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致富路

　　如王金娣所说，员工大会果然非常热闹。平时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所有人包括对于陈婉如而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厂领导全都在大礼堂中出现。

　　进入大礼堂的时候，陈婉如就看到了一排排凳子整齐地摆放着，从台前，一路延伸到礼堂的后面，满满当当。

　　这是所有人都位置了吧？陈婉如心里经不住这么想着。她回忆着前世开员工大会是什么样的，不过只能模糊地想起那时候已经扩大了规模的安州一棉厂在每每开会时的盛况，一个大礼堂是坐不下所有人的。

　　等后来，引进了先进设备后，人数就慢慢减少。再到改|革开放之后，安州一棉厂作为老牌国营企业，被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无数私营企业所打垮，每况愈下后，终于维持不住，被转手卖给了香港来的商人。

　　而陈婉如也是在那时候下岗的。

　　下岗的时候她已经快接近退休了，攥着手里那一笔买断工龄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努力交够了五险一金后，总算是捱到了退休。

　　下岗后的那几年，可以说是陈婉如人生中最为艰难的几年。兄弟姐妹以及母亲的冷嘲热讽，还有与自己一同下岗的姚方敏每天都在家发脾气，摔东西。自己为了家庭的生计，拿着那些买断工龄的钱，与城|管不断赛跑。

　　有时候陈婉如会想，也许自己后来的那场大病，就是这么一次次地忍耐中，积累下的恶果。

　　她无人可以倾诉，无处可以发泄，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也不能说倾诉和发泄不了。起码那时候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安澜在，虽然身份悬殊，但很忙的他却时常抽空来找自己。有的时候是临时流动摊，有时候是自己吃早点的小店里。

　　每次总能那么准确地找到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想起重生前的老友，陈婉如会不禁想起现在身边的安老师。两个人同名同姓，又都在安州，还和自己都认识。

　　说起来，好像前世的时候安澜提起过自己在安州一棉厂工作过。

　　难道会是同一个人？

　　陈婉如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正想得起劲，后面的王金娣推了她一把。“别愣着呢，后面人进不来了。我们赶紧去位置上坐下吧。”她拉着陈婉如赶上大部队，按顺序在凳子上落座。

　　“等会儿你就要上台领奖了，演讲稿子准备好了没有？”王金娣趁着大礼堂里还乱糟糟的，赶紧和她咬耳朵，“要不要先背给我听听？”

　　陈婉如忍着笑，推了推她，“等会儿就听见了，你现在着什么急啊。”

　　王金娣当然急了，“你都没说给我听过呢，我想做第一个听到的人嘛。”

　　两个人正在咬耳朵呢，小组长板着脸走过来，“好了，不要说话了。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婉如和王金娣赶紧分开靠在一起的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特别端正。

　　小组长看了看她们，又走向其他员工那边去提醒不要说话。

　　随着各车间员工进场，大家都落座后，主持的司仪上了台，调了下话筒音量。刺耳的声音让台下立刻就安静了不少。

　　王金娣捂着耳朵，“去年这个声音就那么响，今年还这么大。也不知道修修，后勤科的人都干什么去了呀。”

　　陈婉如和她一样捂着耳朵，笑道：“这么多人呢，我们靠前坐，才会觉得响，在后面的人大概轻一些就听不见了。反正也没多久了，想想春卷和饺子。”

　　一听这两个词，王金娣开始流口水了。“希望今年厂长和书记别说那么久，不然等春卷凉了就不脆了。”

　　司仪握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各位亲爱的同志，尊敬的领导，安州第一棉纺织厂本年的年度员工大会，正式开始！”

　　整个大礼堂掌声如潮。

　　“下面，我们有请吴厂长，为我们发言。请同志们热烈鼓掌欢迎。”司仪退到一旁，把话筒交给了吴厂长。

　　王金娣悄悄地抬了半个屁股起来，探头去看吴厂长，不过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长相。她小声和陈婉如嘀咕：“去年说的和今年说的，根本没两样嘛。”

　　陈婉如余光瞥到小组长从背后射过来的目光，赶紧清了清嗓子，嘴唇不动地提醒王金娣。“小组长都看到你说话了。”

　　王金娣眨了眨眼睛，把屁股重新落座，再不敢动弹。要不是前面那个男的太高，她才不会抬屁股呢。

　　哎哟，厂长说完书记说，个个都像是裹脚布一样，怎么那么长。赶紧让婉如上台去领了奖，她们还要上食堂去抢饺子和春卷呢。要是去晚了，可就没了。

　　随着赵书记发言结束，接下来就是各个被评上优秀员工上台领奖和发言了。

　　开始心慌的陈婉如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发言稿。被折了很多次的稿子上被安澜用铅笔改了好些地方。

　　明明刚才还记得，现在却完全忘光光了。

　　陈婉如赶忙抓紧时间，把稿子再看几遍，背一背。偏偏越急越背不下来，她的脑门和手心全是汗。握着稿子边缘的手都微微发抖，手上的汗打湿了纸张。

　　她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可冒出来的更多。

　　坐在边上的王金娣看她这样子，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开始着急起来。偏还不能说话，不仅是周围安静的环境，也是担心自己打断了陈婉如的思路。

　　这要是婉如上了台，脑子一片空白，全都忘光了可怎么办？

　　我的老天爷哟！

　　小组长收到司仪的手势，从座位上走到陈婉如身边，弯下腰低声道：“陈婉如同志，马上就轮到你了。赶紧准备准备，要上台了。”

　　陈婉如手上的发言稿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她赶紧捡起来，依着折痕重新收好，放回到上衣口袋里。坐在位置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霍地站了起来。“那、那我就去了。”

　　她不安地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最能让她信任的王金娣。

　　王金娣右手握成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然后目送陈婉如同手同脚地往台前走去。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仿佛是感知到了陈婉如的紧张，王金娣自己也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她坐得比之前更加端正，打算好好听听陈婉如一直藏着掩着不让自己看的发言稿里究竟写了什么。

　　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陈婉如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听到身后司仪的一句“到你了”，刚刚背下来的发言稿，又全都忘光了。

　　“注意了，不要同手同脚，胸挺起来，台下坐着的都是领导。”

　　这么一说，陈婉如就更加紧张了。一双眼睛无焦距地往台下看去，竟然在那么多人当中，看到了正在朝自己笑的安澜。

　　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陈婉如微微低头，摸上了自己有些发烧的脸。

　　大概是大礼堂里的温度太高了吧。

　　“去吧。”司仪看着往幕后走下来的机电车间优秀员工，往陈婉如肩上拍了拍，“不要太紧张。”

　　陈婉如胡乱点着头，迎着再次映入眼中的安澜的笑意，走到了正中间。她做了一下深呼吸，朝台下的众人露出一个笑容。

　　姚方敏因为是车间主任，所以坐在第二排，正好能清楚地看见陈婉如脸上甜美的笑容。他的嘴角也没有克制住地微微上扬，心里有些发飘。正好是对着自己的方向，一定是在感谢自己吧。

　　姚方敏这么想着，不觉端坐了身姿，还整了整上衣领子。

　　安澜知道台上的陈婉如已经看到了自己，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朝陈婉如点点头，用嘴形说了一句话。

　　你一定行的。

　　陈婉如看懂了，心一下子就不慌了，沉静了下来。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谢谢你们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够被评上我们东纺车间的优秀员工，站在台上。”

　　已经忘却的稿子，顿时如潮水般重新回到了脑海中。背了无数遍的稿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陈婉如的口中往外跳。没有咬舌头，没有打磕绊，流畅无比。

　　每当陈婉如觉得自己仿佛背不下来、记不住的时候，她就不自觉地往安澜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了安澜对自己鼓励的眼神，明明应该很模糊的脸，也似乎没有了距离，清晰地在自己眼前呈现。

　　安澜在给自己鼓励，在对着自己笑。

　　她一定可以的。

　　这可是安澜为自己修改过的发言稿，怎么能搞砸呢。

　　陈婉如越背越顺畅，脸上的笑容也愈加真诚。在暖光的照耀下，仿佛发光的陈婉如落在姚方敏眼里，就成了另一副景象。

　　陈婉如同志不仅在东纺车间，就是在这安州一棉厂，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吧。车间主任和车间员工谈恋爱、结婚的，也不在少数。之前的沈洪明和李红不就是？

　　姚方敏不自觉地抖了抖腿，长出一口气，用一种带着几分淫|邪的欣赏目光，注视着台上根本没在看自己的陈婉如。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