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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新时代的杨白劳
一听到那“兵解转世”四字，直唬得我一蹶趔从石床上跌了下来，正想挽个乘槎太清诀，却见古丈夫重重一抖拂尘，左手结为紫微诀，一股道家罡气似有似无地散发出来，看着仙气十足，却是杀机暗伏。
我一缩脖子，只得苦着脸强笑道：
“三无量，散人娘子得道真仙，自然知道，让我兵解其实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三无量，煮酒小友祖师嫡传，自然知道，让你兵解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方法。”
……
云娘子笑容慈和，古丈夫杀机暗藏，铁簪子装聋作哑地低头喝茶，三个前辈仙家一个个看着丰渠夷冲，气度雍容，可是这肚子里却仿佛都有好几斗黑水荡漾不已。
这个认识让我很郁闷，非常极其以及特别地郁闷。
是啊，面前可是“青城八友，一子七真”中最会算计人的云娘子，最能扯皮说冷笑话的铁簪子，最精通正邪两门道法的古丈夫，弄得我讨价还价也不是，开溜跑路也不是，那感觉就好像一条被放进煎锅里的鱼，而面前的三个厨子正无比亲切地向我询问：“你是喜欢清炖、糖醋还是红烧？”
“天尊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煮酒，你太执著于外物了。执著是苦，还是快上路吧。”
“兵解转世是仙家神通，小子道行不足，道心不坚，要不掌教真人您亲自来示范一个？”
“唉，你已经是得了洞玄箓的有道之士，怎么还这副泼皮样子。”
“既然古真人也觉得俺算得有道之士，那么生死大事让俺自己做主好不好？”
十分虚伪地施了一礼，我身子一偏，伸手抓过石床边半倚着的松文古定剑，就想出溜出去。
正当我看着那清修石室的洞门，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摆脱这三位无聊又有闲的本门长辈的计划，却听得云娘子幽幽叹道：“我等虽然皆得道数甲子，但是本门弟子遭逢魔劫，却依然无计可施，只能将人往险境中引，这实在令我汗颜惭愧。”
她这一叹好生蹊跷，我正不解，古丈夫已接过话头道：“云娘说哪里话来。兵解转世的康庄大道这小子不肯走，偏生要舍易就难，我们作长辈的也不好太拂了他的心思，不如就为他指个路来，至于成与不成，便看这小子自己的缘法造化吧。”
这二位在一旁打起了哑谜，我却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见云娘子收了羽扇，朝铁簪子敛衽一礼道：“虽然如此，但青崖地阙事关重大，妹子不敢擅专，这条路又凶险万分，究竟成与不成还请掌教道兄示下。”
铁簪子摇了摇头，沉思片刻才颌首道；“我素爱说‘万事不出天理’，如今这情形，却仿佛该着落在煮酒身上。许是冥冥中天意注定，倒不妨让他试试的。”
话毕，这青城掌教真人随即放下茶盅，对我奉上一个满脸高深地慈祥笑容。
我被他笑得一个哆嗦，仿佛前一刻还是坏心大叔，这一刻就变成了知心哥哥，心中寒意大起，连忙道：“真人若有什么法旨，直说就是，我决不推脱。”
铁簪子嘴角勾了勾，没理会我的客套，缓缓道：“六甲子前，有一位前辈女真名唤媅姆的，你可知道？”
我听他语气中满是神往，生怕他开始讲古，拖拖拉拉又是茶许工夫，于是半真半假道：“事迹听说过，不过这位前辈女仙的道法如何倒不清楚。”
“媅姆本是水仙琴高道统，不过寻常地仙，却不知从何处得了一部《太一琅书》，从此道行大进。不过百年，就从地仙位业步入天仙。旁人修行，无非走那纯阳纯阴的路子，这部《太一琅书》却能教人合运先天五气，别辟蹊径……”
“真人是说这《太一琅书》就是我的救星？”
“呵，宝物天书，皆付有缘。你身上真火寒气萃结一处，如不参修这门心法，修行便难再进境，便是一缘。你下山行道，上体天心，得我三人青目，这又是一缘。云娘子与古道兄未得道前，曾蒙媅姆她老人家授以《希夷隐书》与《遁甲灵文》，有半日香火情分，此也是一前缘；你如今诛怪降妖，颇多善功，又无过错，若你不兵解转世，修行一场终是画饼，但让一甫入道的少年遭劫兵解，我们又情何以堪……所以，我们想为你指条明路，此又成一因缘。那媅姆元君生平最喜收集神异法宝，青崖地阙便是这位前辈飞升时收藏法宝道书与遗蜕的所在，虽然以绝大法力封固于人间，但是我三人倒还知道些关于此地的蛛丝马迹，此又是一福缘。今春拜谒桃仙客祖师时，祖师曾道‘青崖地阙合当今夏出土’，恰巧你需《太一琅书》化解寒虬丹云萃结本命真火之害，若过此关，日后必成一绝大道果，巧合如斯，岂不又是一桩天大的缘分？”
我听得他在这里缘来缘去，不过是归结到一桩事情上，有个前辈真仙飞升时，将肉身遗蜕和许多宝贝封存在什么墓里，而云娘子他们仨儿现在就不断地鼓动我跑去挖人家的墓——是说，那仙人阿婆既然以收藏法宝为乐趣，这青崖地阙中的法宝飞剑道书和天材地宝之类就绝不会少，若我能寻到了这个所在，不但我的问题解决了，青城一派也多出了许多的进项。确实是好买卖……
但是，既然是真仙藏宝之地，这阵法禁制绝少不了，听铁簪子的口气，青崖地阙虽然隐秘，云娘子和古丈夫却也有一些线索可供顺藤摸瓜——至于这青城八友，个个都是散仙、地仙一流人物，法力高强又掌握了许多线索，为什么不自己出手，将这地阙连锅端了？
显然，这青崖地阙不是什么善地，说不定还埋伏了十分霸道的阵法禁制守护，让这些得道百年的人物也不得不忌惮。
“……既然是连地仙们都要绕道走的地方，我去了有什么用咩？”
思及此处，我叹息一声，很诚恳地向掌教大人请教这个问题。
“没法子，煮酒，你的一线生机全都在这青崖地阙内，若是你不肯去……”古丈夫说到这里，也很诚恳地叹息了一声，“我只好将那冰梅剑取了来，为你转世兵解出一份力了。”
“剑倒不忙取，这一份生死文书，煮酒你就先签了吧。万一你真的出师未捷，我们定然全力为你来世寻一个好庐舍，断不会叫你吃什么亏的。”
“……”
我现在很生气。
“你们想在那古仙藏珍上做文章，直接跟我说也便罢了，用这种手段半骗半逼的，做甚呢！”
“煮酒你虽在我青城教下，但却是火龙祖师的嫡传，轻不得重不得，你又是这么个不好约束的泼皮性子，贫道用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
“您就唬鬼去吧！难道咱这也叫玄门正宗？照你们这种搞法，青城派早晚要堕落成了摸金营，而且是最没道义的那种！”
铁簪真人却不理会我，自顾着和云娘子、古丈夫再度相视一笑，似乎为找到了投石问路的新炮灰而感到甚是欣慰。
“哪有你们这样的坏心长辈？哪有对遭劫晚辈还算计成这样的？”终于再也无法容忍这群不良中老年的我，可怜兮兮地叫道。
真人老爷和散人娘娘不理我，只顾着玩高深。
我呆立半晌，无奈地道：“当初被强骗进门来我就晓得没什么好事，但你们既然要我去出生入死，也该拿出点诚意来，皇帝家尚且不差饿兵呢！护身保命的玩意多少也给我些，不然我真的壮烈了，看你们再拐谁去！”
我这么抱怨，铁簪子也不以为忤，只对云娘子道：“不愧是我门中有数的弟子，确实颇有本派的门风，既然这样，你我倒也吝啬不得。”
说话间，有人挟了个蓝缎包袱，笑语嫣然地走进来，不是旁人，正是那向来不问世事，只爱弹琴弄鹤的掌教娘子灵筝夫人。
只见这貌若处子的灵筝夫人先和云娘子他们见了礼，看似无比随意地问道：“这次被选上去探青崖地阙的人选已经定了么？那生死文书也签了吧？一路上需要的衣服丹药我已经准备下了，云姐姐古道兄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小妹做的？”
铁簪子接过那蓝缎包袱打开来，轻笑道：“煮酒倒是好造化，筝娘竟将一位道友昔日炼来护身的紫藤竹冠与清虚道服给了你，还饶上我刚炼的一整瓶水玉丹，虽然这道冠道服本质寻常，倒也极能防御左道阴邪法术，你此去前途未卜，有此二宝防身也是好的。”
我接过那包袱，只见内中有一件水合色圆领道服，外罩白云氅，当胸饰以太极，袖口、下摆滚边处环以先天卦相，入手时隐约觉得有气息流动，旁边一顶道冠却是青竹削成，一色纯青，浑然天趣，又有一小琉璃瓶里盛满了梧桐子大小的翠珠，光看品相也知道都是好东西。虽然铁簪子他们摆了我一道，这些宝物灵丹却和我无怨无仇，连忙收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在这群不良前辈面前，我只好靠着盘算这些法宝进账，转移转移心理压力，不然，非闷得憋过气去。
生气不值得啊不值得，要有娱乐精神啊娱乐精神……
“好，我勉强答应去探一探这个青崖地阙。”我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云娘子古丈夫，你们也是做前辈的人，就没有什么东西要送给一个被你们推上不归路的大好青年么？”
“我这有《遁甲灵文》一卷，这上面记的都是媅姆前辈一脉奇门禽遁的入门口诀和一些役使符吏的手法，你要觉得有用就拿去。”
这厢古丈夫从袖子里摸出一卷道书，我正要接，云娘子已接口道：
“谁都知道小女子不善炼祭法宝，倒是针线活还做得。几天前后山潭里那条爱惹事的虎鲿鱼不知道被谁杀了，连元神也被摄了去，我就地取材缝了这么个豹皮云光袋，倒挺能装东西的，就给你好了。还有不知道谁丢在尸首边上的一条索魂绫，你也一并拿去。”
我接了道书，又将那入手温暖水滑的豹皮袋连同一条无风自飘、鬼气阴森的白绫接了，只觉得奇怪，那豹子鱼的神通我是见过的，符法飞剑皆不能奈何，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本事。只是如今摊上这么个大麻烦，这念头只是一闪，也不再去想了。
又听灵筝夫人在一旁道：“昨日有个云姐姐的通家晚辈带了一道有趣的灵符上山来，说是要交付给煮酒的——我看那孩子人颇正气，这灵符又是道家正宗，便自作主张收下了，只是那符中似拘禁了个小玩意，你带在身边还是小心为是……”
“喏。”
她手指一弹，黄光一闪，我忙一把接住，触手处绵纸毛糙而柔软，定睛一看不由得热泪盈眶，抱拳对灵筝夫人感激地道：“谢谢谢谢，我游历四方少了这个还真不成。”
忙不迭展开符纸一扬，一只圆滚滚还拖了条狐狸尾巴的小酒坛立即随着白气冒出，一见我就连哭带泪地蹭了上来。
“好好好，乖，乖，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不就在你跟前么？放心放心，以后不让你干这么危险的差使了……”轻轻拍着抽泣不止的小酒坛，我这才对铁簪子道，“既然你们愿也许下了，好处也给我了，那么也不妨说说看，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青崖地阙的所在呢？”
铁簪子微微一笑，满脸郑重地答道：
“有缘自然找得到。”
……
………
“干！”
终于受不了他这般糊弄的我到底是暴走了，朝着一派仙家气度的掌教真人比了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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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七夕发的
出了点事情，拖延了
抱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十九回•新时代的杨白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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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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