　“行了，你啊，这几天就不要去上课了，学校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好好在家休息，什么也别担心。”沈国栋下了命令。
　　黎安佯作撒娇，“哎呀，爷爷，我没事的。脑袋一点儿也不痛，完全可以上课的。”
　　他看她一眼，又看向旁边的人，“好。那个，子岩啊，爷爷我啊想上去休息休息了，你晚上留下吃饭，现在呢，我让黎安带着你去转转，好吧。”
　　宋子岩点头，“好的，您去休息吧。”
　　“我······”
　　沈国栋递过一个眼神，黎安只好把拒绝换作点头。
　　花园内，黎安抱手走在前面，斜眼看他，语气不善，“喂，宋子岩，你到底想干嘛？”
　　“追你啊。”
　　无耻的坦荡荡。
　　黎安沉吟了一下，换了角度思考，抬头问道，“你受到威胁了？你外公逼你了？追到我给你什么条件啊？”
　　“······你什么意思啊？”
　　“谈谈啊，如果你的理由充分，我可以大发善心帮你一把。”黎安环着双臂，一副智者为人解惑的姿态。
　　“帮我？”还是一脸懵。
　　“当然，”沈智者缓步围着他转，娓娓道来，“像你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啊，我从小见到大，家庭情况大同小异，你们的心思我了如指掌。被家长逼着相亲，有时就算不怎么喜欢对方，还是会对相亲对象猛追不舍，一定是家长许诺了什么，远远比违背自己心意更大的条件。”
　　“什么鬼？你遇到过啊？”宋子岩好像在听故事，又转念一问，“你难道也追过？”
　　黎安轻咳了一声，“啊，我虽然只有一次双方家长出席会面的经验，但是我有很多追求者啊。其中的一个跟我求婚，就是为了他爸的继承权。他直截了当告诉我，说这是最保险的婚姻，就算没有爱情，还有一生财富伴随。可以当婚姻誓言了吧。”
　　“说的真对。啊，不是，沈黎安，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已经被求婚了？”
　　“十八岁啊，怎么了，不给啊。”黎安瞪眼看他，“好了，你快说你的目的吧，我没有时间跟你耗啊。”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追到你，挽回我的尊严。”他气壮山河的宣布。
　　“尊严？你的尊严和追我有什么关系？”
　　宋子岩觉得此女不走寻常路，于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就是想追到你，让你爱上我，然后一脚把你踢开。沈黎安，怎么样，你怕不怕啊？哈哈！”
　　“······我不该和神经病说话的。”
　　黎安转身要走，看到林艾雅从前门跑过来，笑了笑挥手，然后对宋子岩道，“同学，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不管你是多么有魅力的人，我都不会爱上你的。最好是，咱们也别见面了。”
　　“哎，那不是宋子岩吗。”艾雅挥手打招呼，黎安上前一把按住她，“走走走，这人有毛病，不能和他说话。”
　　艾雅见怪不怪，“怎么了？你俩又掐起来了？”
　　“掐不起来，我不和傻子一般计较。”
　　4
　　环岛，总裁办公室，桌前一堆的文件，沈霁手中的钢笔没规律的敲着桌面。第一次，在这样高负荷的工作下，他还失神了。
　　昨天，和环岛重要合作方负责人的会面，在机场临上飞机前，得知了黎安出事，他立刻抛下所有人离开，却被齐未拦住。
　　“你不能走，这是很重要的一次会议，直接关系到后面的签约事项。公司的人为这个项目拼了几个月，你难道让我们的辛苦都白费吗？”
　　“你代我去，我有把握。”
　　“把握什么呀，我跟你说黎安没有什么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那边会议一结束就过去不行吗？”他有点后悔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但通过这次让他看得更清楚，也不失一件坏事。
　　沈霁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我会分心。”
　　齐未放弃了劝阻，他定定神问道，“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在你心里，你到底把黎安当什么？”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却看不清时间，连同齐未的话也变得遥远起来。
　　“你已经陷进去了，沈霁，完全陷进去了。”
　　他揉揉眉心，向后靠着椅背，从昨天到现在，仿佛都没清醒过，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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