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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
清霜带着醉意从徐府出来往家走去。路过三石街。
陈慎行此时也刚从宫里出来,坐在轿中,准备回家。
刘林看着迎面走来还身着着官服的严清霜,回头向轿子里人说了一句:“爷,这严御史好似喝醉了啊。”
陈慎行听言,让人停了轿子,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清霜步伐有些飘,走路有些摇晃,走着走着发现身前站着一人,还未抬头,之间此人的紫服袍角,忙行礼问安。
然后抬头要看究竟是哪位大人,谁知有些踉跄直直往前倒去。
陈慎行看着趴着自己胸前的人,面无表情。身旁的刘林心里在为这位女大人担忧,他家爷自幼就不喜醉酒之人。
清霜此时看清楚了来人,猛地站好,酒也清醒了一些。
“陈相好。”
陈慎行打量着眼前之人,问道:“身为朝廷命官,穿着官服醉酒走在街上,成何体统?”
严清霜听言,也收了礼,抬头冲着陈慎行苦笑了一下,“体统,下官现在哪还顾得及体统啊。”
她酒意又上了头,越发觉得自己神思不清明了。
看着陈慎行,心中竟然起了一丝委屈。
陈慎行见状,声音也放轻道:“就因此事消磨了心志,往后为官的漫长岁月,你又要何如?”
清霜此时已听不大清楚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心里却越来越难过,“你是不是也知道,知道陈大人最后一定会认罪的?”
“知道,为何还要去找我呢?”
陈慎行听言,知道清霜是真的醉了。看她如此,完全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满脸绯红,认真地看着他等着答案。
心底多了一丝柔软,低声道:“我也是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机会。”,希望真的可以保陈旭业一命。
清霜没有听清,问道:“大人刚才说了什么?”,说完,身形不稳,又趔趄了一下要往一旁倒去。
陈慎行眼疾手快虚扶住她,也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只吩咐身旁的刘林:“差人将严大人送回严府。”
刘林忙唤来一个小厮,搀扶着严清霜将她送回。
人走后,陈慎行也又上了轿子。回府的一路上,刘林就在琢磨着自家爷对这位女大人着实不一样。若是他人,他估计确认是谁后,直接第二日处罚了,哪还会下去看上一眼。
当日,陈慎行批阅公文至深夜,有些心神俱疲,靠在椅子上轻捏了捏眉心。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如何,这段时间远远赶不上刚入朝的那会儿了,竟然会觉得累。
刘林见状忙上前给陈慎行捏肩。刘林跟着陈慎行不少年,怕是在这陈府里面待的年数最多的仆人了。
也正因此,他才是这府里最心疼自家爷的人。
刘林想自己也是老了,这想到往日的时光心里就酸楚。自家爷小时候哪儿是这个样子。
习字、读书、画画从来都静不下来,活蹦乱跳的惹了多少的祸。那时候老爷虽教训爷,但心里也心疼啊。可没办法,这陈府散的都差不多了,就这一根独苗啊。
爷后来又大了些,懂事了不少,去太学里面读书成绩也是数一数二,到了外面更是能撑得起丞相府嫡孙的身份。
别人都说这是高门出大才,夸赞的话连他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了,他心里虽然也替爷高兴,可总还是有些心疼。
他只记得自家爷九岁那年守岁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一个刚刚能懂些事情的孩子跪在祠堂前面一字一字的说道:刘林,我一点都不喜欢爷爷让我看的书,可我与爹爹都欠他的,爹爹不还,我要还。
大爷和老爷子的往事府里一直都没人敢提,他不清楚那时的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世界上便再没了偷偷遣他去买驴打滚的小少爷了,只有陈府嫡孙陈慎行。
刘林想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陈慎行听到声音,倒是打趣了一声“你是觉得给爷捏肩委屈了吗。”
刘林听言忙收了情绪,手里的劲道又加重了一些“爷哪里的话,奴才觉得荣幸还来不及呢。”
陈慎行往前收了一下肩膀,“爷好了,停吧。”
刘林这才收了手转回书案一旁。思量许久,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这府里一直空空荡荡,前些年爷一直忙来忙去奴才也就没提起,只是现在,爷年纪也不小了,这府里也该添个人了吧。”
说完,低着头,想着不管是挨踢还是挨板子自己都认了。
可等了小半天都没动静,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又试探的问了一句,“爷心里不正好也有人了吗?”
虽然陈慎行主动和清霜说了很多次话了,可突然有其他人提起这个事,他心里还是比较别扭的。
陈慎行听言,看着刘林,说不清眼神里面是什么意思。
刘林看着陈慎行继续说道:“爷不要觉得奴才多嘴。刘林是心疼爷一个人太孤单。今日遇见这严大人,旁人不知,奴才能看得出来,爷待她不一样”,说完,低头准备领罚。
“今日不怪罪你,下次休要多嘴,下去吧”,陈慎行摆手示意刘林退下。
刘林应声退下,轻掩上门,透过空隙看着斜倚着太师椅,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陈慎行,心里觉得自己的话爷还是听了进去的。
第二日,早朝未退,清霜刚出了保和殿,便又内侍过来传话,说太后让她过去。清霜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到了仪兰宫内,清霜跪地请安。
赵太后看着手中书册,头也未抬。
清霜跪着听着滴漏的声音,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约莫一个时辰后,赵太后才和一边的宋姑姑说道:“我们的严御史想来也跪累了,你去搀她起身吧。”
清霜久跪,虽被宋姑姑扶着还是有些踉跄。
待她坐下后,赵太后才放下手中书册,说道:“知道严大人是个能人,却不知道胆量也是如此之大啊。”
“臣知罪。”
“知罪!严大人何罪之有?冒着被圣上惩戒,也要大殿上奏本。这明明是个诤臣所为,哪里是罪了?”
“臣思虑不周,未察圣意。”
“哀家倒不认为你是不察圣意”,赵太后盯着严清霜说道:“严清霜,你不要忘了哀家让你做的是什么。”
“微臣谨记在心。”
“那便好。北境之事,哀家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还望严大人日后为官思虑再周全一些。”
“臣领命。”
赵太后警醒清霜的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话,便允其退下。
看着前面这个年轻的姑娘,赵太后想起来了自己刚入宫的时候,知道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严清霜,我知你学的都是为君为民,可真做了官,你会知道为君不全是为民,为民不全是为君。天下文人书生众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如何不负君也不负万民。哀家今日,意不再罚你,是希望你可以想得清楚,你到底要走的是哪条路。”
清霜听言,俯首一拜,“臣,谢过太后教导。”
走出皇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众人,有一种不知往何处去的感觉。但路还是要走下去,清霜望着远处,坚定的迈下了自己的脚步。
永泰五年七月末,陈旭业通狄罪名已定,连北境其余官员共七人全部入狱。因此事俱是陈旭业一人所为,圣上又感念陈家功业,未有连坐,陈氏族人皆变为庶人,不得参加科举。经过此事,于老将军等人皆请旨解甲归田,圣允。
又一年,翰林编修谢安上折,奏请圣上下旨与北狄商和,两国边境通商,货物往来自由。圣允。
至此,永泰年间,众人瞩目的北境一案彻底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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