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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
他可以接受累得臭死搬那些快要散架和已经散架的家具,他可以忍受一身脏兮兮地擦那些落满几十年老灰的摆设,他可以承受在冰寒二月天用刺骨的冷水洗上一大盆的干净衣服……
他唯一不能面对的便是为什么她们祖孙两吃得是热气腾腾的家常饭,而他----
一个又冷又硬如石头的馒头,一盆只有两根小白菜的冷菜。
这是,为什么!!!
“阳阳,你看你,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又不来吃,那饭和菜只有冷掉的份了。”
“你们吃热饭的时候,我似乎正在用冷水洗那盆衣服。”
“是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谁让你洗那么慢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谁让我一件件仔细用臭肥皂打好,一件件用手搓,还要搓认真点,不能因为是老人家的衣服,就马虎。”文阳抬起红肿的双手,“我把自己的手变成这样,难道就只换来一个冷馒头吗?”
“那……”乐天眼珠子转一圈,“有了!”
小跑着从厨房拿回一样东西来,捧到文阳面前,“再赏你一个鸡蛋好了。”
“怎么也是冷的?!”文阳吸吸鼻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冻傻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热一热。”
“阳阳,你知道一块煤球要多少钱----”
“七角八分。”
“知道还说这种话,讨厌。”
文阳咬了一口差点把牙硌掉的冷馒头,他决定从今天起开始痛恨七角八分钱。
最终他还是选择爱惜自己的牙齿,忍着没吃那个冷馒头。
啊……饿……
“阳阳。”乐天站在院子里朝他招手,“你快来。”
揉着空空的胃,文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门外,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
乐天笑着指指地上的木头,“阳阳,帮奶奶劈些柴吧!”
“劈、劈柴?”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用柴?不对,奶奶明明烧的是煤球炉,还有那他最痛恨的七角八分来做证呢!
“对啊!这天这么冷,奶奶的炉子万一灭了怎么办,所以要备点柴留着点炉子用。”乐天拿到斧头,郑重其事地递到文阳面前,“阳阳,就交给你了。”
文阳差点没接住,欲哭无泪地望着半生锈的斧头。“可是,美莎,我不会劈柴……”
乐天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哪有人生下来就会的,所以要好好学啊!我这里有一本劈柴秘笈,你好好看看,看完我保证你变成一个劈柴高手。”
乐天从身后摸出一本书,拍掉上面的灰尘,表情严肃地递给他。“阳阳,一切,就交给你了。”
“我可以问一下,美莎你干什么去吗?”
乐天眨眨眼,好像他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我当然是在屋里陪奶奶烤火啊!这天这么冷,总不能让我在外面陪你吧!乖噢,好好做,晚上奖励你一个吻。”
文阳快晕倒了,我可以选择不要吗?
乐天哼着小曲跑进屋里,“啪”大门一关,将他隔绝在冰天雪地的世界。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
年来到
风卷那个雪花
在门那个外
停!
他是文阳,不是杨白劳!
打碎幻想,叹口气,文阳无奈地翻起那本名为《斧头诀》的连环画,第一章第一回,一个柳眉大眼的MM笑脸相对,“知道斧头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吗……小朋友真聪明,答对了,就是劈柴……接下来,就教大家怎么劈柴喽……”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别吹了,不就是劈柴吗?死不了人!
挥起斧头,照着画里大汉的动作,朝面前摆好的木柴上狠狠劈下去----
“刺啦----”
那个……劈柴是这个声吗……
“呼呼……”
身后传来凉飕飕的感觉。
不会,不会是真的吧……
文阳腾出一只手,提心吊胆地伸向臀部----
“啊……”院外几个小姑娘路经此地,全都尖叫着捂脸逃走。
北风吹,雪花飘,乌鸦叫,冷汗流……
□□,炸线了。
“美莎,奶奶家有男式裤子吗,能借给我……噢不,卖给我一条吗?”
“卟……”乐天掩嘴憋住快爆出来的笑声,好半天才缓过劲,抬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阳阳,爷爷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爷爷的衣服全都烧了,家里只有奶奶的裤子。你,要穿吗?”
“这样啊……”文阳低头略微沉思,微笑道,“那算了吧!”
啊?乐天揉揉眼,没搞错吧,这样,就算了。
文阳已经走回柴禾边,脱下外套系在腰上,挡住了炸线的裤子,手心呵口气,继续挥斧劈柴。
乐天觉得心里有一块闷闷的,堵得慌,他关上门,坐回火炉边。
奶奶端来两杯清茶,递一杯在他手上。“我说小姑娘啊,你的试探该结束了吧!”
“啊,试探?”乐天不明所以。
炉子烧得正旺,奶奶手挨近水壶边,一脸慈爱的笑,“你们小年轻啊,就爱搞些新花样。你花钱雇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心吗?哈哈……我看得出来,那个小伙子很喜欢你哟!”
“喜欢?喜欢我?奶奶您说笑了,他才不是喜欢我,他是在跟我闹着玩。”
“噢?是这样吗?”奶奶呵呵笑两声,“如果只是闹着玩,他会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对你有心的刁难也只是一笑置之?奶奶活那么大岁数,还没见过一个男人会为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这么多事。”
乐天沉默了,转过头,窗外的文阳正对着手心呵气,看样子冻得不轻。
身上单薄的毛衣让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受不了。
可他……
“如果只是闹着玩,他会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是啊,文阳,如果你只是和我斗气,真的有必要让自己留下来受这份罪吗?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乐天站起身,拉开门,大步走出屋外。
文阳闻声望去,乐天已来到他面前。“有……有事吗?”他已经冻得牙齿打颤,声音打结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活,等我劈完柴,可以吗?”
乐天的怒火蹿上头顶,他真的很想一把揪住文阳衣领,咬牙切齿质问他,“文阳,你还没玩够吗?你知道我是在耍你吧,你明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答应这么做。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
脱下羽绒服,罩在文阳身上,不等他开口,转身回屋。
有什么,在一瞬间暖了他的心口。
乐天回屋刚一坐下,奶奶捧着冒热气的茶杯笑起来,“小姑娘啊,你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我没有舍不得。”乐天吸吸鼻子,带着一股子倔强,“我只是,怕他冻感冒了,到时候我可赔不起他的医药费。”
水壶里的热水“咕嘟嘟”响,奶奶掀开水壶盖,热水翻滚,无数泡泡急欲冲出壶口,氤氲热气蒸得人眼前模糊。
窗外一个蓝色的身影挥舞着斧头,干劲十足。
“小姑娘啊,奶奶不会看错,他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啊!人这一生啊,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啊!”
奶奶的话响在耳边,乐天拉回视线,水壶被奶奶提走,只剩红通通的火苗着得正旺。
真心爱自己……
这恐怕,会是2007年最大的笑话吧!
回去的路上,乐天跟奶奶买了一件大袄,套在自己身上。而那件蓝色的羽绒服,他执意没让文阳脱下来。
公车上,文阳累得往座位上一靠,便沉沉睡去。
头挨近玻璃,一点一点的老是撞上去,被撞醒后,无意识地瞟一眼,再坐正重新睡去,连十秒钟也不用。
到底累成什么样,才会困到这种地步。
这个笨蛋!
乐天脱下大袄,盖在文阳身上,再将他的头移到自己肩膀上。
算是还他的吧!乐天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文阳缓缓睁开眼,在公车的颠簸晃动中,隐隐约约有一张被光线勾画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也随着晃动,敛眉沉思着什么,长睫忽闪,薄唇微启,高领毛衣包裹着修长的脖子,淡淡的清茶香。
身上暖暖的,是她的大袄,文阳慢慢闭上了眼。
美莎……
窗外夜景飞逝而过,文阳心头热热地升起一团火苗,他终于找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理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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