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海王群

作者:夏夜秋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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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拨


      何稄醒了。

      他是被吓醒的。

      没等梦中的老人把话说完,何稄带着受惊过度的心,果断从梦中抽离,害怕再睡下去入梦者不知有几人,身份又要换几次。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句柳门主不止把气氛推到了顶点,还把何稄推到了火架上烤。

      如今的情况与之前那两次一样,何稄因为梦中的来客睡不安稳;如今的情况又与前两次不太一样,这次醒来何稄没有装睡,他也装不下去了。

      说句实话,如果何稄现在能动,何稄一定会爬起来,走到阳台,默默地点上一根烟。

      而这叫什么事?

      他曾经看不起的原主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游戏中最大的二五仔。

      他一张嘴吃四家饭,在背刺琼岱的同时背刺了妖,背刺妖的路上顺便背刺了鬼。
      他成功地背叛了所有的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人,殊不知他是个比琼岱还要合格的二五仔,最终将自己的归宿定在了修士那方。

      所以说,转了一大圈之后,原主还是人。他是一个利用了鬼,骗了妖,从了魔,却没有交付任何真心,只为了把三方消息传递给人的四面间谍。

      他的身份复杂堪比洋葱,一层一层,总不见心。

      何稄在这一刻恍恍惚惚地想着,如果原主和琼岱的相遇不是意外,如果琼岱对原主的迷恋另有原因,如果原主骗魔骗妖骗鬼都是为了人,那么原主之前仗着宠爱作死的行为似乎也得到了解释。毕竟在原主的攻势下,琼岱赶走了自己的大将和儿女,原主确实做到了分裂古楼势力。可这算什么?

      原来这个世界里最成功的二五仔不是琼岱,而是原主。

      看似无脑冲动的原主,竟然在背刺琼岱的路上,顺便背叛了所有的人,成功从炮灰一角进阶为游戏大神。

      而柳门主三个大字一出,则为原主本就不凡的一生再次贴上了金。

      如果何稄没有记错,之前在聊天室中,大王曾经说过三宗之一的清宗掌门名叫柳镇。现今柳镇下落不明多年,谁也不知道柳镇去了哪里。而回想那声柳门主,原主是谁不言而喻。

      此刻将前因后果联系到一起,何稄忽然很想给原主打电话问问,你到底是软饭硬吃的人,还是一个人打四份工,一张嘴吃四家饭还不翻车的神人。但仔细一想柳镇的出身,原主还真是拥有非常传奇的一生。

      柳镇早前是修士中最强的几人,他位高权重,是六宗掌门。如今的他为了除魔自废修行,转为凡人来到魔域,将非人的三方耍得团团转,凡事亲力亲为,立誓要把三方赶出人间。

      如此一想,原主真是高风亮节。

      如此一想,原主真乃神人也。

      如此一想,接手的何稄多半要完了。

      何稄敬佩柳镇敢于委身他人也要成事的大义,但何稄真的笑不出来。何稄不知道原主之前是如何与这些人周旋,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明天,三王要他害管事人,鬼纣要他害三王,修士这边又要派人救走他。旁的不说,若他被修士救走,回到修士这方,被骗的鬼纣和三王,以及被他背刺的魔域都会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别说帮助霍起完成任务,能不能站着出现在几王身边都是问题。

      所以纵使为难,在这一刻何稄也想好了,原主的马甲一个也不能掉。至少在他没有完成霍起的任务前,谁也不能脱掉他的马甲,把他从四王的身边拽开!

      他打定主意,缓下焦虑,随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他的左手竟然能够动了。

      察觉到这点,何稄松了一口气,接着白天寒风吹来的病痛越发严重。

      他如今的外表看着是很年轻,但断了药重续的身体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经不得一点风霜。白天那番折腾过后,身体很快发出抗议,夜里发了热,烧到睡不着。

      而怎么睡都不舒服的他在床上重重地喘了口气,鼻尖呼出的全都是热气。等八点一到,管事人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稄像苹果一样红的脸。

      何稄躺在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脸蛋红扑扑的,紧闭着眼睛,呼吸有些重。

      看出他的状态很不好,管事人上前,用手指轻轻推了推他,企图叫醒他。

      被推搡的何稄则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眼睛。

      因为病痛,他的眼中含着生/理性的泪水。这一睁开眼,卷起的睫毛上翘,眸光潋滟得像是清澈蓝海,又像是碧玉入水。水色虽让眸子更显干净清透,但有时也会藏起那双眼睛里的光彩,让他那般无害,又那般茫然。

      此时他被管事人吵醒,微微歪过头,红唇微张,舌在唇齿间划过,黑色的发丝蹭过枕头,微微弯曲,实在是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

      他看起来明明是那般弱势苍白,却因为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使得病容中掺杂了几许难以言说的色/气。又纯又/欲/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迷人,也十分适合陷入另一个迷乱的世界。

      与这样的他对视一眼,管事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时,何稄眼中含着的泪顺着眼角落下。他感受着眼侧泪水滑落的微凉,用鼻音很重的声音说:“我生病了。”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无力,又像是含着块糖与管事人撒娇。

      管事人从未经历过这些,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多年以来,管事人的身边都是只有魔修,而魔修强悍好斗,贞/操/观念不强,与自己以外的人说话的时,他们一般都是威胁恐吓加阴阳怪气,话不投机便会动手,即便是看上了谁,也都是用魅惑或是强行带走的手段,鲜少有人会以弱态示人。

      担心弱就被杀的他们,即便是在床上,即便是受了重伤,也不会以显露出来。

      这点不像何稄。

      是以管事人在魔主死前真的从未接触过如此娇气,如此弱小,如此……敢于示弱,却不会让他生出厌烦心态的人。

      这时对面的人见他反应不大,像是难受极了,又说:“我生病了。”

      管事人想了想,不知怎么回,就说了一句:“我看出来了。”

      然后呢?

      管事人不觉得生病是什么大事,毕竟在魔域之中断手断脚,身受重伤的事很常见。小小的病痛在这些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可他又想,那些身受重伤的人都没有像何稄一样,他们在难受的时候,一般不会给旁人问候的机会,只会赶紧走掉,避免自己被杀。是以管事人还真的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

      老魔主留下的话里也没有这条。

      何稄不管他的想法,睡眼惺忪地说:“都怨你。”

      管事人怔了怔。

      何稄则说:“要不是你把我扔到山洞,要不是你把我扔到森林,要不是四王拿冰冻我,若不是三王吓我,我怎么会生病?”

      面对这份指责,管事人罕见的沉默片刻,然后冷淡地说:“可这都是琼主的吩咐。”

      “是琼岱的吩咐就不是你动的手了?”何稄不满意地皱着眉,咳了一声:“你过来。”

      管事人上前一步。

      “把手放在我的头上。”何稄慢下声音,不想对方拒绝,可怜地说:“我太热了。”

      管事人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了何稄的头上,然后又说:“我不觉得这样您会好起来。”

      “这对我的病确实没用。”何稄慢慢地闭上眼睛:“可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管事人和何稄都知道,何稄现在的身体吃一般的药没用,只能等老魔主的药发挥作用,所以谁也没有提吃药的事情。

      这时管事人移动着眼睛,尝试着问:“需要给您准备冰袋吗?”

      “不需要。我需要的不是凉意,而是你坐在这里。”何稄说到这里,疲惫地睁开眼睛。一滴泪再次从眼角落下,他说:“我需要你守着我。”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在,我不安心。”

      “为何?”管事人想了一下:“古楼里无人敢来这个房间伤您。”

      “但大王他们肯定不能算作古楼里的人。”何稄说着说着,情绪瞬间低落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得太重,他委屈极了,只说:“你不会理解人的心理,也不知道人有很多怕的东西。”

      说罢,他闭上眼睛,不去说得过于直白,只留下可以容人遐想的余地,留下若有所思的管事人。

      人有很多怕的东西?——管事人念着这句,心中只剩下麻烦两字。

      可说着麻烦的他并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如何稄期望的那般,留在了何稄的身边。

      何稄其实没有入睡,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他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以这种方式对待管事人正不正确。但他不能让管事人只把他当做一个任务,他要让管事人的心里留下人很脆弱,需要照顾的念头。
      即使麻烦,也要一改之前不冷不热的状态。

      而从现在开始,他会以不同的姿态来到这些人身边,寻求咬死对方的机会……

      管事人静静地守在床边,脸越来越热的何稄似乎烧糊涂了。

      他看起来很难受,他会不时晃一下头,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他,仿佛是在担心他会趁着他睡着离开。

      而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管事人觉得他的忧虑很可笑,在有着琼岱命令为前提的照顾中,陪他的这种小要求管事人不会拒绝。

      他在心里又说了一句麻烦,可在对方再次睁开那一双眼,用那双含着水色的眼睛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又忽地移动着手,用手心盖住了那双眼睛,慢声说:“您睡吧,我在。”

      何稄喘了一下气,喷出的热气落在了对方的手侧,被病态折磨的泪又流了下来,顺着眼角落入两鬓。

      他想了想,脸上并无泪意的难受,哑着嗓子平静地说:“我流泪了。”

      “我知道。”

      “落在身上的液体凉凉的,很不舒服,”他像是在说眼泪,又像是在说其他,只道:“你帮我擦擦,我不要了。”

      管事人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将那点水痕带入自己的指尖,看了一眼。

      何稄见好就收,不再继续索要。他闭上眼睛,真的烧得神志不清,很快睡了过去。

      管事人守在他的床边,先盯着他沉睡的眉眼,然后望向窗外的天色,算着今天还要相处的事情,规划着时间。

      他耐心地等待着何稄醒来,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天黑。

      每天的晚八点,都是他可以下班离去的时间。而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五个小时,他若是不叫对方,相处的事情很快就要来不及了。

      但想着何稄病成这个样子的,似乎叫醒对方也没有多大的意义。病重的何稄无法跟大王他们相处,就算去了也会像滩烂泥一样躺在一处。

      对方实在太过无用,人的身体过于脆弱,即使带了过去,他也只会红着脸,一直默默地流泪,什么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还不如省些力气,今天就不带他出去了……

      考虑到这点,管事人歪着头斜视何稄,在七点的时候,听到了隔壁床传来的动静。

      那双黑色的眼眸因为声响往一旁移动,冷冷的不含有一丝情绪。他盯着皱着眉转醒的霍起,本欲不想自降身份与对方说话,但在对方睁开眼看向这边的时候,他还是说了:“你知道,琼邗为什么让他带走你吗?”

      霍起脸色难看。

      管事人收回目光,冷声说:“他起疑了。”然后他又看向病重的何稄,说:“他也不该管你。”

      霍起的脸色因为管事人的这几句话变了几次,最后他问:“你都知道什么?”

      管事人说:“我可以什么都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全看我感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霍起冷静下来,也冷声问了对方一句。

      管事人垂下眼眸,说:“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所以你们随意,生死由命。”

      说完,他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八点,按照琼岱留下的规矩,他应该下班了……

      管事人收起思绪,低头凝视何稄半晌,到底是没有留下。

      何稄在管事人走后醒了过来,他看向时钟,并不意外对方没有为他停留。他镇定地想,对方今日愿意退一步不带他出门就是今日最不错的信号。虽然对方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但何稄能够确定,对方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何稄动了动已经有了知觉的手指,没有去看一旁已经醒来的霍起,不知对面的霍起在他入睡后坐了起来。

      入梦后的何稄心思很重。
      他今天放了三王与鬼纣的鸽子,昨晚还把没说完话的老头隔绝在外。

      有着这些事为前提,今夜的何稄做好了他们会来找他的准备。

      但他忘了合理规划时间,也从未想过这三个人居然会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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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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