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师兄钱不还

　　姜玉青揉了揉眼睛，勉强回过神来，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怯懦，咬着唇不敢搭腔。叶骄像是看出了姜玉青的心事，“你这胡思乱想算什么，我还当你害怕雷电天气呢。”

　　“我小时候怕黑，晚上不敢睡觉常问娘亲，为什么阿爹不回来陪我们。”叶骄淡淡一笑，脸上神采动人，“娘亲每每都会哭出声来，然后安慰我她一点都不怕黑，让我靠着她罢。长大懂事了，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错的事情，每天戳着娘亲的心窝子。”

　　“你爹呢？”姜玉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吸着鼻子发问。

　　“我爹不要我娘了，把她休了，把我抛弃了。”叶骄轻描淡写，看不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姜玉青抱腿坐起来，胸中情绪起伏，有那么一刻钟，他好像告诉身边这个陪着自己适应纯阳生活的男孩，告诉他自己来自一个怎样的世界。他终于是忍住了。

　　一个说着小时候蹲在家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另一个说起赶着牛下地耕田，两个人躲在被窝里，像是牢不可破的城堡。

　　第二日终于雨过天晴，青石板上亮光光，等待了许久的贵客也露了面。几位有头有脸的长辈，亲自下山把人迎了上来，来人是一个微胖表情活跃的中年人，和冷着脸和姜玉青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中年男子喘着粗气，“这山，太高了吧，得砍掉一半才好!”

　　女孩一身男童装扮，表情成熟，还不忘吐槽，“爹，您老人家刚下轿子走了没一盏茶时间，还是您自己要下轿子，说不登玉京非好汉！”女孩故作老气横秋，连语气都学得很像，中年男子有些脸红，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听说这纯阳这群牛鼻子挺讲究吃喝的，咱们都当来散心了，不过回去千万别说啊，咱们是怎么上山来着？”他谆谆诱导。

　　女孩翻着白眼，熟练朗诵了起来，“三拜九叩，磨破了额头咱们终于摸到了山门边。”

　　中年男子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问。“咱们吃的是什么？”

　　女孩撩开额前的碎头发，“腌菜头和杂粮窝窝头。”

　　“下次这种事情遇到要怎么说？”

　　“母后，孩儿错了，外面尽吃苦，下次再不溜出宫玩了！”

　　父女两人击掌为誓，喜滋滋爬着最后一段山路，跟着的那个常随咧开嘴露出一个苦笑，后面树荫里影影绰绰闪过不少人影。

　　山门口倒没有前几日的大场面，不过两个相貌端正的道童守门。

　　中年男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满脸的油汗，又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女孩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伸手，身后面白无须的常随立刻递上了一封信。

　　“京城欧阳氏前来拜见老掌门，麻烦引荐一下。”童声清朗，掷地有声。

　　左边的道童不是别人正是段木云，一刻钟前老掌门拎着他的耳朵叮嘱一会儿上山的人要如何如何接待，已经是排练过三回了。此刻气定神闲，没有半分不对，拿出信纸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手里对着宋明元挥了挥手。宋明元会意，当下拱手，“施主稍等片刻，容小道给您通报一下。”

　　说完脚步轻快穿过竹影和影壁，和等候多时的老掌门碰头。老掌门正在原地焦躁不安踱步，莲心伺候在旁，把老掌门的胡子梳的根根服帖。整洁可见衣折痕的道袍，半白的头发，配上满脸褶子，纯阳第十一任当家掌门是也。

　　掌门听闻宋明元的汇报，也没有急着出门，数了几个点，闭眼沉思片刻，才故作慌忙拐弯朝门口走去。
　　“欧阳先生，多年未见了。”老掌门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分亲近丢了自己仙风道骨的架子，也用含笑的眉眼把自己内心的喜悦表达了出来，就是这不伦不类的称呼有些异样。段木云拼命咬着下唇才没有笑出声来，饶是这样，内心也非常想给掌门竖一个大拇指。

　　想起自家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三遍，贵客临门前大批人马，从纯阳的采买查到后院自家养的鸡鸭种的小菜黄瓜，就连院子里仙鹤都皱着眉打量了半天，再加上本朝太祖皇帝纯阳出身的传言，要是猜不出这中年人的身份，宋明元可以和猪认祖宗去了。不过，他的目光游移在男装女孩身上，女孩气定神闲，隐隐有威仪，容貌明艳。

　　“肯定是大公主啦。”姜玉青在厨房里摊着饼，周围像是难民一样围了一圈师兄弟眼睛绿油油。叶骄咬着喷香的蛋饼，好不容易把嘴巴空下来问了问。“何出此言。”

　　“废话，你们以前不去镇上听说书吗，今上觉得这位嫡出的公主是真命天女，非要封为皇太女。”姜玉青袖子挥一挥，洒出无数葱花。“今上是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器宇轩昂？”

　　杨益之抖了抖，回想起早上今上跟着老掌门院子里逛逛，遇到仙鹤非要拔人家一根尾巴毛，结果几只有眼不识泰山的畜生差点把今上的脑袋上叨出血洞洞来。

　　“是个稳重有派头的人。”杨益之结果自己的份的蛋饼，违心的说了一句。

　　稳重个屁啊，今上号称要深入民间体验生活，占了他们的膳堂吃饭，他们不得不蹲在厨房里解决。

　　“小叶，小杨，你们俩出来。”魏师兄进了后厨，点了名。“金枝玉叶想去后院逛逛，你们陪着点吧。”

　　“为什么不让莲心师姐，容师姐去呢？”叶骄窝在厨房里吃饭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还被指派了烦人的差事，实在是让人心头起火。

　　魏师兄用你居然不懂的表情横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咱们几个师妹的脾气吗，仙女下凡也就这个傲气，咱们往日里哄着拍着就算了，若是和这一位有个什么口角冲突。”他做了一个禁声的表情，杨益之老实巴交三两口把蛋饼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嘟着嘴站了起来。

　　“要不我替叶师兄去吧，反正我这里手上事情做完了，正好让他把饭吃完。”姜玉青突然站了出来，叶骄欢天喜地给了姜玉青一个媚眼，示意姜玉青快去快回。

　　姜玉青嘴里答应，心里却在打鼓，自觉自己投胎一场，为了找个传说中的恩人，费尽心机，现在最大的嫌疑对象是莲心师姐，但苦于找不到献媚的机会。本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的原理，现在大公主就在面前，不上前试探试探，实在对不起姜玉青这个穿越者了。

　　去了才知道真是坑。这位真公主有点公主病还真的无可指摘，从陪她在地上看蚂蚁到在红绸上写了愿望替她绑到银杏树上，绑完还嫌弃数量太少，看上去不够鲜亮。话音落地不久，就有人捧了匹红绸让剪了随便写，把这棵传说皇祖留下的银杏装饰的喜气逼人。

　　“不错。”她背着手，随口吩咐都有人做的妥妥的，泰然自若的模样。姜玉青踩着杨益之的肩膀，伸着手系红绸，完全是靠助人为乐胜造七级浮屠的意志力支撑下去的。

　　以前觉得纯阳的几个女孩子特别是容俏师姐娇蛮任性，现在和这位又想看狗师兄和狸奴的公主比起来，就是邻家文静的少女。

　　“这里是我们平日里练功的地方。”姜玉青简单提了一句的练功场。

　　公主大人拍着手叫好，“听说你们纯阳的拳法是有名的，打套拳来看看。”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无论在吃饭的，大解的，统统该咽的咽下去，该吐的吐出来，到练功场集合给贵人表演正一拳。

　　还有人起哄。今上一身苏绸，肚子绷的紧紧的，要不是一口北方官话，活脱脱一个南方土财主。今上在老掌门身上做着水磨功夫，想算一卦，被老掌门一口回绝。

　　老掌门一脸淡定表示，先生乃天人，尔等凡夫俗子无法参透天机。想点长明灯祈求国泰民安？没门，啊不，纯阳上上下下和草民多年深受您照顾，为天下祈福是应该的。这个油腻的中年人假意不满，站在大殿外看自家闺女把人家徒弟指挥的团团转，更露出几分笑意。

　　“老掌门要是有合适的徒弟，早点送进宫里，这几个孩子朕看着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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