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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
如果你想知道挖一个足以容纳一名一米八八、骨架偏大、刚死不久且身体还在慢慢变僵硬的成年男性的坑需要多久,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大概需要你剩余的人生中,最漫长的四个小时。
当最后一铲带着湿冷露水的黑土被拍实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层让人想吐的鱼肚白。
我丢下铁锹,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我的每一块肌肉都酸疼的要命,仿佛我刚刚参加完一场没有任何规则的地下搏击俱乐部,而且被打的很惨。
我看着那一小块微微隆起的地面。
那里埋着拜伦。
这太魔幻了。
我,克洛伊·米勒,艾斯顿大学人文学院的一名光荣的大一新生。
我本以为我在大学里做的第一件意义深刻的大事,会是拿到普林斯教授的一个A+,或者是终于鼓起勇气在研讨课上反驳某个自大的男生。
结果呢?
我在埋尸体。
而且还是在一个连谷歌地图都搜不到的鬼森林里,和维罗妮卡一起,埋葬了我的前男友兼绑架犯/邪教徒/疑似杀人狂。
这要是写进我的入学申请文书里,招生办的老师大概会当场报警,或者直接给我颁发一个年度最佳荒诞剧本。
“走了。”
维罗妮卡的声音从我头顶飘下来。
她听起来甚至都没有喘气。
我抬起头,她站在晨光中,那件曾经昂贵的礼裙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用过的抹布,上面沾满了泥点和干涸的血迹。但神奇的是,即使是一块抹布,穿在她身上也像是一种颓废风的高级定制。
她把两把铁锹扔进了后备箱。
“别像个刚出土的僵尸一样坐在那儿,除非你想留下来陪他看日出。”
我一点也不想。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挪进了副驾驶座。
回程的路上,我睡着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因为感受到了脸上的疼痛。
我环顾四周,这是那个木屋别墅,维罗妮卡之前带我来过的,而此刻她的手正拍在我脸上。
“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懵懵懂懂的被她牵引进小屋浴室,一进门,便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
“你能自己处理吗?”维罗妮卡的声音传来。
我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镜子,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感觉是身体的一种防御机制,以免我想的太多而崩溃。
见我没有出声。
“转过去。”
维罗妮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哑意。
裙子的拉链早就卡死了,那里面夹杂了干涸的血块。我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贴上了我的后背,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我的脊椎骨。
“别抖,克洛伊”她在我耳边低语,呼吸喷洒在我的后颈上,她似乎使出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拉链依旧拉不开。
她终于放弃了,随着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那条脏兮兮的裙子滑落在地。
我赤裸地站在那里,那一瞬间的羞耻感让我下意识地想要抱住胸口。
“进浴缸,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顺从地跨进那个巨大的浴缸里,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了我的脚踝。
维罗妮卡跨进了浴缸边沿的一小步,跪坐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这个高度,让我的脸刚好和她的胸口平齐。
她挤了一大团沐浴露,直接涂在了她的手上。
“可能会有点疼。”
她说着,双手覆上了我的皮肤。
她的手很滑,混着泡沫,顺着我的锁骨缓缓向下推。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每一个指腹的按压都精准地落在我的皮肤上。
“这里的血迹干透了。”她皱着眉,视线停留在我的左胸上方。
她用大拇指在那里打着圈,反复又耐心地摩挲。
隔着那层滑腻的泡沫,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轻轻渗透着我的皮肤。
“Vee……”我的呼吸乱了。
“别说话,把下巴抬起来。”
我被迫仰起头,把自己最脆弱的喉咙暴露给她。
维罗妮卡的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沾着温水,顺着我的脖颈洗下去。水流流过我的锁骨,流进那一抹深陷的沟壑里。
她的视线也跟着水流往下。
那一刻,浴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水声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她就那样直白地、甚至有些贪婪地看着我赤裸的身体在她的手下一点点变干净,重新露出原本的肤色。
“你看,”她的声音低得有些沙哑,手指顺着我的肋骨滑下去,停留在我的腰侧,“这里有一块淤青,是你刚才挣扎的时候弄的?”
她的指尖在那块青紫上轻轻按了一下。
“嘶——”
“疼吗?”她抬起眼,那双绿色的眸子隔着缭绕的水雾看着我,里面闪烁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下次可别让人把你弄成这样,Mouse。”
她的手继续向下。
滑过平坦的小腹,滑过大腿内侧那些细嫩敏感的皮肤。
“别动,”她冷冷地警告,但手上的动作却轻得惊人,“这里全是血,不想被发现就给我老实点。”
她的手指仔细地清理着我大腿内侧的血迹。
我羞耻得快要燃烧起来,眼泪混合着水珠往下。
也许是良心发现,维罗妮卡抓过花洒,温热的水流当头淋下,冲走了所有的泡沫和暧昧。
“洗干净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浴缸里的我,眼神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傲慢。
“就像一只刚刚被从下水道里捞上来的小狗。”
然后她扯过一条巨大的浴巾,但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她就先一步弯下腰,用浴巾把我整个上半身裹住。
紧接着,她隔着浴巾,用力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这不是一个拥抱,这更像是一个勒紧的动作。
她把我按在她的胸口,我能闻到她身上被水打湿后散发出的体香,混合着那股永远存在的冷冽香水味。
“听着,”她在我的耳边低语,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我湿漉漉的耳廓,“你现在干净了,你身上的每一寸我都检查过了,都洗过了。”
“现在睡个好觉,懂了吗?”
我埋在她的怀里,浑身发软,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点了点头。
我立马睡着了,我想我实在是太累了。
等我醒来,我躺在一张无比柔软的大床上。窗外是燃烧般的晚霞,夕阳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涂抹在那些高大的松树梢上。
我猛地坐起来,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浑身酸痛得像是被一辆卡车碾过?
然后,记忆回笼了。
哦,对了,我埋了个人。
这种认知让我的胃部一阵抽搐,但我惊讶地发现,那种恐惧感竟然淡去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平静。就像当你连续熬夜三天赶论文,最后发现自己写的是一堆狗屎时,你不会哭,你只会想笑。
我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T恤。我的手也被清理过了,那些泥土和血迹不见了,只有那几个破了的血泡还在隐隐作痛,上面甚至贴心地贴上了创可贴。
我走出了房间。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楼下传来一阵滋滋作响的煎炸声。
我顺着楼梯走下去。
开放式的厨房里,维罗妮卡正背对着我站在流理台前。
她已经洗过澡了,那头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穿着一件黑色色的丝绸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手里拿着一个锅铲,正在跟平底锅里的一块牛排较劲。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
“哟,睡美人醒了?”她的声音懒洋洋的,“你要是再晚一点醒,我就得跟你说晚安了。”
我走到厨房的中岛台前,像个幽灵一样坐上了高脚凳。
我看着她。
看着她熟练地给牛排翻面,看着她从冰箱里拿出黄油和迷迭香。
这一切都太正常了。
太正常了,以至于显得更加变态。
我们十几个小时前还在挖坑埋人,现在她居然在煎牛排?
这心理素质简直不是人类。
“……我饿了。”我开口了,声音哑得像只乌鸦。
“废话。”维罗妮卡把一个盘子推到我面前,“给你。”
盘子里是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还有烤过的小土豆。
我以为我会吐,但是,当我闻到那股黄油和迷迭香的味道时,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大脑。
我的胃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我拿起了叉子开始吃。
第一口下去,我觉得我在嚼蜡。第二口下去,我觉得我在嚼橡胶。
到了第三口,我发现……这他妈的真好吃。
我开始狼吞虎咽,我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地往嘴里塞肉,我甚至用手抓起了小土豆。
维罗妮卡靠在台边,端着一杯红酒,静静地看着我。
破天荒的她没有嘲笑我的吃相。她的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怜爱?
不,那一定是我的幻觉,或者是我的脑子被那把铁锹震坏了。
“慢点吃,Mouse。”她轻声说,“没人跟你抢,这里没有食尸鬼。”
我被这个词噎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你……你能不能别提那些词?”
“哪些词?”她无辜地眨了眨眼,“食尸鬼?还是……掘墓人?”
“维罗妮卡!”
“好好好。”她举起双手投降,“我们聊点别的。聊点……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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