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病人

作者:阿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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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23

      清晨,艾蕊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杜禹正坐在床头穿衣服。

      艾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环住了杜禹的腰:“一个星期都不见你去学校,都星期五了倒想起去上课了?”

      “昨天叶武来过电话,说今天有测验,不去不行。”杜禹利索地套上了一件长袖衫,“还有,我今天晚上也过不来了。我和叶武要陪老刘去趟乌尔姆,还有老刘另外两个朋友。我们买周末票,坐夜里两点的火车走,后天晚上回来。”

      “什么事儿啊?还这么兴师动众的?”艾蕊不开心地把脸贴到了杜禹的后背上。

      “帮老刘要帐去,乌尔姆有个孙子该了他不少钱,一直赖着不还。”

      “怎么感觉你们像□□啊?”艾蕊松开抱着杜禹的手,躺回了枕头上。

      “要真是□□倒好了,我们这顶多也就是个穷帮穷!顺便去乌尔姆转转,要是好玩儿以后我也带你去。”杜禹拍了拍艾蕊的脸,“你就跟家好好待着吧,反正我后天晚上就回来了,你也干点儿自己的事儿。”

      艾蕊没好气地说:“我自己有什么事儿好干的?又没开学呢!”

      杜禹看着艾蕊躺在床上耍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啦,都腻了一个星期了还嫌不够啊?你要这么舍不得我,那我干脆把河滨公寓的房子退了,彻底搬过来得了,咱俩平摊房租,也少花一份儿冤枉钱。”

      艾蕊愣了一下,拉起被子蒙住了半张脸,佯装生气道:“我跟辛蓝一起住得好好的,谁稀罕跟你一块儿住?去去去,去你的乌尔姆吧,别理我!”

      杜禹全不在意地笑了笑,俯身在艾蕊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站起身走出了起居室。

      洗漱完毕,杜禹回到起居室门口,看见艾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又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拎起放在门廊上的书包,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刚一关上,艾蕊便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发了半天呆,才没精打采地穿好衣服下了床。刚把一切收拾停当,辛蓝穿着一身运动服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艾蕊诧异地看了辛蓝一眼:“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上课了呢!”

      “没有,今天我们班停课一天,老师临时有事。我刚才出去晨跑了。”辛蓝活力充沛地对艾蕊挥了挥手里的信封,“给,你的信!”

      “哦,谢谢。”艾蕊接过信,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便转身走进厨房去了。

      辛蓝冲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到厨房门口想进去找点儿吃的,却惊讶地看见艾蕊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信纸搭在桌边,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擦着眼泪。

      辛蓝愣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特别安静,辛蓝不知所措地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耳边似乎总是回响着艾蕊低微的啜泣声。正在坐立不安之际,艾蕊却若无其事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像往常一样对辛蓝笑了笑。辛蓝小心地打量了她一下,只觉她的眼睛略有些红肿,好像也没有太明显的哭过的痕迹,想了想,还是把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吃早饭了吗?”艾蕊坐到辛蓝旁边随口问道。

      “还没,过一会儿吧。杜禹上课去了?”

      “嗯。”艾蕊点点头。

      辛蓝笑道:“真有意思,前几天我天天去上课他天天逃学,今天我放假了他倒跑去上课了。”

      “说是有测验。还有他明天一大早要去乌尔姆,可能星期日晚上才能回来。”

      “晤,这么说今天咱俩都成大闲人了!艾蕊,你有什么计划吗?想不想出去玩儿玩儿?”

      “玩儿什么?”艾蕊心不在焉地问。

      “让我想想……”辛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对了,你平时都开车出门,不经常坐地铁的吧?”

      “是啊,很少坐,怎么了?”

      辛蓝有些兴奋地解释道:“我每天坐地铁上下学,发现在科隆坐地铁是一件特别有乐趣的事!我曾经想过要找一个清闲的日子,把地铁的主要线路都从头到尾坐一遍,顺便就游览整个城市了。怎么样,咱们一起去啊?”

      艾蕊有些迟疑:“就光是坐着地铁来回跑?那能有什么意思?”

      “试试就知道了!你要是觉得不好玩儿,咱们回来就是。”

      艾蕊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辛蓝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好,现在就吃早饭,吃完立刻出发!”

      欧洲三月的天就像小孩子善变的脸,调皮地跟地上的人们玩儿着捉迷藏的游戏。当地铁列车呼啸着奔驰在莱茵河大桥上,灿烂的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当列车悄悄地滑过宁静的街心广场和湖边的小城堡,厚重的浓云已经在天边低低地翻滚;当列车呜咽着穿行在窄窄的林间山谷中,雨珠开始滴滴答答地在窗上跳舞;而当列车最终停在一大片绿草如茵的足球场边,天空又已变成了一望无垠的蔚蓝。

      艾蕊和辛蓝坐在窗边,静静地欣赏着窗外变幻的风景。艾蕊终于明白了辛蓝为什么会把这当作一种乐趣。当列车行驶在地下的路段时,一个个风格迥异的小站或如童话中的小小宫殿、或如科幻电影中的太空舱,总是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而当列车腾跃着冲上地面,又宛如乘在一条能上天能入地的蛟龙身上,在这个城市里畅快地四处翱翔。

      她们就这样坐着地铁从城市的东南跑到东北,又从东北跑到西南,一直玩儿到下午,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了。

      在归途中的某一站,她们看到Koelnarena(科隆会议厅)如一个巨大的飞碟矗立在前方,辛蓝提议下车到近处看一看。

      这个宏伟而又充满现代气息的建筑,座落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之上,数条石级小路蜿蜒在铺满山坡的绿草中间,由于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青草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清香。

      两个女孩拾阶而上,艾蕊抬头仰视着飞跨于椭圆形屋顶之上的巨大网状拱架,向辛蓝介绍道:“Arena,德语里有斗兽场的意思,国内的人通常将这儿翻译成科隆会议厅。开不开会我不知道,只知道这儿经常举办大型的演唱会,去年我还来看过一场。”

      辛蓝点点头:“真是不错的建筑。我来德国之前,还以为这里和美国一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来了以后才发现反倒是低矮的老式建筑居多,但是类似Arena这种风格的大场馆,却也不显得特别突兀,感觉他们把现代和传统融合得很好。”

      在Arena的前面停下来观望了一会儿,艾蕊指了指门口问辛蓝道:“要进去看看吗?”

      “算了,我对里面什么样子倒不是特别感兴趣,不如就在外面走走吧。刚下过雨的草地,味道特别好闻。”

      两个女孩信步徜徉在草地间的小路上,馨香湿润的空气确实令人感到愉快,艾蕊微笑道:“谢谢你拉我出来玩儿,我心情好多了。”

      辛蓝看了艾蕊一眼:“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我在厨房门口看见你拿着那封信……”

      “其实也没什么,”艾蕊轻轻地叹了口气,“信是我妈妈寄来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和往常一样说她一切都好。我只是每次收到她的信都会很难过。”

      “哦……”辛蓝尽管有很多疑问,却不敢贸然问出口。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艾蕊忽然问辛蓝道:“你看到我妈妈照片的时候,一定奇怪她为什么看上去显得那么老吧?”

      “是啊,有点儿!”辛蓝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不到50岁呢。”艾蕊的眼圈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我跟你说过,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特别地漂亮,那时候她还生活在我们的老家——南方一个小城镇,有无数的追求者也有无数的麻烦。在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家的女孩,长得太漂亮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骚扰和纠缠。就为了避开这些麻烦,她早早地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当然,她嫁的那个人就是我父亲,只不过在我心目中,我是没有父亲的!”

      辛蓝专注地倾听着艾蕊的讲述,艾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个人是我妈妈的同学,家里条件很差,甚至比我妈妈家里还要差得多。外公外婆本来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可是妈妈真的很爱他,最后外公外婆拗不过,就成全他们了。刚结婚的时候可能还算幸福吧,但是很快妈妈生了我,好日子也就算过到头了。那个人和他全家都想男孩想得发疯,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妈妈受够了他们一家的白眼。后来妈妈也一直都没能再怀上孩子,直到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想再要也不行了,那个人对妈妈的态度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恶劣,后来甚至发展到拳脚相向,对我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从来不记得他抱过我,也不记得他给我买过哪怕一块儿糖、一个玩具,我没从他那儿体会到任何有爸爸的好处,在我眼里他就只是一个脾气极端暴躁的男人,永远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

      “我小学毕业的前一年,那个人得到了一个去北京工作的机会,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就全都迁到北京了。妈妈在家乡的时候是做后勤的,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到了北京以后就只能待在家里做家庭妇女了。可那个人的事业却发展得很好,钱挣得很多,但他肯花在我和妈妈身上的钱仍然少得可怜,所以在我上学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班里最寒酸的一个。而我身边那些北京的同学们,几乎全都是家境优越的小皇帝小公主,整个初中时代,我就是在自卑的独来独往中度过的,大家好像根本就意识不到我的存在。

      “而那个人却过得风光无限——都说男人一有钱就变坏,更何况是一个人品本来也不怎么样的男人呢?北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到处是漂亮时髦的年轻姑娘,我妈妈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家庭妇女,和她们一比还怎么能入那个人的眼呢?那个人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我上初二那年,他索性告诉妈妈自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要求离婚。妈妈怎么都不同意,甚至跪下来求他,他都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强硬无比。那段时间家里几乎天天都是吵闹声,如果妈妈不同意,是没办法协议离婚的,去法院起诉离婚又太麻烦,而他是一天都等不及地要摆脱我们母女俩。后来他在极度不耐烦的情况下开始天天对妈妈拳打脚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凶残,最后妈妈是被他打怕了,只好同意离婚。我妈妈这个人特别地老实,一点儿都不懂得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平时也不跟丈夫留任何心眼儿,结果离婚之前那个人很容易地就在财产上做了手脚,虽然他已经很发达了,妈妈却几乎没分到什么钱。那个人只把我们刚到北京时住的那套又旧又小的房子留给了我们,并承诺每个月付给我一点微薄的生活费。离婚后没几天,那个人就在北京的黄金地段买了豪华的新房子结婚了,后来他的新老婆给他生了个梦寐以求的儿子,他就更不会再把我们放在眼里,除了偶尔派人把应付的赡养费给妈妈送来之外,再也没来看过我们一次。

      “我和妈妈的生活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我刚才说了,妈妈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在北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只能做些零工挣很少的一点儿钱,勉强维持生计。我曾经劝妈妈带我回老家去,可妈妈一来是不愿意让外公外婆知道她落到了这么悲惨的境地,二来是不愿意让我放弃在北京上学的机会,所以再怎么难也还是坚持留在了北京。自从妈妈离婚以后,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地念书,以后就不用做男人的附属品,她一辈子就是吃亏在没有文化没有特别的本领,只能任由男人摆布,所以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供我受最好的教育。现在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老了吧?都是被残酷的生活折磨成这样的!”

      两个人已经慢慢地溜达到山坡下面又慢慢地折了回来,辛蓝神色凝重地低着头,安静地聆听着艾蕊的每一句话。艾蕊继续讲道:“妈妈在刚离婚不久的时候曾经找过一个新的男人,那人也没别的,就是经济条件还好。我妈不是为她自己,只是为了让我过得好一点儿,我明白她的心思,也知道她不容易,虽然心里很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他们交往了一段时间,都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有一天那个男人来我家,妈妈正好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他居然凑上来对我动手动脚,幸好被及时回家的妈妈撞见,把他赶走了。这件事之后妈妈算是彻底打消了再嫁的念头,而我受了这个刺激,对男人越来越感到恐惧。

      “可是上了高中以后,班里一个男生开始疯狂地追求我,每天都在放学路上堵着我,陪我回家、逗我说话、送我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开始的时候我特别抗拒,拼命地躲着他,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有个男生对自己好,其实是件很舒服的事情。说起来我并不怎么喜欢那个男生,我只是喜欢他对我的好而已,我从小就没得到过男性的关爱,所以男人对我的这种好,远比这个男人本身对我来说更重要。于是我逐渐接受了他,开始背着老师和妈妈偷偷跟他交往,我们好了差不多半年以后,有一天他把我哄到他家里,强行要走了我的第一次。事后他对哭得全身发抖的我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可实际上呢?还不到一个学期,他就和一个别的班的女生好上了,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从那以后,我对男人算是彻底绝望了,”艾蕊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却瞬间闪过一丝怨毒,“我恨他们,我打心眼儿里觉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把男人欠我的东西全都拿回来。就是这种强烈的报复欲让我一下子蜕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我开始刻意修饰自己的外表、开始抬头挺胸地走路、开始大声地讲话、灿烂地微笑,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自卑怯懦的小丫头了,我要让自己变成一个魅力无限的女人、要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然后从他们身上榨取我想要的一切!第一个被我成功勾引的就是那个抛弃了我的男生,他又回过头来找我,当着我的面和他的新女朋友说分手,我像猫捉老鼠一样耍弄着他,想出种种花样刁难他,等到他天真地以为终于又得到了我的心,我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羞辱了他一顿。看着一个大男生难堪到当众掉眼泪,我真觉得活了十几年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快过。”

      一阵冷风掠过,艾蕊脸上扭曲的快感让辛蓝微微地打了个寒噤。艾蕊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打了好几次火机,才终于把烟点着了。

      “妈妈一直都很想让我出国,”艾蕊在湿润的空气中徐徐地吐出了一口烟雾,“她总跟我说,中国的女人活得太没有地位了!虽然我并不认为她的不幸和是不是中国人有很大关系,但是为了不让她失望,我还是决定按她说的做。我打听了很多出国留学的信息,听说去德国相对容易些,大学又免收学费,就报考了北外的德语专业,开始为毕业后出国做准备。自从上大学以后我就没再管我妈要过钱,我在校外结交了很多有钱的男人,用他们给我的钱支付学费、买高档的服装和化妆品,跟妈妈就说是做家教和兼职翻译挣来的。同学们都很疏远我,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可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在我眼里,男人只是一些特别容易被利用的工具,既然能让我过得又舒服又体面、能让妈妈少些操劳,那就不用白不用。别人爱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就是人人都说我好,也不能给我带来一毛钱的好处,谁稀罕?

      “临近毕业的时候,有个公司请我去给他们的德国客户做临时翻译,我就是那次认识了汉克的,他几乎一见到我就立刻被我迷上了。我觉得这事真的挺有意思——原本我是打算出了国之后再勾搭个有钱的老外负担我的生活,没想到还没走呢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样也好,对我来说更方便,于是我对汉克的热情非常配合,很快就跟他混到了一起。我告诉他我想去德国留学,他回德国后就很快给我办好了科隆大学的入学手续,我一毕业就马上过来了。汉克有钱有地位,还是个钻石王老五,不过他好像并不打算和我死绑在一起,从我刚到德国的时候起他就只有周末才过来找我,但是会给我足够的钱让我衣食无忧。妈妈当然不知情,还以为我是自己申请的学校、自己在这边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所以对我放心得很!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对汉克根本谈不上任何感情,他也只是被我利用的工具而已!”

      艾蕊在一个垃圾桶上捻灭了烟头,辛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道:“那杜禹呢?你也是在利用他吗?”

      艾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两个人继续向山坡上走去。

      “我是真的喜欢他。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奇迹,我从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对一个男人产生这么热烈而纯粹的感情,甚至只是见了一面,就深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有什么魔力,只是和他在一起,能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和踏实,让我觉得自己真正像一个女人。可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不能离开汉克,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出国之前我郑重地向妈妈承诺过,一定会尽快把她接到德国和我团聚,来了德国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惦念着她。她过日子节省惯了,平时不到过年过节连电话都不肯让我给她打,即使我告诉她用卡打其实很便宜,她也不让,上网她就更不会了。我们只有写信联系,她总是在信上说她很好,可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她一个人在国内能好到哪儿去?肯定是又寂寞又孤独。我每次收到她的信就会想到这些、就会忍不住掉眼泪,真希望立刻就把她接到我身边,但实际上我现在还做不到,我还是学生身份,不可能让她长期留在德国的。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汉克身上,等着他创造机会让我获得长期居留,这也是他曾经向我承诺过的。我的确是……很想很想和杜禹在一起,可我不是只为自己活的!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一切真相,眼下我只有抱着能瞒多久算多久的打算,哪怕能多拥有他一天,也是好的!”

      她们又回到山坡的顶端了,天再次阴沉了下来,巨大的网状拱架后面涌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艾蕊握了一下辛蓝冰冷的手,抬起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泪光,不禁轻声问道:“我让你难受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你知道吗辛蓝,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对有钱人家的孩子天生就很仇视,总觉得他们都被惯得又自私又娇气,根本不懂得理解别人。那时候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对你说什么心里话的。可是慢慢地相处久了,我发现你也有坚强独立的一面,而且非常地宽容和善良。还记得咱们不久前在游乐场里那次谈话吗?你说你觉得我是你遇到过的最好的女孩,我当时真是又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我从来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评价,惭愧的是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也许这就是我今天忍不住要告诉你这些的原因,我想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你一定……很失望吧?”

      辛蓝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张开手臂拥住了艾蕊。艾蕊将头靠在辛蓝的肩膀上,心里忽然一酸,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天空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和艾蕊的泪水混在一起,打湿了辛蓝的肩头。透过潮湿的鬓发,艾蕊听到辛蓝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艾蕊,你一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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