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章回五《湮如畫》(3)
那發話的郎君一襲妖冶玄衣,眼底一點勾人桃花,那標致眼臉比女子還要媚上幾分,墨玉眸子裡笑意盈盈,眉目顧盼間,盡是撩人風情。
孫可君卻不是注意這個。這是怎麼回事?說書?這活動不是……宋朝才開始盛行的麼?
為何這裡竟會有個說書的男子?
而且她還真是……第一次見過這樣妖冶惑人的男子。
說書在唐代是新鮮事兒,群眾團團圍繞著妖冶男子,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他究竟要說什麼?桃花眼兒一挑,他若有似無地對上孫可君的目光,隨後揚著笑容發了話:
「哎,各位可有聽過那蓬萊仙子與太白星君軼事?」手裡打著一把摺扇,男子笑笑搧了搧,一頭烏黑青絲被吹得微微揚起,不少姑娘都無心聽話,倒都把注意力放到男子出眾面龐上。「今日,楚公子便在此給各位說說,這太白星君愛恨糾葛喲──」
唐代盛行佛老之學,什麼神仙軼聞都令人心神嚮往。周遭群眾似乎圍得更密了些,幾乎整條街的人全圍到了那兒。那話音落得抑揚頓挫,便聽得他又復朗朗開口:
「傳說──千百年前,五界大戰,那太白星君向菩薩借了玉華助戰。當時呀──那小小仙子不過菩薩身邊一小小玉精,還未修煉成仙──」
一把摺扇風流翩翩,自號楚公子的妖冶男子笑意飛揚,嗓音如水婉轉,那語調好不輕鬆。
他道那千年一戰,於菩薩身邊修行的玉精為太白星君擋下一擊重傷。太白星君替玉精療傷,因此結下緣分,二人相處日漸親密,誰道星君卻日久生情。
原來那天上仙人,每隔一段時日,便需歷得一劫方得修心。而太白星君此次,便是最最難解之──情劫。
可這天終不從人願──玉精卻與天狼星君私通,獲罪下凡三世。
那天狼星君在天庭原有妻室,只是正妻下凡修練歷劫尚未歸來。豈知天狼星君竟趁此機會私通仙子、惹得二人雙雙獲罪?
只未想到,那太白星君竟自請罪下凡,只為得一個守護的機緣……
「這太白星君竟如此癡情?」一旁一名婦人驚呼,眼裡微微帶著遲疑。她聽過的太白星君不都是個慈藹老人麼?何時有這傳說了?
「問天下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哪?」聞言,楚公子笑意翩然,腳步又是一轉,那一回首,卻竟不偏不倚對上孫可君的目光,「只是這玉精……又究竟愛不愛天狼星君呢?」眸光深邃如墨,他轉開視線,啟脣輕笑。
另一邊姑娘更困惑:「若是不愛,何得獲罪下凡?」
楚公子笑意更甚,「誰曉得呢?那玉精直至喝下孟婆湯前,才知曉自己並不愛天狼星君,如此糾纏三世不清,卻皆不再愛天狼星君。唉,各位說說,這情字真是難解啊。」搖搖首,他裝模作樣地歎,一雙勾魂的眸子勾得姑娘心花怒放,就差沒人撲上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聽著這話,孫可君微微一愣。元好問的雁秋詞……這明明是宋代的東西,怎麼他竟會知道這話?這楚公子究竟什麼來頭……這人的身分,她怎麼看怎麼怪!
還有那太白星君……對了,她曾聽過個傳說,是說李白是太白星君轉世。莫非這轉世原因……竟還藏著這麼一段故事麼?
但這楚公子的話,又究竟幾分可信?
她憶起靜能師父的話。愛恨嗔癡皆是空,切勿執念於心……說到底,這幾分道理,又有誰能真正看破呢?
「那這太白星君和玉精既皆下了凡,可有相認麼?」喜聽愛情故事的姑娘聽得專注,滿面期待地等著楚公子再發話。問世間情為何物……好美的一句話!可她怎麼未曾聽過呀?
目光瞥向姑娘,他一笑。「這太白星君麼……玉帝原來為了令他洗去紅塵繁念,好好歸回天庭,因此錯開了這二人姻緣。」脣角一勾,楚公子聽了這話,似乎憶起什麼,眸光驀然幾分神秘深邃起來,「只是……這二人究竟如何相認,又豈是區區玉帝便能阻擋的?」
話音一落,他側目望向孫可君,那漆黑如墨般的眸子,卻在對上她目光時乍然化成了湖水藍色!
孫可君驚得瞠大雙目。那是怎麼回事?那雙眼睛……!
她現在很確定了──他在暗示她。這男子,一定和莫晨星有著關聯!
想擠開人群去向那楚公子問個清楚,她卻發現自己彷彿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笑意翩翩如畫,楚公子凝視著她,施咒般地定住了她心神目光,湖水藍色彷彿是咒語般,竟令她神識逐漸模糊──
恍若催眠一般,她還未來得及掙扎,呼吸急促一陣,眼前一黑,驀然失去了意識。
安雙成一驚。「玉姊姊!」全然不曉她如何會突然暈倒,他急忙彎身扶住她身子,卻驚覺她額間溫度高得不正常!
怎麼回事?她方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便發熱了!
「君兒!」
不遠處一道著急聲音傳來,他抬頭,便見溫文男子驚惶失措地朝著他們奔了過來……
「大夫,她還好麼?」
一雙眸子盈滿著急,溫潤清朗的男子失去從容,雙手緊抓著大夫的手臂,似是努力忍著不施力嚇著老人家。
「郎君莫要憂心,姑娘不過染了風寒罷,調養幾日便會復原了。」蓄著山羊白鬍的老邁大夫只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他臂膀,開了幾帖藥遞給他,「這藥需煎上四個時辰,待姑娘醒後再給她喝上便可。」於紙上寫上幾個藥方,他交代完後便轉身離開了客棧,似也非認為是大事。
孫可君突然便在市街上暈倒,正好宓少卿和宓夏卿見著,便趕緊將人送回客棧,叫上了大夫來把脈。宓少卿實在不明白,辰時她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他去趟縣府查帳回來,便正好看見她倒在路上?體溫還這樣高得嚇人。
他慌了,慌得六神無主。那是頭一次,他覺得毫無辦法,深怕她出了什麼事。
宓夏卿是第一次見到哥哥這樣著急一個人。他親眼見著他將她抱回來,氣息紊亂,一向笑談風生的儒雅男子,卻竟在他面前急得全失了方寸。
他這才訝然驚覺,原來大哥竟然這樣喜愛她。
床榻上,那以往總飛揚著笑顏、話調豪情萬分的姑娘,現下卻毫無生氣地昏睡著,額間沁出薄薄冷汗,秀麗面龐透著蒼白。
宓少卿心疼地探了探她額溫。早知會如此,他便該早些給她添上厚袍……她蹙眉蹙得這樣緊,是否正難受著?
如此看著,他便覺得自己也跟著她難受了起來,幾乎恨不得替她染風寒。
「少卿大哥,我下去和店家借火房。」沉默望了眼孫可君,安雙成抬眸瞧見他眼底的倉皇憂心,思索會,又復開口道:「這藥便讓雙成來吧。」說著,他恭敬地福了福身,接過帖子,便出門上街採買藥材去了。
「勞煩你了。」脣邊勉強扯了個溫和笑容,宓少卿啟脣道謝。
宓夏卿默默望了大哥半晌,最終只歎了口氣,似有些無奈。這下看來,這行程定是會給拖延到了……「那麼,我且去知會延州刺史。」微微作過揖,他說罷便退出房,算是留給他一點安靜。
宓少卿只默默凝望著她,那頃刻,他的心思卻再也騙不了自己。
他喜歡她,喜歡得這樣毫無辦法。可她是那樣自由無拘,是否一到了洛陽……她便會毫不猶豫地和他道別,從此後會遙遙無期?
「君兒,妳讓我拿妳怎麼辦才好?」
拿了只帕子細細替她擦過汗,他撥開她額前髮絲,心裡泛著絲絲的疼。
快些好起來啊,他默唸。
他實在,不習慣見她這樣毫無生氣的模樣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