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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群豪
王任重趁着如银月色,重新又回到了家里,又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
又是夜色深沉,又是灯火阑珊,而王大娘又是在倚着窗沿,挑灯补衣,王任重还没进家门便喊道:“娘,我回来了,儿子回来了!”王大娘一听见儿子回来了,忙不迭地迎了出来,道:“弘弘,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为娘的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呀长高啦,我儿果然大了,人家说啊‘要长春天长’,果然有道理啊,我儿出门在外,竟长得这么高啦!”
王大娘眼眶湿润,激动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又道:“你瞧我,光顾着高兴,忘了正事啦,弘弘啊,你还没吃饭吧?!”王任重点了点头,王大娘立刻小跑几步,走到灶台边,生起火来,乒乒乓乓一阵忙碌。
王任重也确实饿了,折腾了一天,连跑带吐,胃里早已空空。厨房里,家的味道扑面而来,引得王任重口水都快出来了。
不多时,一桌说不上丰盛但却抵饱的饭菜就呈了上来,都是熟悉的味道,惹得王任重胃口大开。
王任重习惯与王大娘边吃边聊,这也是母子之间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聊着聊着,王任重就聊到了白天遇到的倭寇:“这群倭奴,太可恶了,放着自己家里的土地不好好种,鱼虾不好好捕,却要跑到我大明来害人,像这种人真是人人得而诛之!”说着说着,王任重又叹息道:“哎,俞大猷、戚继光两位将军何等了得,只是无缘见识见识他们二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折冲御侮的英姿。”
王大娘猛然间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这种长大绝不仅仅是体貌上的变化,更是心理上的,以前在松柏山庄时,王任重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孩子,现在,竟也讨论起国家大事来。
她原本是应该高兴的,没有那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可是不是怎地,王任重越是慷慨陈词,追慕前贤,王大娘的脸色也越是阴沉。
王任重没有丝毫察觉,仍在高谈阔论,终于,王大娘忍不住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保家卫国,抗击倭寇?!”
王任重显然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搞得困惑不已,喃喃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王大娘拿出做母亲的威严道:“儿子在母亲眼里始终是小孩子。”
王任重颇觉扫兴,只得缄口不言,低头吃饭。
床头是一盏昏暗的油灯,王任重盯着投射在墙壁上的自己的影子发呆,他最先想起的还是修儿,修儿应该平安无事吧,那个叫曾乾的人虽然年纪不小,但看起来也并非坏人,修儿又那么机灵,还会功夫,她肯定没事的。
哎,那个叫曾乾的人长得确实一表人才,修儿要是真的喜欢他怎么办?哎,要是他再年轻个十岁,和修儿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他这么大了,想老牛吃嫩草?
王任重一想到这里心底就不痛快。那想些什么才是痛快的呢?当然是美若天仙的余姑娘。
余姑娘身上有些小秘密,为什么郑倚天要喊她“于孟月”?为什么她自己又要我称呼她什么“月月姐姐”,还有那群打扮怪异,胸口绣花的黑衣人,这些都与余姑娘的从前关系紧密,王任重百思不得其解,却仍翻来覆去地思索。
王任重也不懂为什么他这么关心余姑娘的从前,这绝不是出于好奇心作怪,而是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至于母亲,王任重知道她舐犊情深,但是脾气有些急躁,思想有些保守,这大概是孩子眼里所有父母的通病,他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也并未往心里去。
在家歇息两夜,待到第三天清晨,又到了王任重辞别母亲,返回广盛镖局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朱前辈与戴叔叔想必今天中午便可以安然返回,王任重是又忧又喜,喜的自不必再提,忧的是修儿能及时返回么?不会还在外面到处野吧,还有,他对修儿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想见又不想见。
太阳热辣辣地照在市里的街道上,刺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了,王任重一路跋涉,身上已是汗流浃背,可是他还是不敢松懈,生怕错过了时间,惹朱前辈生气。
走到离广盛镖局大约还有几里路时,王任重听见身后一阵嘈杂,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地在街市上策马驱驰,周围的许多商铺摊点都遭了大殃,被这飞驰而来的骏马撞得乱七八糟,摊点上的东西也被撞得散落一地。
王任重心里暗暗生气:这是什么人呀,怎么如此蛮横无理,光天化日竟敢驱马于集市之中,可真是目无王法。
正在王任重气恼不过之时,一个被骏马踢翻了摊铺的屠夫可不干了,顺手抄起杀猪刀便追了上去:“骑马的小子小子!别跑!你给老子站住!”青衣男子并不理睬,正欲扬鞭绝尘而去。而对面恰巧来了个捕快,捕快听见屠夫焦急的喊叫,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了这个骑马的年轻人,心道此人真乃胆大妄为,不过,你遇上我刘捕头可算你倒霉!高声断喝:“呔,骑马的小子,你的胆子可真够肥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纵马狂奔?!”说话间,后面追逐的屠户也到了,气喘吁吁地道:“刘……刘捕头,您可来了,这小子骑着马从东门跑到西门,不知道踩烂了多少铺子,踢翻了多少摊面,简直……简直不把您刘捕头放在眼里啊!”
那个名叫刘捕头的人一听更是来劲,他一贯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又铁面无私,不畏人言,喜欢他的人称他为“刘铁面刘捕头”,嫌恶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刘疯汉”,遇到这种事,他是往往是第一个跳出来主持公道的人。
刘捕头道:“小子,你骑马入市,冲撞店铺,致使商贾受损,本捕头现在依照《大明律》要把你带回衙门审讯!”
青衣男子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道:“你要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你就敢抓我?!”刘捕头一字字道:“本捕头不知,也不需要知道。”青衣男子高声道:“你还是知道为好,不知道的话,怕你差事不保!”刘捕头偏偏不信邪,回敬道:“你爹便是县太爷,本捕头也不怕。”青衣男子笑道:“你猜得还真准!”刘捕头也笑了,道:“你少来诳我,龙岩县县太爷根本就膝下无子,只有个千金小姐!”青衣男子不徐不疾地道:“我爹确实不是此处的县太爷。”他又顿了顿道:“我爹却是华安县的县太爷!”
周围看热烈,讨公道的人群越聚越多,刘疯汉自然要对得住自己的好声誉,即便是骑虎难下,也得继续骑了!于是板起脸教训道:“姑且不说你爹是不是华安县的县太爷,是便怎的?这里是龙岩县!不是华安县,由不得你为非作歹!”青衣男子冷冷一笑道:“你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腰下宝剑霍地拔出,寒光凛凛,摄人胆魄。刘捕头也不甘示弱,把右手的水火棍猛然向地上一戳,道;“谁不知道我刘捕头这根水火棍的厉害?!”青衣男子回道:“我便不知!”说着话便一蹬马镫,一踏马首,借着身子处在高处的优势,一剑劈下。
本来宝剑是不适于劈砍的,双刃不但容易崩断,而且稍有不慎反而会被弹起的宝剑伤了自己。可见此人眼高于顶,根本未曾将刘捕头放在眼里。
刘捕头见他来势汹汹,一招“盘龙搅海”,将宝剑的威力化为乌有,还顺势把青衣男子的劲道全部给导往他处。青衣男子脚下一招“落地生根”,稳稳立住,又是一招“回光返照”把原本被水火棍搅开的宝剑又抽了回来。刘捕头听得身后剑带风声,连忙来了个“童子拜佛”,将身低下,青衣男子宝剑收回,故意卖了个破绽,举剑直戳刘捕头的心窝,刘疯汉不知是计,大喜过望,仗着水火棍长度占优,也猛地朝他的心窝戳来,心里暗自得意:小子,遇到我算你倒霉!
只听得“哎呀”一声,有人突然倒地,青衣男子大感困惑:我这一剑下去,对方非死即残,怎么只是倒地而已,连声惨叫没发出?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个年轻人。刘疯汉不明就里,不由怒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踩大爷的脚?!”说着便要起身搏斗,可是一用力才发现脚上使不上劲。
青衣男子见眼前的小子搅了局,不觉怒气上撞:“小子,你坏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呼呼”又是两剑,王任重使出鸡步功里的一招“孤鹜齐飞”,竟然巧妙地避开了两剑,年轻人气急败坏,道:“我就不信堂堂的太极两仪剑法会不敌你这个臭小子的狗屁功夫!”此语一出,远远地一个五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原本喜悦的脸上,脸色忽变,双拳紧紧攥住。
青衣男子一连又是十多剑,都教王任重躲了过去,青衣男子蓦地收招,王任重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想:倘若对方剑法再快些,再准些,只怕自己小命难保。
可没等王任重喘息平稳,那青衣男子已经重新骑上高头大马,正要策马而来。
这匹枣红骏马启动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王任重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跳将出去,青衣男子哪里肯依,追着王任重四处奔逃,而四面八方看热闹的人群也都忙不迭的闪避,突然有个小孩窜了出来,也不知是谁家的,正在大路当中,笑嘻嘻地指着他们,拍手道:“哈哈哈,好玩,马儿追着大哥哥,好玩。”
王任重这回可遇上大难题了,他要是不闪开,势必要被后面极速奔跑的枣红马给撞上,他如果闪开,面前的这个孩子则会被这枣红马撞飞。
王任重犹豫不决,可是眼见着枣红马就到了近前,再不躲闪就得完蛋。
人丛之中的大汉也有些按耐不住,头上青筋暴跳。
王任重居然闪了过去!他居然闪了!大汉推开人潮,正欲纵身跳出。
王任重此时侧立于马蹄左边,那个孩子眼见就要被飞奔的马蹄触及,可是枣红马一声长啸,居然四蹄腾空,挣扎不得。王任重口中还是念念有词:
导洛宜阳右,乘春别馆前。
昭仪忠汉日,太傅翊周年。
列射三侯满,兴师七步旋。
莫言舒紫褥,犹异饮清泉。
王任重觉得两膀若有千钧力道,轻轻巧巧地便举起了飞驰的枣红马,枣红马和马背上的青衣男子也骇然变色,人从里的大汉惊喜莫名:看来这小子在我走后没有偷懒,这招熊膀功里的“霸王扛鼎”使得真是不错!
王任重本想连人带马扔将出去,可是犹豫了一下,便只是将人和马狠狠地戳在道路上,人丛中的大汉眉头又皱了皱:哎,这是作甚,摔死这个臭小子才好啊!这小子真是没种。
王任重内心忽地感慨道:“当初梅师兄制住了奔驰的快马,救了我,现在,我也算救了别人,对自己的愧疚也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端坐马背的青衣男子站立不稳,还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知何时,刘捕头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小子,你不仅驱马入市,还敢公然持械拒捕,本捕头依《大明律》,要拿你进衙门!”刘疯汉一掉头,看见了王任重,道:“还有你小子,居然敢殴打捕头,你也要跟我走一趟。”王任重哭笑不得:此人还真是个一丝不苟的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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