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轮转

　　对于现在的云尹攸来说再多的痛苦也不过是那般，就像杯中的水溢出之后再添加多少水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开始在训练自己对于疼痛的忍耐度，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如今一般的伤害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感觉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力。
　　但现在的痛苦显然不同于平常训练时的那种，他想起小时还未修炼之前每次病发时徘徊在生死边际的恍惚无力。每一寸血肉碾碎后再重塑，不断重复循环，连睁开眼都是奢望，只能努力维持着意识海内最后一丝清明。
　　应该差不多了。云涯把云尹攸身体上所有导管全部卸下，同时给他止血，免得他自身的血液流尽。
　　仪式维持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而云尹攸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连自身存在的意念都开始逐渐模糊。
　　灵力的暴动第一时间被察觉，暗室之内的墙上、地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铭文浮现，引导着暴动的灵力重新涌回云尹攸体内。
　　面目因为过度的痛苦而扭曲，云尹攸口中却没有发出过一丝呻吟。
　　云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通过输入他体内的血液为媒介，放开精神力探入云尹攸完全没有精力去设防的意识海，希望能在最后一刻帮他一下。这样的举动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很危险，如果云尹攸下意识地对入侵意识海的精神力进行驱逐的话，按云尹攸后天巅峰的精神力在他自己的意识海中能用发挥的力量也可以重伤云涯；如果云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强度，按云尹攸现在的情况，他的意识海会遭到损伤导致以后晋阶的难度升高。
　　原本是最困难的一步意外的很顺利，至少云尹攸并没有对这种强制性的改造做出什么激烈的抵抗。
　　云涯不放心的用自己的精神力小心的探向能量流动最频繁的地方，因为用于改造的能量来自云涯本身自然也不会伤害他自己，而陷入半昏迷的云尹攸就算发现也没有精力去处理，被云涯轻易的接近了意识海中灵魂隐藏之处。
　　云涯猛地收回精神力，讶然睁开眼震惊的看着他，“竟然是风属性纯魂！”随即不能确定的摇头，“也不对，古籍中不是记载了纯魂不能沾染上黑暗的吗？”明明在他的探知之中，那已经不单纯是沾染了，在纯粹的魂魄上已经被黑暗所浸透。
　　一切的答案都要等他醒来才会知道吧。云涯心情复杂的离开了暗室，当他知道云尹攸是风属性纯魂后就知道仪式已经不会失败了。
　　除了纯魂的拥有者，其他人只能在古籍之中略微猜测出纯魂的力量有多么庞大。因为纯魂的难得和稀少的存活率，在整个世界之中也只有神界最顶端的几位大人是纯魂的身份而已。
　　昏昏沉沉之间不知度过了多久，云尹攸才寻回清醒。
　　眯着眼，对自己刚醒来就被日光直射这个事实有些不耐。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喜欢上这种晒太阳的行为。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云涯端着粥走进房间，不出意料的发现云尹攸正在睁着眼发呆。
　　云尹攸掀开被子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子关上，把灿烂的阳光阻挡在外，然后拿着一套衣服走入屏风之后。
　　被人忽略的理所当然的云涯很自然地把碗放下，趁云尹攸还没有出来再去拿了几碟清淡的小菜。
　　在云尹攸还没有清醒时云涯特地回了一趟主世界，从兰娜那儿得知了云尹攸的过往。
　　在他还只是一岁多时——就算是四大家族的孩子也不过是接受启蒙教育的年龄，云尹攸就已经瞒着家里的大人按照书上的记录开始修炼了。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修炼，从小到大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上。在枯燥的生命之中，唯一的亮色就是那个在他身边停留了三年的女孩。
　　“在想什么？”云尹攸抽出一条丝巾拭去唇边的粥水，难得关心的问了一句。
　　云涯回神，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着云尹攸出神，迎着云尹攸的视线有些尴尬。随即厚着脸皮凑到他旁边，“我在想小家伙你啊。”
　　当他没问。云尹攸立即拉开两人的距离。
　　“小家伙知道什么是纯魂吧。”知道云尹攸阅读的涉略范围很广，丝毫不担心他不清楚，“纯魂的天敌是‘黑暗’，在什么情况下黑暗侵蚀了纯魂却没有走向自我毁灭呢？”
　　相对无言，云尹攸低下头，毫无焦距的双眼看着木桌上的纹路，而云涯凝视着他。
　　过了很久，久到云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室内响起了轻如呢喃的声音，“如果那这个灵魂本身就面临着崩溃呢……”
　　如果不是踏入修者界，谁又会想到凡人中无关痛痒的精神问题对于修者，尤其是术师来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情况。精神力越高的人所谓的精神问题一旦出现就会越严重。
　　一个灵魂出现多个主导意识会让灵魂走向崩溃，精神力越高就越明显，而灵魂一旦崩溃，即使□□存在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他经历过的岁月里的确有过那么三年时光，让他懦弱的选择遗忘不愿想起。
　　就像他和埃林说过的那样，越是纯粹的事物就越容易沾染上污秽，被保护得太好的心灵太容易有破绽。想要扭曲一个孩子的观念很简单，在心灵脆弱时遇到的一些挫折可以轻易的将一个生命推入黑暗的深渊再也无法回头。
　　“你睡了三天，就再让你休息三天好了。抓紧时间调养身体阿。”见他的情绪不稳定，云涯善解人意的离开留下云尹攸一个人。
　　骨骼分明的手掌挡在眼前，即使房中没有别人他也不会把脆弱表露在外。
　　他不蠢，云涯在他醒来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指的是谁。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曾经折磨了他一生不得解脱的事情真相其实只是那么简单。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皮肤的纹路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画纸上留下一道曲线，滴落在洁净的白衣上绽开点点血色的小花。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是他遇上这样的巧合，他不需要这样的特殊待遇。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在一开始就走向毁灭而不是一个人挣扎着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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