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珀耳塞福涅

　　赫斯提亚后知后觉地惊慌了起来，她张大嘴巴，愣了半天，弱弱地朝面前的火焰吹了口气……

　　波塞冬的哭声就像敲破锣，时刻不休地强.奸着我的耳朵，另一边，德墨特尔看看波塞冬，也呜呜咽咽抽泣了起来，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不管在哪个世界，小孩子总是这样，凡事都要比个高下，就连哭闹都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赫拉皱紧眉头，开始展现出领导者的魅力，她翘起下巴，指使道：“德墨特尔，你——”

　　话音未落，头顶上笼罩起一片阴影，几个小鬼连忙躲开，只见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正好把火焰压灭了，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石头就是普通的青石，形状也不规则，表面上还沾了一点青绿色的海草，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石头外包裹着一层婴儿的襁褓，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十分漂亮，可惜被火烤得黑了一大片。

　　胆大的赫斯提亚走上前，摸了摸那块石头，没有反应，于是她把焦黑的襁褓扒了下来，提在手里，思考片刻，便一脸正色地宣布：“这一定是母亲给我们做的新衣服！”

　　我无语，母亲做了衣服，转身就喂父亲吞下来——这孩子真是傻得可爱。

　　哈迪斯发出一声嗤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明明是父亲新吞下的小鬼！”

　　自己都是小鬼，还要说别人……

　　赫拉表示赞同，她说：“父亲肯定是喝醉了，才把这块石头当成小孩吃掉了！”

　　德墨特尔弱弱地插嘴道：“所以——那个孩子呢？”

　　波塞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地思考片刻，“哇”的一声嚎开了：“肯定是母亲偏心，把新生的小孩藏起来了，只留我们在父亲肚子里——”

　　赫斯提亚愤怒地跺跺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赫拉不甘示弱，“母亲把我交给父亲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一定就是这样……”这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睛里也泛出了泪花。

　　哈迪斯非常不合时宜地讽刺道：“哭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赫拉提高了音调：“你懂什么？你……你刚来的时候还光着屁股！”

　　哈迪斯雪白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气愤地大喊：“你胡说！”

　　赫拉：“我没有！”

　　最终，父亲肚子里的小插曲就以姐弟二人大打出手而告终。被当作宙斯吞下来的那块石头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小德墨特尔突然回过头，眼睛望向我所在的地方，我不自在地向后躲了躲，怎么？她发现我了么？

　　赫斯提亚关切地问道：“德墨特尔，你怎么了？”

　　德墨特尔摇摇头：“没有，没什么。”

　　那道温柔的女声又响了起来：“看到了么？这是你放弃的第一条路。”

　　放弃的第一条路？什么意思？

　　一股神秘的力量托起我，我眼前的画面一转，出现了一轮硕大的月亮，这轮月亮大得惊人，像一个白玉雕刻而成的磨盘，悬挂在荒凉的山头，而我正站在山顶，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面零星开着几朵小白花，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上留下，闪烁着点点月光。

　　骏马的嘶鸣声从头顶传来，远方，一辆通体银白的马车凌空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光亮的弧线，马车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袍的女神，她面带笑容，拿起小马鞭轻轻抽打两匹雪白骏马的后背。

　　塞勒涅的眼睛向下方望了望，一瞬间，我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女神和我那个玩伴，绝不是同一个人。

　　月亮神车经过之后，满月渐渐西沉，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现在是克洛诺斯统治下的世界，提坦女神塞勒涅尚未重生。

　　那道声音说：“这是你放弃的第二条路。”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那我选择的路呢？”

　　伴随着一声轻笑，我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次，我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晃晃手臂，碰到了一个柔软的面颊，睁开眼睛，我看到了德墨特尔微笑的面庞，她的身旁站着一位戴着白色头巾的女神，她看到我，笑了起来：“德墨特尔，这孩子的眼睛跟你真像！”

　　慢慢地，这位女神的面庞在我眼前与小赫斯提亚重合。

　　德墨特尔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脸上露出暖融融的幸福笑容，赫斯提亚探过脑袋：“我能抱抱她么？”

　　我从赫斯提亚澄澈的眼睛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一个白胖胖、肥嘟嘟的小婴儿。瞬间，我感觉头部一阵剧痛，好像被几辆大卡车轮番碾压一般，我的眼角不由自主流出泪水，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德墨特尔脸上写满焦急，她把我抱在怀里轻拍：“怎么了，小珀耳塞福涅？”

　　我想说“痛”，可张开嘴巴，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赫斯提亚在一旁催促：“快，把这孩子抱给宙斯，让他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的内心万马奔腾，恨不得立刻灵魂出窍，离开这具小婴儿的身体，在这么下去，我非得当场痛死在这里不可。

　　脑海中传来那道女声：“这就是你选择的路。”

　　个鬼嘞！我都快死了哎姐姐，你还在那说风凉话，太冷血了吧！

　　她接着说：“你还记得自己么？”

　　话音刚落，疼痛感顿消，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晃晃荡荡飘到了半空，面前出现了一个隐藏在黑色长袍下的身影，罩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她的手里握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上面的火焰却发出幽蓝的光。

　　我问道：“你是谁？”

　　她似乎笑了笑：“我是灵魂的引路人。”

　　我茫然地晃晃脑袋：“我的死期……还没到吧？你是塔纳托斯的姐姐？”

　　她说：“我是赫卡忒①，是你唤醒了我——作为报答，我决定帮你找回自己。”

　　我：“.…..”什么鬼啊！

　　赫卡忒似乎不满我的反应，她晃了晃手中的火炬，幽蓝的火焰跳动着，里面浮现出我的脸，准确地说，是我前世的脸。

　　她说：“可怜的孩子，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么？”

　　“我没有——”我弱弱地反驳。

　　“那好，我问你，”赫卡忒说：“你来自哪里？”

　　来了！哲学三大命题之“你从哪里来”！

　　我犹豫再三：“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赫卡忒又笑了：“只有一个世界，孩子。”

　　我：“啊？”

　　赫卡忒转身，手中的蓝色火焰跳动几下，一道黑色的帷幕缓缓落下，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双岔路口，她举起火炬：“你会选哪条路？”

　　左边的路旁，站着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她捧着一颗鲜红的石榴，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右边的路旁则是前世的我，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嘴唇紧抿。

　　赫卡忒温和地催促：“快选吧！哪个是你呢？”

　　我的脑子里好似灌进了一桶糨糊，简直无法正常思考，眼前的两个身影在我面前慢慢重合，变成了一面银色的镜子，镜子里的人是现在的我，黑色长发，蓝色眼睛，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迷茫，前世与今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还是......全都是真的？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一双金色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呃——小黑？”

　　小黑转身跑开，我下意识地去抓它长长的尾巴，却扑了个空，待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趴在双岔路口的中间，双手分别按在两条路上，摔成了一个“大”字。

　　“喔——”赫卡忒惊叹：“你两条路都选？”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开心地喊道：“没错！这两条路终将交汇于一处——”她原地旋转一圈，周身缭绕着一片闪亮的银色星星，两条道路突然并到一起，变成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走吧！”赫卡忒用冰凉的手拉住我，尽管我只是一缕灵魂，依旧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我们该回去了！”

　　我的灵魂飘到这条路上，赫卡忒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色罩袍，蒙到我的脸上，我连忙把袍子扒拉开，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幽暗的海底洞穴，一个硕大的气泡紧贴着我的鼻尖。

　　我转头一下子看到珀耳塞福涅那张脸，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才回忆起现在这里面的芯子是哈迪斯，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他朝我比了个手势，于是我乖乖闭上了嘴。

　　波塞冬走到我面前：“小珀耳塞福涅，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发起呆来？”

　　我还没说话，哈迪斯就抢先答道：“她经常这样。”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情况下，我还是别说话了。

　　哈迪斯不耐烦地对波塞冬说：“刚才你说的，我不同意，我们该离开了。”

　　波塞冬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看着他的脸，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撒泼打滚的小哭包，差点笑出声。

　　走出洞穴前，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气泡，里面的白色烟雾翻腾几下，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泡泡悬在海水中。

　　赫卡忒去哪了？我刚才又去哪了？小黑呢？

　　我悄悄问哈迪斯：“当年，克洛诺斯把你吞下去的时候，你是光着屁股的么？”

　　哈迪斯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不是！”

　　这家伙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看他这便秘的表情，应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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