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用魔法师的学习生涯

　　进入了温暖的帐篷，再抱着一杯热茶喝了起来，格瑞斯才感觉今天劳累了一整天的身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揉了揉肩膀，让刚才被几下重击的部分得到了一定舒缓，格瑞斯才看向跟着自己一块进入帐篷的瑟克，猛然想起来他似乎找自己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哦！不好意思，你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对了，别在那站着，来这里坐下吧。”
　　瑟克依言走了过来，在离格瑞斯稍微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坐了下去。
　　“要喝水吗？”瑟克摇了摇头，格瑞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原本我是来找你借本书的……”
　　“书？你要放在我这里的《初级魔兽图鉴》？”
　　“啊，不是那本，我是想找你借几本消遣书，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太无聊了，但又不想看魔兽相关的书。”
　　听到这句话，格瑞斯有点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那个瑟克居然不想看魔兽相关的书，还跑来向自己借小说，天上是要下蛋糕了吗？！
　　“嗯，那你想看什么，我应该带了不少小说出来？或者你有想看的类型告诉我也成，我按着我的兴趣给你推荐。”
　　“那就稍微轻松欢快一点的吧，谢谢了。”
　　格瑞斯咬住食指想了一下，最后猛地一拍大腿——“那就这本吧，《席德利的故事集》，主要是讲各种奇闻异事的，比如花精的聚会啊小地精的旅行啊这类故事，不过可能会有一点像哄小孩子的睡前读物啦。”
　　瑟克接过了那本封面看起来就很花哨但是意外的让人心情放松的书，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帐篷里，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当格瑞丝都把已经变温的茶水喝完以后，他还坐在原地，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那个……你刚才为什么先走了？看你也不像是不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样子。”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最后还是格瑞斯先开口了。
　　“我不喜欢那种故事……让人害怕。”就像在等着这个问题一样，瑟克很快的回答了，“就是听了会让人觉得背后凉凉的，有什么在窥视着你一样。”
　　这个答案格瑞斯倒是没想过——他还以为瑟克天不怕地不怕呢。
　　而大概是他愣神的表情太过明显，瑟克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又直视着格瑞斯，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很不舒服。倒是你，没想到居然毫不动摇啊……”
　　“因为没什么好怕的啊。”格瑞斯微微眯起眼睛，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恶魔，说到底也是人贪心才会出现的东西。当人发现自己没办法努力获得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想着有没有什么会省事的办法，然后恶魔就出现了。但说白了，恶魔所做的也不过就是把欲望放大而已。”
　　更何况，还有比恶魔可怕的事物存在。
　　格瑞斯偷偷在心里补上了这一句话。
　　“嗯，倒也是……不过恐惧也算是人类一种天然的情感吧。人正是因为害怕死亡这些东西，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啊。”听完格瑞斯的话，瑟克的脸色好了很多，“害怕愿望不能实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与害怕就这样死去，为了活着不惜一切，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人害怕恶魔，就算是没有欲望也会害怕，不过是因为担心被夺去生命或者更宝贵的东西罢了。”
　　说到这，瑟克轻轻笑了，“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啊……”
　　“来来来，你还是喝点热茶吧，”站起身重新找了个杯子，格瑞斯将自带恒温法术的瓶子打开，倒了大半杯水进去。
　　在递杯子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下瑟克的手，还是很冷。
　　“如果夺去那东西，生命似乎也毫无意义，但是要没有生命，又如何守护想要保护好的东西……”还在喃喃自语的瑟克似乎已经陷入了混乱，格瑞斯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瑟克捧着杯子的双手。
　　瑟克颤抖了一下，但这次他并没有挣脱格瑞斯的手。
　　“何必想那么多呢？就像你说的，恐惧是人类的天然情感，害怕失去重要的事物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值得愧疚或是懊恼的。倒不如说，能像你这样意识到自己在恐惧什么，还能拒绝那样事物的才更难得啊。换做是我，在那样的情境下，是完全做不到离开的。”
　　瑟克的手还是很冷，而格瑞斯看着那双虽然现在带着些许迷茫，但仍然毫不动摇的眼睛想。是的，就是这样啊，这样的灵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获得什么，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不害怕别人的看法，可以专注的只盯着前面的目标，就算中途会动摇会困惑，但依旧会一直走下去，毫不停息，就是这样的灵魂。
　　让人羡慕让人向往让人渴望拥有的灵魂。
　　“谢谢……”那晚的最后，瑟克轻声说出了这个词以后，就带着那本书离开了格瑞斯的帐篷。
　　而格瑞斯在收拾好一切之后，则是找出了《无尽旅行.尽头》，打开最后一页逐字阅读了起来。
　　“我在这个世界上作为恶魔走了这么久，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什么还会恐惧的东西了。
　　没想到最后让我害怕的却是我作为人的那半个灵魂。
　　当一个人拆成两半的时候，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莉丝曾经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好的学生，还有最好的搭档。
　　她却没想到，她所想带回来的那个‘我’，恰恰已经被作为祭品献祭出去了。
　　但也不好说，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莉丝到底是爱着那个专注于研究，毫不动摇的我，还是那个会送给她花，为她弹奏乐曲的我。
　　原本应该是一体的人，一旦被拆开了，就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而作为这样复杂的人，就连恶魔，也无法理解。
　　它们可以放大我们的欲望，它们看起来比我们还知道我们到底想要什么，可是它们却永远不能理解我们。
　　它们看到的只是灵魂中最突出的一块，有些人的灵魂太过纯粹，这反而让他们容易被恶魔诱惑。但是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很复杂的，他们今天竭尽全力也要得到的东西，到了明天或许就会被弃之不顾。
　　而恶魔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在它们看来，要追求的东西，所具有的欲望，应该是永恒不变的。
　　但是人知道。
　　只有人才是最了解人的灵魂的，恶魔只能看到一时的弱点，但人不一样。
　　人知道如何让那些会让恶魔觉得痛苦的、明明是温暖的光明的事物，变得比恶魔更可怕。
　　所以，我不害怕恶魔，但我害怕作为人类的自己。
　　恶魔所给的诱惑，无法打败意志坚定的人。但人所给的温暖，却可以。
　　这是旅途的尽头，而我在长途跋涉了那么久以后，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
　　就算很任性，但现在的我也只能说上一声对不起了。”
　　格瑞斯又轻声重复了故事末尾的那一句对不起以后，才合上书，熄灭了帐篷里的灯。
　　黑暗一下子笼罩了整个帐篷。
　　当晚格瑞斯做了一个梦。
　　令人怀念又熟悉的蓝色，满满的铺散开来。
　　似乎最近还见过相似的颜色，但在梦中，格瑞斯想不起来，也没有精力去想。
　　而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落了下来。
　　不停地下落。
　　格瑞斯伸出手，却只是从黑影中那样穿了过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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