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24 献计

　　众人亲见这一盘奇异棋局的始终——开始时是双方都抢着争后手，这已经够奇了；白子第一手下在天元，那就更奇；黑子跟着也飞挂天元，更是奇上加奇；然而最奇的还是，最后双方竟是争相认输！

　　如此变幻莫测的发展，让观者议论纷纷，李靖更是万般思绪盘旋心头，一时看看这边年少不羁的李世民，一时又看看那边龙虎之态的虬髯汉子，滋味杂陈，不知其可。

　　所谓“不打不相识”，刚才在这棋盘之上斗得剑拨弩张的两个人，这时却并肩坐下，两手互握，直如结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那样聊了起来。

　　虬髯汉子问：“关于这一局棋，张某还有一个疑问，不知二郎可否相告？”

　　李世民连忙道：“张三哥，到现在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叫我‘世民’就是了。不知道张三哥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是世民知道的，一定倾囊相告。”

　　“我想问的是，你三弟那一局棋，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哪一边胜出了？是白子？还是黑子？”

　　李世民看着虬髯汉子热切的脸孔，不觉莞尔而笑，道：“张三哥你果真是热衷弈道的性情中人！如果三弟如今还在人世，能与你棋逢敌手，他该会有多高兴啊。”说到最后，却又转作黯然。

　　他惋惜叹息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三弟当年那一局棋也没有结果。”

　　“什么？”

　　李靖的心里也跟那虬髯汉子一般问出了这一句。却见这时李世民忽然转头看向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便是一阵燥热，略略低了低头，歉然的道：“都怪在下多嘴插话，扰乱了棋局。”

　　李世民却仍是双目闪烁的凝视着李靖，道：“不，这位兄台不是扰乱了棋局，您是道出了关窍。其实当年我三弟下那一盘棋，也是怎么也分不出胜负——黑白二子在中腹缠斗不休，谁都无法抽空脱先，但又谁都不肯在边角上建立据地，如此悬空而战，双方又是棋力相当，便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势。我看到后来，便说了一句类似于您刚才说的那样的话，只有一方先弃了中腹抢占角边，才有可能打破这僵局。”

　　李世民这样重提李靖，李靖自然又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虬髯汉子也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张某真是眼拙了，与这位兄弟一同前来，却竟然没有看出你原来也是如此胸怀韬略之人！”

　　李靖连忙把头低得更深，道：“在下只是旁观者清而已，论棋力、论才智，岂可与两位相提并论？”

　　这时忽听得刘文静的声音响起：“咦？你……你不就是马邑郡丞李靖吗？你怎么到了这里来？是有什么公务在身吗？怎么穿的是便服？”

　　李靖一颗心突突乱跳，知道终于被刘文静认出他来了。

　　刘文静曾是晋阳县令，与李靖这郡丞职级相若，而且晋阳（即太原）与马邑相去不远，二人虽然从无私交，但官面上还是见过的。只是这时李靖穿着便服，与平日二人总是在官面上相见、因此都是穿着官服的样子不太相同，一时之间便不是那么容易认得出来。再加上李靖混杂在近千人众之中，刘文静就更是不会特别地盯着他来细看。可现在李靖忽然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刘文静仔细打量之下，终于认出了他的样子。

　　李靖这样明明有官职在身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到这兴国寺来应募。可要说他有公务前来，他这样身穿便服又说不通了。这样一路想下来，他其实是前来暗中查探征兵之事的动机，很容易就会被李世民那一方的人看破。

　　李靖知道以刘文静的精明，一时三刻之间自己的用心便会被他看穿，自己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于是他一揖到地，胡乱地搪塞道：“下官是奉高副守（按：指高君雅）之命来向王副守（按：指王威）送传口信的。下官以为王副守一定是在这征兵之处查看监察，是以到这里来。既然他并不在此处，那下官告辞了。”

　　说完他也不等刘文静还有什么话要质疑追问于他，转身就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李靖从兴国寺出来，翻身上马急急向太原城方向奔去。马匹疾驰之时带起劲风，他这才感到后背之处一阵凉嗖嗖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冷汗浃背。

　　他定了定神，潜心掂量了一下当前的局势。从兴国寺的情形来看，李渊父子招募这么多兵力，肯定不是安着什么好心。而刚才刘文静认出了自己，据此很快就会猜出高君雅这边已经在怀疑他们。李靖当然知道，王威、高君雅这两个副留守，名义上是李渊这正留守的副手，其实是皇帝派来就近监视李渊的。李渊若当真有不臣之心，王、高二副首当其冲就是第一块他必须搬掉的拦路石。他们之间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冲突，结果恐怕会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必须尽快通知就在这太原城内的王威戒备！

　　怀着这样的心思，李靖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王威在太原城内的府门之前。

　　王威听说是高君雅派他前来的，立刻就召见了李靖。

　　李靖向王威陈说了在兴国寺里看到的募兵“盛况”，尤其着重说了刘文静这本来应该仍在狱中的犯人却公然在场指挥之事。

　　王威听罢，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其实我也早觉不妥。前些时候田德平有跟我说过要把那两名本是辽东之战的逃犯、这时却成了掌握新兵的军头的长孙顺德和刘弘基拿下，但碍于他们是唐公的门客而不便下手。现在竟然又出来一个更不像话的刘文静，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在这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

　　李靖答道：“不错，他们是不会再回头的。那您打算怎么对付呢？”

　　王威这文人迟疑了好一阵子，才道：“上次田德平劝说不成，后来又有提议，说即使这次募兵只是事急从权而来不及向朝廷请示，但至少也应该将招募兵勇的详情写成奏章送去江都禀报皇帝。不如你现在马上把今天所见写一个折子，我明天就着人送出。”

　　李靖摇头道：“不行了。江都那边是远水，救不了这里的近火。今天给刘文静认出了下官，那边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们，只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那……那你说怎么办啊？”王威也开始惶急了起来。

　　李靖看他这副遇事慌张的模样，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在这太原地界上他们是人多势众，唐公又有留守长官之权在手，一旦发动，您可就难以抵挡了。”

　　王威听得脸如土色，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要先下手为强，要先下手为强……”

　　他这样重复了几句，却又问道：“可是要怎么先下手为强啊？”

　　李靖沉心思索了一会儿，道：“对方虽然人多，但核心就是唐公一人，只要把他制服了，其余人等就算不肯听命，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就得先设法把唐公的人身控制起来。”

　　王威愁眉苦脸的道：“可是你也见了，现在军队都在他手上，他身为留守，身边也是守卫如云，要控制他的人身，那是谈何容易？”

　　李靖望了一眼窗外那猛烈得犹似六月盛暑的艳阳，又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忽道：“近来春末夏初的时分已经热成这样子，端午都过了，龙舟水却没下一滴，农田上旱情很严重吧？”

　　王威见他忽然把话题引到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不由得一怔，随口答道：“是啊。这时世本来就已经不是很太平，如今却连老天爷也来捣乱，我们这些做官的管着也是满心躁火的老百姓，日子可真不好过呢。”

　　“那按理说，唐公作为这太原一地的留守大员，是应该到晋祠去祈福求雨的吧？”

　　“是啊。”王威漫声的应道。

　　李靖见王威到这个时候还是一副懵然无知的神态，只得索性把话全都挑明了：“唐公在晋祠祈雨的时候，不能在神灵面前展示刀兵，那他身边的护卫就都该退到祠堂之外守候，他身边不就没人了吗？”

　　一直说到这个份上，王威这才恍然大悟，笑逐颜开的连声叫道：“不错不错，妙计妙计！”

　　后记：

　　1、偶发现偶特别喜欢写比试之后双方竞相争着认输哦～～《杨花落，李花开》那边世民宝宝与刘弘基比试兵器、世民宝宝与阿史那思摩比试扳手腕，都是这样的哦～～这里世民与虬髯客比试下棋，也是这样～～

　　2、叹气～～李靖好聪明，可是他选择的这个主子王威可真够笨滴～～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