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献肾婚姻

　　“蜜月”过去，春天来了。那蓝楹树终于开出一串一串紫蓝的小花，如漫天云霞。
　　你是那一树一树的花开，星子甩手在蓝楹路上走着，心情美好，脑子里忽然嘣出这么一句话，最近好像老是看见这句话，没想到她不知不觉记住了，她笑起来，暗自说“好文艺。”
　　纵然在滕氏酒店住着的日子有点难，但是有你如这一树一树的花开，也该满足了，呵呵。

　　一辆黑色车从铁门里开出来，碾过地上零落的紫蓝花片。
　　车子经过星子旁边时减了速，司机小童问：“少爷，要捎少夫人一段吗？”
　　“多事。”后座上的男人不耐烦地说。
　　小滕无奈，车子继续往前开。后视镜里那个孤独的身影被越抛越远。
　　小童忍不住说：“少夫人也挺辛苦的，咱这儿公共交通不方便，她在这等公车要等好久，然后倒地铁……”
　　“她自己乐意。”滕景漠闭起眼睛。眼不见为净。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了。少爷忽然结的婚，少夫人是个家世和个人条件都极普通的人，两夫妻看起来也总是生疏得很。
　　起初下人们都觉得很是不解。不过一些日子相处下来，星子（那是她坚持让大家都这样称呼她的）的性格人品大家都很喜欢，见她对少爷也是真的很关心，大家心中也有了数。
　　都知道这桩婚姻是夫人做主的，夫人一定是觉得少爷那样的身体需要这样一个朴实善良的妻子。说实话，当初他们还真担心少爷娶了夏小姐呢。
　　滕家对星子也不苛刻，车子当然会派给她用的，但是星子说她自己可以的，多走点路，身体好。所以当滕景漠说那句话时，司机也不再说什么。

　　公司今天有个董事会。开完会后杜克送老板去医院。
　　老板这些天自己都不开车了，因为他现在耐心全无，一上路就要骂人。
　　杜克理解是他压力太大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在调查廖明的那件事上一直没什么进展，大概他有时候也失去了信心。
　　五点钟时做完透析，杜克将车子开过来，说了一句：“廖星子今天白班，刚刚碰到她，好像也快下班了，要不要等等，顺便捎她回家？”
　　滕景漠怒：“为什么要等她！”
　　杜克觉得他这火发得太大了，震得车里的空气都发抖。他不知道一天当中滕景漠两次听到这样的话，忍无可忍。

　　杜克不敢吭气，赶紧开动车。
　　滕景漠怒气未消：“你们现在都觉着她可怜是吧？那女人值得可怜吗？现在是怎样？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想要的嘛，为了那一百万！”
　　杜克看他那怒极的样子，感觉奇怪。他老板对女人一向冷淡，从未因为一个女人发过这么大的火。
　　杜克脑中灵光一闪，仔细想来，老板脾气真正变坏是在结婚以后，难道，老板居然对廖星子动了心不成？

　　杜克转过脸，悄悄研究滕景漠的脸色。
　　“看什么，小心开车。”
　　杜克试探问：“那廖星子住在滕家这些日子让人挺讨厌的吧？”
　　“超级讨厌，讨厌透顶！一天到晚的啰嗦。”
　　“啰嗦？廖星子是很啰嗦的女人？”杜克想不出廖星子啰嗦起来是什么样子。
　　“什么你怎么洗了头又不吹呀，”景漠尖起嗓子学着廖星子的语气，“今天还是气温很低的，不能减衣服。熬夜对你身体不好，你生活应该有规律。”
　　“IDOILT，”景漠爆出粗口，“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妈都从来没有这样管过我。”

　　杜克见滕景漠这反常反应，知道他的老板这次可能进去了。
　　“不过有时候有人管管也是好的吧，有首歌怎么唱，再没有人管我穿多少衣服……”
　　景漠根本忽略杜克的发言，自顾往下发牢骚，“最可恨的，是一有空就自作主张做一些奇怪的吃食，还随便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什么樱桃小丸子，桃花春风……”
　　“桃花春风，那是什么？”
　　“不就是一碗鬼面嘛。”
　　“桃花春风面，听起来就很有食欲啊，你忍住不吃了？”
　　“一次两次忍得住，十次八次你忍得住吗？”景漠觉得委屈，他没敢承认自己第二次就忍不住了，而且还是趁廖星子不在的时候偷吃的，鄙视自己。
　　当时见那小纸条，再看那碗面，觉得那名字真是很贴切，怀着一股要捣毁的恶意，把那碗里的美好画面搅乱了，送一口到嘴里，没想到筷子再也放不下了。鄙视自己。

　　杜克不敢说老板你爱上她了，而说：“她这样唠叨，老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是爱上你了？”
　　景漠断然道：“那不可能，她都是为了那一百万，说怕我熬不到三年死了，她不好意思不退钱。杜克，一百万对她那样的人来说，真的是很多吧？”
　　杜克摇头，不是针对他的提问，而是因为当局者迷。
　　他提醒景漠：“这两者不冲突啊，她可以既爱你又爱那一百万。”
　　“老实说，我也怕她爱上我，所以不止一次试探过，甚至留夏紫一过夜，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结婚第二日那天晚上，怀着要给廖星子一个下马威的心理，景漠带了夏紫一回去，演了那么一出。
　　见廖星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景漠不知为啥很失望，没有了再表演下去的心情，打发夏紫一先回去了。
　　后来他又试过几次情节更激烈的，可是廖星子都没有反应。景漠觉得可以放心了，廖星子并不是因为爱他而嫁给他的，以后不会有意外的麻烦。
　　但是同时，景漠的脾气也变坏了。

　　“可能呢，也有那样的一种爱，因为爱，所以什么都不计较，只要你安好。”杜克说得不肯定，因为那样的爱，他也只是在传说中听闻。
　　“那样的爱，应该只有童话里有吧。”滕景漠想起跟廖星子讨论过的王尔德的童话，神色间忽然露出几分温柔。
　　杜克看在眼里，大着胆子问：“老板，你有没有为廖星子动心过？”
　　“没有。开玩笑，那样一个普通的人，我会为她动心吗？”景漠不假思索否认。
　　是吗？杜克微笑。

　　沉默了一会，景漠说：“只是觉得她很温暖。”
　　“温暖？”这是个什么形容。
　　“在我生命中，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照顾，甚至说呵护，有时甚至觉得廖星子把我当她儿子了。”
　　杜克嘿嘿笑一声。
　　“大概是我小时候没得到过韩敏加这样的唠叨吧，其实心里并不讨厌的。我交往过的女人，小百惠，是习惯我照顾她的，所以当她感觉我也需要她的照顾时才会害怕得一走了之吧。”景漠如今说起这段感情已经不带感情的。
　　“再就是夏紫一，那也是逢场作戏，但她的戏路跟廖星子不一样，她不走温情路线。”

　　“廖星子和夏紫一是有本质区别的。”杜克强调。
　　“也许吧。”景漠微微点头，“廖星子看来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拿了一百万的出演费，觉得总要做好一点。明知她做那一切都是按酬付劳，可是还是会觉得温暖。”

　　那温暖之感，好比在冬天，外面冰雪覆盖，而你懒懒地坐在壁炉前，手捧一卷书，面前放着热茶，偶尔，用铲子拨拨壁炉里的木材，里面溅起几颗温暖的星子。而你不愿离开。
　　而这种温暖他是不能贪享的，因为她是廖明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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