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婳儿动弹不得，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慕容婧三两步走过来蹲下抱住婳儿：“婳儿，你都看到了？你是不是都看到了？”婳儿只是木讷地点点头，终于张嘴说道：“娘，为什么，会这样？”慕容婧紧紧抱住女儿，如以往一样的温柔道：“娘不该让你看到这些的，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别去想它了，听娘的话，别去想了。”婳儿低着头喃喃道：“婳儿怕，好怕。娘，她好可怜。她在哭，她流血了，她会不会死？”慕容婧似是惊觉了婳儿真正的担心，便双手托起女儿的脸蛋，逼她直视自己：“婳儿听着，听娘说，婳儿！有爹和娘在的一天，就不会让婳儿受到伤害！听到了吗婳儿？”婳儿又愣了半晌，才又紧紧地回抱住慕容婧，头埋在母妃的颈窝，放声大哭起来。慕容婧也是抚着婳儿的背，亲亲婳儿的头顶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婳儿。不怕不怕，有母妃在，婳儿不怕。”

　　亲眼目睹了母妃赐药给张侧妃，婳儿回宫之后的当晚就发起烧来。这来得浑浑噩噩的病在太医说来则是“出汗见风，寒气入体”引起的风寒，慕容婧看着服过药的女儿在床上皱着眉，睡得还是不甚安稳的样子，心疼不已。随即命琳琅、珊瑚好生照顾，转身回了正殿。慕容婧径直走向主位上坐下，就摇了摇头道：“不是说任何人不得入内么，婳儿是怎么进去的？门口当值的都瞎了眼嘛？”芸茜忙半跪道：“奴婢惶恐，确是奴婢的失职，望娘娘恕罪。”慕容婧轻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也别罚太重了，让下面的人以后做事多上点心也就行了。”

　　这一晚，张侧妃忍受着丧子之痛和身体的疼痛，泪也流干了；而婳儿终于在药效下沉沉睡去，却只觉身处一片黑暗的混沌中。第二天清晨，皇后及太子妃召集后后宫众女眷，降下懿旨：璎晖轩太子侧妃张氏，私怀龙胎，已违宫规在先；瞒上不报，欺君罔上，藐视宫规在后，罪加一等。但念其尽心侍奉太子多年，着褫夺其正三品妃位，立刻打入冷宫。

　　婳儿烧了两天，从沉沉睡梦中转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帐外有光亮透进来，半坐起来开口却是破碎的嗓音：“琳琅”便立刻有珊瑚挑起帘子探头问道：“郡主您醒了？”婳儿点点头，只说了声“水”珊瑚忙递温水过来，“回郡主，琳琅正在为您煎药呢。现下是近晚膳的时候了，太子妃一会儿也该回宫了。”婳儿咕嘟几口，茶杯已见了底。“我睡了多久了？”“回郡主，您已睡了两天了。李太医说您今天会醒来，果真如此。”珊瑚正说着，又取来银鼠皮短袄给婳儿披上。婳儿一想自己已睡去了两天，忙问珊瑚：“那，张侧妃她”珊瑚不以为然道：“被皇后娘娘下旨贬去了冷宫呢。”婳儿闻言一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看着床边飘着紫烟的缠枝雕纹铜金暖炉愣愣出神，在目睹了那样的残忍的情状之后，她似乎开始明白这宫闱中，不单是自己看上去的表面那样光鲜亮丽，这之后的黑暗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扎扎实实地养了七天的病后，第一波凛冽的北风袭来，天真真算是彻底转冷了。婳儿被逼着穿上厚夹袄和鹿皮短靴，坐在点起暖炉的偏殿里看书，温暖之余又有丝丝的胸闷，便偷偷开了一条窗缝。珊瑚正端着膳盘从门外进来，只道：“郡主，这是刚热好的核仁鲜牛乳，您快趁热喝了吧。”婳儿立即端坐好，接过碗盅慢慢喝掉。珊瑚抬眼却看到窗开了一条缝，伸手去关，却听婳儿道：“珊瑚，能不能留一条缝？实在是闷得慌。”珊瑚笑笑道：“不行哦郡主，您刚病愈，最吹不得这冷风。”正说话间，宫女报：“郡主，薛阿哥到了。”婳儿双眼一亮，道：“快叫他进来呀。”子洵大步走进来的时候，便开口问道：“婳儿你好些了没？”婳儿喝完牛乳擦着嘴说：“都好了，都好了。”子洵在婳儿对面坐下，只撇撇嘴道：“你怎么身子这样弱，一下就发烧睡过去了两天。”珊瑚给子洵递上杯热茶，婳儿一皱眉喃喃道我也不想的啊，随即又神秘兮兮地笑起来说：“给你看看我新得的弓吧。”子洵也来了兴趣忙问在哪，婳儿跳下长榻，就往书房走去，子洵亦立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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