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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k
翌日黄昏,残阳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凄艳的紫红。位于城市边缘的“翠微公园”沐浴在这片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与市中心那些喧嚣的公园不同,这里游人稀少,只有几个老人慢悠悠地散步,或是父母带着孩童在沙坑边玩耍。
郝明哲和苏文谦提前一小时就抵达了公园外围。他们换上了不起眼的休闲服,戴着鸭舌帽,混在稀疏的人流中,如同两滴融入水中的墨。苏文谦肋下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他将不适完美地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郝明哲则更加沉默,他压低了帽檐,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抬起时掠过公园小径的冰冷目光,显露出他内心的紧绷。
根据陈谨提供的信息,顾云深习惯在傍晚六点左右,沿着公园东侧那条环绕人工湖的僻静小径散步,通常持续半小时。
“目标出现。”加密耳机里传来陈谨安排在远处制高点的观察员低沉的声音,“灰色中山装,手持拐杖,独自一人,正从东门进入,走向预定路线。”
郝明哲和苏文谦精神一振,默契地调整位置,如同狩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向小径靠近。他们选择了一个弯道处的长椅作为“偶遇”地点,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且不易被远处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直接观察到接触过程。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郝明哲的手心有些汗湿,他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擦了一下,目光死死锁定小径的拐角。苏文谦站在他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湖面,实则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又下沉了几分,湖面泛起粼粼的金红色波光。
终于,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灰布中山装,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沉静与皱纹,手中一根普通的木质拐杖轻点着地面。正是顾云深。
他走得很慢,目光平和地欣赏着湖景,仿佛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郝明哲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从长椅上站起身,看似随意地向顾云深的方向走去。苏文谦也自然地跟上,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就在两人与顾云深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郝明哲仿佛不经意地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趔趄,向顾云深的方向歪去。
“老人家,小心!”郝明哲低呼一声,伸手虚扶了一下。
顾云深微微侧身,灵活地避开了碰撞,手中的拐杖稳稳顿在地上。他抬起头,看向郝明哲,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了然。
“年轻人,路要走稳。”顾云深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郝明哲稳住身形,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老先生,没撞到您吧?”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左手极其隐晦地做了一个特定的手势——那是陈谨团队根据钥匙图案和“星图”相关符号推测出的、可能代表“求助”或“同道”的暗号。
顾云深的目光在郝明哲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那个手势,然后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文谦。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和,甚至嘴角还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无妨。”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拄着拐杖,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郝明哲僵在原地,心脏如同坠入冰窖。失败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是暗号不对?还是他根本就不是“守护者”?
苏文谦也皱紧了眉头,快步走到郝明哲身边,低声道:“怎么回事?他没反应?”
就在两人心生挫败,准备按计划撤离时,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顾云深,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苍老却清晰的声音随风飘来,如同耳语,却又准确地传入两人耳中:
“湖心亭。石桌。东南角。”
说完,他再次迈开步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更深的小径尽头。
湖心亭!石桌东南角!
郝明哲和苏文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狂喜!他回应了!虽然方式隐晦,但他确实给出了指示!
“去湖心亭!”郝明哲当机立断。
两人立刻改变方向,向公园中央那个建造在人工湖上的八角亭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但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湖心亭此刻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在亭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中央果然有一张石质圆桌,周围放着几个石凳。
郝明哲快步走到石桌旁,蹲下身,手指仔细摸索着东南方向的桌角。石桌冰凉,表面粗糙。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质感的凸起。那是一个只有米粒大小、颜色与石头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触点!
他尝试着按压,没有反应。旋转,依旧不动。
苏文谦在一旁警戒,低声道:“会不会需要钥匙?”
钥匙!郝明哲立刻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把青铜钥匙。他犹豫了一下,将钥匙尖端,对准那个微小的金属触点,轻轻抵了上去。
就在钥匙与触点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钥匙上古朴的星座图案,竟微微亮起了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的微光!同时,石桌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仿佛某个机关被触动了。
紧接着,石桌东南角那一小块桌面,竟然无声地向下滑开,露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只手伸入的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扁平的、同样是金属材质的黑色盒子!
成功了!
郝明哲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将盒子取出。盒子入手冰凉,没有任何锁孔或者开关,只在表面刻着一个与钥匙上类似的、但更加复杂的星座图案。
就在这时,陈谨急促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注意!有不明车辆靠近公园东门!速度很快!疑似冲你们来的!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
被发现了!
郝明哲和苏文谦脸色骤变。对方反应太快了!
“走!”苏文谦低喝一声,一把抓过郝明哲手中的盒子塞进自己怀里,同时拔出了藏在腰后的枪。
两人冲出湖心亭,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一条穿过竹林、通往公园西侧偏僻后门的小径。这是他们事先规划好的备用撤离路线。
身后的公园里,已经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显然对方的人已经进来了,而且数量不少!
“分开走!目标是我!你带着盒子从另一边走!”郝明哲猛地推了苏文谦一把,眼神决绝。他不能连累苏文谦,更不能让刚刚到手的线索得而复失。
“放屁!”苏文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中燃烧着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坚定,“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别想再甩开我!”
他的目光如同烙铁,烫得郝明哲心头一震。看着苏文谦那双在暮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郝明哲知道,任何争执都是浪费时间。
“跟紧我!”他不再犹豫,反手握住苏文谦的手,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入茂密的竹林!
竹林内光线昏暗,路径复杂。身后的追兵显然也训练有素,紧追不舍,子弹开始呼啸着穿透竹叶,打在周围的竹竿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砰!砰!”苏文谦不时回身精准地点射,压制着追兵的速度。他的枪法极准,即使是在奔跑和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依旧能给追兵造成有效的威胁。郝明哲则专注于带路,他的方向感极强,在复杂的竹林里穿梭,尽可能利用地形摆脱追踪。
然而,对方的数量似乎远超预期,而且配合默契,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快被包饺子了!”苏文谦喘着粗气,肋下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撕裂般疼痛,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衣衫。
郝明哲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竹林边缘一处废弃的、用于灌溉的混凝土渠沟。“跳下去!”
两人毫不犹豫地跳进齐腰深的渠沟,沟底是淤泥和积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们猫着腰,沿着渠沟快速向前移动。这暂时规避了来自地面的直接射击,但移动速度大大减慢。
追兵的声音从渠沟上方传来,脚步声杂乱。
“他们跳进渠沟了!”
“分头包抄!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这时,前方渠沟的出口处,赫然出现了两个持枪的黑衣人,堵住了去路!而后方的追兵也即将赶到!
前后夹击,陷入绝境!
郝明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准备拼死一搏。苏文谦也咬紧了牙关,将那个金属盒子更紧地按在怀里,另一只手举起了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野兽的咆哮!紧接着,一道刺目的车灯猛地撕裂了暮色,一辆黑色的、外形硬朗的越野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撞断了渠沟边缘的矮灌木,一个急刹,稳稳地横停在了渠沟出口处,恰好挡住了那两名黑衣人的视线和射击角度!
车门猛地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驾驶座,对着渠沟里的郝明哲和苏文谦厉声喝道:“上车!”
是敌是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是一愣。但眼下形势容不得他们犹豫!身后的追兵已经逼近!
“走!”郝明哲当机立断,用力将苏文谦托上渠沟,然后自己也敏捷地翻了上去。
那两名被越野车挡住的黑衣人反应过来,刚要举枪射击,越野车后窗突然降下,伸出一支安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
“噗噗噗噗……”
一阵急促而精准的点射,打得那两名黑衣人慌忙寻找掩体,不敢冒头。
“快!”驾驶座上的男人再次催促。
郝明哲和苏文谦迅速拉开车门,钻进了后排座位。车内装饰简洁而硬朗,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几乎在他们关上车门的瞬间,男人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脱缰的野马,撞开拦路的树枝,冲出了公园的后门,汇入了外面已然华灯初上的城市车流之中。
身后,公园方向传来了几声零星的枪响和愤怒的叫喊,但很快就被城市的喧嚣所淹没。
车内一片死寂。郝明哲和苏文谦都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沾满了淤泥和汗水,狼狈不堪。苏文谦肋下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疼痛加剧,让他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郝明哲第一时间检查苏文谦的伤势,看到那再次扩大的血迹,眼神瞬间结冰。“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苏文谦咬着牙,将怀里的金属盒子递还给郝明哲,“东西……没丢。”
郝明哲接过盒子,紧紧攥住,然后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排驾驶座那个救了他俩的神秘男人。
“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警惕和审视。
男人缓缓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大约四十岁左右、棱角分明、带着风霜之色的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和煞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郝明哲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苏文谦和他肋下的血迹,然后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顾老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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