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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沼离开后的第三天,云梦泽起了大雾。
不是普通的晨雾,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像厚重的棉絮,层层叠叠地笼罩着沼泽。能见度不到十步,连营地里的火堆都只能看见一团朦胧的光晕。
顾闲坐在棚子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中有些不安。
这种雾不正常。
“别看了。”谢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顾闲回头,看见谢妄从棚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水囊。他换了身深色的衣服,腰间挂着那把黑色的长刀,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即使在浓雾里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雾……”顾闲小声说,“有点不对劲。”
谢妄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水囊:“喝点水。”
顾闲接过水囊,小口喝着。水温刚好,不冷不热,是谢妄调过的。
“秦前辈呢?”顾闲问。
“去检查阵法了。”谢妄说,“这种雾里容易滋生阴物,得加强防御。”
顾闲点点头,放下水囊,看着谢妄。谢妄正盯着浓雾深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凌厉,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谢妄,”顾闲忽然开口,“你说阿沼他……还会来吗?”
谢妄转头看他:“你想见他?”
顾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给我水灵玉,还提醒我们注意安全,我觉得……他不像坏人。”
谢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坏人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我知道。”顾闲小声说,“但我就是觉得……他不坏。”
谢妄没说话,只是收回手,继续看着浓雾。顾闲以为他不高兴了,正想解释,谢妄忽然开口:“你想见就见。但记住,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留个心眼。”
顾闲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我会的。”
谢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捏了捏顾闲的脸颊:“乖。”
这个动作很亲密,顾闲想躲开,但谢妄的手指很轻,捏得不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谢妄……”顾闲小声叫他。
“嗯?”谢妄应着,手指从脸颊滑到下颚,轻轻抬起他的脸,“怎么?”
顾闲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下意识想低头,但谢妄的手指固定着他的下巴,让他动不了。
“没、没什么……”顾闲声音发紧。
谢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只是嘴唇碰嘴唇,很轻,很快,像一片羽毛扫过。但顾闲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妄退开些,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呆滞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揉了揉顾闲的头发:“去收拾东西,雾散了我们就走。”
顾闲愣愣地点头,起身走进棚子,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那个吻。
那个轻得不像吻的吻。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谢妄的温度和触感,很轻,很软,却让他心跳失序。
顾闲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一些干粮,还有秦砚采的药草。
他正将药草装进布袋里,手腕上的血契印记忽然猛地一烫。
不是平时的温热,是灼痛,像被火烧了一下。
顾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甩手,但那股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就消失了,只剩下印记处隐约的余温。
怎么回事?
顾闲低头看着印记。暗红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淡淡的光,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刚才那种灼痛感……
“顾闲?”
谢妄的声音从棚子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顾闲抬头,看见谢妄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眼神锐利地扫过他全身。
“你没事吧?”谢妄问。
顾闲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印记突然烫了一下。”
谢妄立刻抓起他的手腕,仔细检查印记。顾闲能感觉到谢妄的手指在印记上轻轻摩挲,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掌控感。
“什么时候烫的?”谢妄问,声音有些沉。
“就刚才。”顾闲说,“很烫,像被火烧了一下,但很快就好了。”
谢妄盯着印记看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感觉到印记里残留的微弱波动,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能量,不属于魔气,也不属于灵力,有一种……某种古老的……巫族的气息。
巫族?
谢妄眼神一冷,想起了阿沼,那个巫族少年,给顾闲水灵玉,难道还在顾闲身上留下了某种标记?
“谢妄?”顾闲小声叫他,“怎么了?”
谢妄松开他的手,神色恢复平静:“没事,可能是你体内火灵力不稳定,和血契产生了共鸣。”
这个解释说得通,但顾闲总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没多问,只是点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谢妄看着顾闲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他走出棚子,看向浓雾深处。
阿沼……
那个巫族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中午的时候,雾终于散了。
不是慢慢消散,是突然就散了,像有人拉开了帷幕,阳光瞬间洒下来,驱散了所有白茫茫的雾气。云梦泽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湖泊泛着金光,远处的沼泽升起袅袅水汽。
秦砚从营地边缘走回来,神色凝重:“阵法被动了。”
谢妄眼神一冷:“什么人?”
“不知道。”秦砚摇头,“手法很高明,没有破坏阵法结构,只是在几个关键节点做了改动,让阵法的效果减弱了三成。”
顾闲心里一紧。能在秦砚布下的阵法上动手脚,还不被发现,这人实力绝对不低。
“是阿沼吗?”顾闲小声问。
秦砚看了他一眼,摇头:“不像。巫族的巫术和我们修士的阵法体系不同,他们改动阵法的手法会更……粗犷一些。这次的改动很精细,更像是精通阵法的人做的。”
谢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收拾东西,立刻走。”
三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营地。谢妄走在最前面,顾闲跟在他身后,秦砚殿后。他们走得很谨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云梦泽的地形很复杂,到处都是水潭和沼泽,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顾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谢妄及时扶住。
“小心点。”谢妄低声说,手一直牵着他。
顾闲握紧谢妄的手,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谢妄掌心的温度,还有那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在这里休息一下。”秦砚说,“我重新布个阵法。”
谢妄点头,拉着顾闲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顾闲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云梦泽的湿度太高,走久了浑身都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谢妄从包袱里拿出水囊递给他,又拿出一块布巾,帮他擦汗。
顾闲小口喝着水,看着谢妄专注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虽然谢妄有时候很凶,很偏执,但对他……是真的很用心。
“谢妄。”顾闲忽然开口。
“嗯?”谢妄抬头看他。
“谢谢你。”顾闲小声说。
谢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顾闲说,“我知道我经常拖后腿,还总给你添麻烦……”
“闭嘴。”谢妄打断他,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不许说这种话。”
顾闲看着他眼中闪过怒意。
“你不是拖累。”谢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来都不是。”
顾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谢妄没给他机会。
谢妄低头吻了上来。
谢妄的唇滚烫,舌头更烫,蛮横地撬开顾闲的牙关,长驱直入,用力吮吸,他在宣示主权,也是在发泄他的情绪。
顾闲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谢妄胸前的衣服。谢妄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妄才放开他。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谢妄看着顾闲泛红的脸,湿润的眼睛,还有被吻得红肿的唇,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记住了,”谢妄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你是我的,不是拖累。”
顾闲心跳如鼓,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谢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低头,在他唇上又轻轻碰了一下。
“乖。”
顾闲靠在他肩上,平复着呼吸。谢妄的怀抱很暖,气息很熟悉,让他莫名安心。
秦砚在不远处布阵,装作没看见这边的动静,但嘴角微微勾起。
年轻人啊……
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点——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口不大,但里面空间不小,干燥通风,很适合过夜。
“今晚就在这里。”秦砚说,“我在洞口布个隐匿阵法,应该能安全过夜。”
谢妄点头,拉着顾闲走进石洞。洞里有股淡淡的土腥味,但还算干净。顾闲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谢妄则去检查洞内的情况。
秦砚在洞口布阵,手法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布好了。阵法启动时,洞口的光线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但从外面看,这个洞口就像不存在一样,完全融入了山壁。
“好了。”秦砚走进来,“除非修为比我高很多,否则发现不了这里。”
三人简单吃了点干粮,然后准备休息。石洞不大,他们只能挨着睡。秦砚睡在最里面,顾闲睡在中间,谢妄睡在最外面。
夜深了。
顾闲躺在干草上,听着洞外隐约的风声和水声,怎么也睡不着。他侧过头,看向谢妄。谢妄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但顾闲知道,他肯定还醒着,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谢妄。”顾闲小声叫他。
谢妄睁开眼,侧头看他:“怎么,睡不着?”
“嗯。”顾闲点头,“有点……心慌。”
谢妄看着他,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睡吧。”谢妄低声说,“我在这儿。”
顾闲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那股不安渐渐平息。他闭上眼,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顾闲忽然惊醒。
不是被声音吵醒,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很微弱,很遥远,但确实存在。
他睁开眼,发现谢妄还抱着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秦砚那边也没动静。
但那种呼唤感越来越强烈。
顾闲轻轻挣脱谢妄的手臂,坐起身。手腕上的血契印记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红光,温度比平时高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悄悄往洞口走去。
洞口的阵法还在运转,但顾闲走过去时,阵法没有反应,像是默认了他的通过。他走出洞口,站在夜色里。
云梦泽的夜晚很安静,月光很淡,勉强照亮地面。远处的沼泽升起点点磷火,在风里飘荡,像是鬼魂的眼睛。
那种呼唤感来自西边。
正是阿沼警告过不要去的方向。
顾闲咬紧嘴唇,心里挣扎着。他知道应该回去叫醒谢妄,但那种呼唤感太强烈了,强烈得让他无法忽视。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他。
最终,他还是往西边走去。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来到一片奇怪的地方。
这里的地面不是沼泽,而是一片干涸的河床,河床上散落着许多白色的石头,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河床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图腾。
那种呼唤感就是从石碑传来的。
顾闲走到石碑前,伸手抚上冰凉的碑面。就在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手腕上的血契印记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整个河床都震动起来。
石碑上的符号一个个亮起,散发出柔和的蓝光。那些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缓缓旋转。
“顾闲!”
谢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慌乱。顾闲回头,看见谢妄正往这边冲过来,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但已经来不及了。
图案中央,出现了一个漩涡。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里传来,顾闲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顾闲——!”
谢妄冲到石碑前时,漩涡已经消失了。石碑上的符号还在发光,但光芒正在迅速暗淡。
谢妄伸手去碰石碑,却什么也没碰到。石碑像是有生命一样,拒绝了他的接触。
“该死!”谢妄一拳砸在石碑上,石碑纹丝不动,他的手却鲜血淋漓。
秦砚也赶到了,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传送阵。而且是已经启动了的传送阵。”
谢妄猛地转头看他,眼中赤红一片:“传送到哪里?”
秦砚摇头:“不知道。这种古老的传送阵,目的地都是随机的,而且……很可能已经失效了。”
失效?
意思是顾闲可能被传送到某个未知的地方,或者……永远回不来了?
这个认知让谢妄的心脏狠狠一缩。他盯着石碑,眼中翻涌着暴戾的杀意。
“找。”谢妄的声音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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