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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歌之章 Ⅳ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已经在玖兰家幸福欢乐地度过了两年多的日子。
难以想象树里和悠对她好的程度，简直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这些时光也许不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但却足够温暖到令她铭记一辈子。
可是，以便如此，总有一天也必须离开。
“什么！星璃你要走了？！”
寂静的城堡响起一声分贝超高的惊呼，震得周围树林里飞起一群雀鸟。
树里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玄关换了一身衣服的星璃，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一时间惊讶得不知所措。
“已经打扰你们这么久了，是时候该说再见了。”星璃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怎么会打扰，你能来家里我们真的很高兴呢！以前总是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就变得特别热闹，还有小枢，因为你他也变了很多……”树里轻柔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哀伤。
悠站在树里身边，也挽留道：“是啊，再多住几天吧。”
星璃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走，婉言拒绝了：“谢谢你们把我当做家人一样，我以前从不相信纯血种还有这么温柔善良的一面，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可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还是告辞了。”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星璃不确定地咬了咬嘴唇，“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
转头看向树里身边的枢，星璃蹲下身子，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眼中微乎其微的那份留恋，还是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开心呢？我要走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笑着跟我道别并祝我一路顺风吧？”
“必须要做的事，是很重要的事吗？”枢微微抬起了头，声音听上去清澈依旧，却流露着藏不住的沉闷，“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说的会再回来……」
他突然拉住了星璃揉着自己头发的手：“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星璃愣了愣，挣开他慢慢收回了手，心里流淌过一丝奇异的感觉，看着眼前的枢突然之间那种不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她——必须离开！
“我会回来的，这是约定。”
“真的吗？”
“真的。”
星璃拍了拍枢的肩膀，心里的没底只有自己清楚，但她还是轻松地安慰道：“所以，不要不开心了。”
枢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后的失落却全部落在星璃眼中，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笑比哭还难看。
半响，他缓缓开了口：“再见。”
三个月后，在家看电视的树里和悠突然看到了御藤家族的当家御藤光绪在前几日国外的某次秘密会谈中遭遇突袭身亡的新闻，惊讶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星璃所说的「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电视中重复播放着爆炸过后满目狼藉的画面，封锁的现场、滚滚的浓烟、赤色的残阳，在那个天旋地转的世界里，枢只觉得周围骤然无声，脑海中唯一的画面是俯下身拥抱自己的那个人，她清冷的声音在耳边久久徘徊不散。
「枢，再见。」
「我们，会再见的。」
××××
不眠的城市散发出耀眼炫目的光芒。
灯火通明的酒店顶层——
双腿盘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星璃拿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半眯着眼极为专注地望着棋盘，像是在思考什么，可是这思考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她看清楚无论走哪步都逃不了被将军的现实后紧皱的眉头立即舒展，认命般呼了口气，把棋子往棋盘上随意一丢。
“认输吗？”坐在对面的沙发，枢往后一靠，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悠然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认。”星璃靠着沙发背目光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手背盖在眼睛上，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国际象棋，永远玩不过他。
无论她的运气有多好，无论她的战术有多周密，他总能在人毫无警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扭转局势，就像漆黑森林里隐藏在最深处的猎豹，步步紧盯猎物却不被发现，致命往往只需一招。
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认输，别无他法。
枢沉默着，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那个似乎很是心塞的少女，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她还在的曾经。
“你，没有遵守约定。”
……自她离开以后，他好几次一个人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向窗外，总是期待下一秒会有个身影突然闯入玖兰家的大门。一起去过的城市、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吃过的同一块蛋糕、她买的礼物……只要是有那个身影存在的日子回想起来总是觉得特别温暖。可是，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窗的那一刻，清醒地发现一切都已经消失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直到他离开家去了黑主学院，她都一直没有回来……
将手从脸上拿开，星璃继续看着天花板出神，心中比谁都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想要解释，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已自行瓦解，她根本没有什么能解释，说起来，「解释」这个行为至此不就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吗……
“抱歉，我就是个骗子呢。”
“嗯，我知道。”
在这之后，突然的沉默，两人谁都没说话。
空气中的点点灰尘缓缓上升，星璃眯起眼看着暖金色的吊灯，盈盈灯光像被揉碎了的星辰一般，逐渐被一层无名的雾气所覆盖，消失在漆黑眼底。
光消失的瞬间，好像又有什么重新燃烧。
她直起腰，红茶中倒映着的面容，看不清喜怒哀乐的眼神，与从前并无两样。
“也不算太糟糕。”星璃喝了口红茶，抬眼看着枢，“我现在，不是就在你面前吗？”
“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
星璃突然苦笑了一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够好笑的，可是又能如何，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御藤光绪死了，御藤家族的人联合其他势力强大的吸血鬼家族几乎天天都在追杀我，我只是，想找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你可以更早回来的。”
“如果我足够坚定，或许会是这样。”星璃摇了摇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吗？见面第一句话该讲什么好？如果你毫无印象我又该怎么做？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啊，那个时候还跟个小不点似的，现在，竟然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我却未曾有过一丝改变，就好像全世界只有我的时间是停滞的……看着这样的你，像是错觉一样，我们真的认识吗，我在玖兰家遇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清楚地明白，无论是已经长大的他还是从未改变的她，经过那么多的时光，总有什么是会变的……
“我并不能完全明白你的感受，只是过去都已过去，我只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开心。”枢抬眸，眼底的温柔静静流淌，那奇异的温柔令星璃不由想到前段时间的舞会，心中再次燃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我呢，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坠，我不知道底下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就是这样没有尽头地往下坠落，心想要是有谁能来接住我就好了。后来真的有人接住我了，可是在那片密不透光的黑暗中，我看见了，接住我的那双手就是推我坠落的那双手……至此，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什么吗？”
枢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停下脚步。
他没有转头，只说了一句话。
“无法抵达之场所，会抵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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