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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光(9)
洗完热水澡,林沚换上柔软的珊瑚绒睡衣,整个人陷进蓬松的被子里,才觉得今天像梦一样的出行,有了点真实落地的感觉。
头发还没完全干,带着湿润的水汽。
她侧躺着,看着窗外对面那栋房子二楼某个还亮灯的窗户,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冰凉的屏幕。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叶弛发来的消息。
很简单的一句话:【睡了?】
林沚的心跳快乐一拍,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才打字回复:【还没,刚洗完澡。】
消息几乎是秒回:【寒假有什么安排?】
【高二下就要开始系统复习了,我想提前把薄弱部分巩固好。】
这次,那边停顿了片刻。
一秒……两秒……三秒……
【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五点,来我家复习。】
林沚愣住了。
去他家……复习?单独?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又一条消息跟着过来。
像是预见她的犹豫,叶弛又补充了两句。
【书房安静,资料齐全。有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高三的复习节奏和重点,我可以提前带你过一遍。对你明年有帮助。】
林沚咬着下唇,心里那点迟疑被轻轻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却坚定地按下一行字。
【会不会太麻烦你,你高三,时间应该很紧……】
【不会。】叶弛回复得很快,【明天开始?早上八点。】
【好。】她回复。
【嗯,早点睡。】叶弛结束了对话。
林沚放下手机,重新缩回被子里。脸颊有点热,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得情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忍不住又看向窗外,对面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
————
寒假第二天,清晨七点,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林沚被生物钟准时唤醒,洗漱完下楼时,舅妈杨语蓉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看见她便笑:“之之起这么早?放假了也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林沚小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雪后初霁,路面清理得很干净,斜对面那栋房子安静地矗立在晨光里。
她慢慢吃着早餐,粥有些烫,她小口吹着气。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期待,像小火苗,细细地燃着。
七点半,门铃没响。林沚看看挂钟,又看看窗外。
七点四十,依旧没有动静。
她垂下眼,用勺子搅着碗里已经变温的粥。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也许他昨天只是随口一说……
“我吃好了。”她放下碗,准备起身。
“等等,”沈阅从楼上下来,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你今天什么安排?别在家闷着,要不跟我出去打羽毛球?”
“我……”林沚刚要回答,门铃忽然响了。
清脆的叮咚声,让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杨语蓉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这么早谁呀?”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叶弛。他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手里拎着个纸袋,袋口隐隐冒着热气。早上的冷空气随着门开涌进来一点,他鼻尖冻得有点红。
“杨阿姨早。”叶弛语气很自然,“我来找林沚。”
杨语蓉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小弛啊,快进来,外面冷。”
“不用了阿姨,”叶弛站在门口没动,目光越过杨语蓉,落在客厅里那个有些怔愣的身影上,“我来问她,今天去不去我家做题。”
沈阅这会儿彻底清醒了,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眉毛挑起:“做题?”
“嗯。”叶弛的回应言简意赅,“高三的复习资料和笔记,对高二下学期有帮助。”他说得坦荡又正当,让人挑不出毛病,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顺便,带了早餐。”
林沚已经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件浅米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看着叶弛,脸颊有些微热:“你……吃过了吗?”
“还没。”叶弛看着她,“一起?”
“之之刚吃过……”杨语蓉话没说完。
“我可以再吃点。”林沚小声但快速地说,然后抬头看舅妈和表哥,“我去叶弛家……写作业,行吗?”
沈阅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叶弛,眼神里带着审视,但最终还是撇撇嘴:“去吧去吧,省得在家闷着。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午饭在我家吃。”叶弛接话接得无比自然,“阿姨回来了。沈阅你也来。”
这邀请突如其来,沈阅反而被将了一军,准备好的“嘱咐”卡在喉咙里。他看着叶弛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诚意十足的脸,再看看自家白菜那隐隐期待的眼神,最后烦躁地挥挥手:“行行行,知道了,中午再说。之之,手机带好。”
“嗯!”林沚用力点头,转身去拿书包和外套。
走出家门,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林沚系好围巾,叶弛已经把纸袋递到她面前。
是热豆浆和小笼包。豆浆杯握在手里,温暖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走吧。”叶弛说,很自然地走在了靠马路的外侧。
去他家的路很短,不过几十步。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踩在清扫过的路面上的轻微脚步声。但林沚觉得,这沉默一点也不尴尬。
叶弛家果然很安静。偌大的客厅空旷整洁,依旧是那么冷清。他直接带林沚上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很大,两面墙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柜,整齐码放着各类书籍。靠窗是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坐。”叶弛指了指书桌一侧的椅子,自己绕到另一侧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几本厚厚的笔记和试卷,“你先看这些,是高二下学期重点和高三一轮复习的衔接部分。”
林沚接过。笔记字迹清晰凌厉,重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旁边还有简短的批注和拓展思路。试卷上不仅有答案,还有详细的步骤分析和易错点提醒。
“这都是你整理的?”她有些惊讶。
这工作量可不小。
“嗯。”叶弛已经打开自己的竞赛题集,头也没抬,“看完有不懂的问我。”
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中央空调出风口轻柔的气流声。
阳光慢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林沚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被笔记内容吸引。叶弛的思路清晰,一些她之前觉得模糊的概念,在他的笔记梳理下很容易变得条理分明。
她遇到一个卡住的函数问题,下意识地蹙起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哪里?”叶弛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沚抬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自己的书,正看着她。
“这里,”她指着笔记上一处,“这个变形怎么来的?”
叶弛起身,走到她这边,俯身看向桌面。他靠得不近,但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还是淡淡地笼罩过来。他伸手,用手指点着笔记上的步骤:“这里,用了换元。看,令t等于这个式子……”
他的讲解简洁直接,没有多余的废话,却总能切中要害。林沚跟着他的思路,恍然大悟:“所以后面这个范围是这样确定的?”
“对。”叶弛点头,目光还停留在题目上,“这种题型的关键就是定义域优先。”
讲完了,他却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就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把修正后的步骤写在旁边。林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笔尖,忽然有些紧张,写字的速度都慢了。
“懂了?”他问。
“懂了。”林沚点头。
叶弛这才直起身,回到对面坐下。书房里重新恢复安静,但刚才那片刻的靠近,仿佛在空气里留下了淡淡的余温。
十点多的时候,林沚觉得眼睛有些酸,放下笔揉了揉。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叶弛捕捉到。
“累了就休息。”他说,也合上了自己的书,“下楼喝点东西?”
楼下客厅,保姆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水果和热茶。看见他们下来,笑眯眯地说:“小弛,中午想吃什么?你同学有什么忌口的吗?”
阿姨看向林沚。林沚忙说:“我都可以。”
“做清淡点。糖醋排骨,清蒸鱼,再炒两个蔬菜。”叶弛对阿姨又嘱咐了一句,“不要放香菜和青椒。”
“哎。”阿姨应着去了厨房。
叶弛给林沚倒了杯热茶,自己则开了罐冰可乐。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你爸爸……不在家?”林沚捧着茶杯,小心地问。
“他有自己家。”叶弛喝了口可乐,语气平淡,“上次是意外。”
林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轻轻揪了一下。
“下午还学吗?”叶弛忽然转头看她。
“学。”林沚立刻说。
“嗯。”叶弛点点头,没再说话。
午饭很丰盛,阿姨手艺很好。快吃完的时候,沈阅果然来了,大咧咧地坐下,尝了口排骨,点头:“嗯,味道不错。叶弛,你们家阿姨手艺可以啊。”
“嗯。”叶弛应了一声,给林沚夹了块没刺的鱼腹肉。
这个动作无比自然,却让一旁正准备夹菜的沈阅手顿了一下。他看看叶弛,又看看低头吃鱼的林沚,眼神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饭后,沈阅没久留,说约了人打球就走了。林沚和叶弛回到书房。
也许是上午熟悉了环境,林沚下午更放松了些。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书本上的字迹渐渐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书房里光线已经变暗。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而叶弛还坐在对面,戴着耳机,面前摊着一本英文原版书,屏幕亮着,似乎是某个编程界面,但光线调得很暗。
他侧脸对着她,神情专注,手指偶尔在触摸板上滑动一下。
林沚轻轻动了动。叶弛立刻察觉到,转过头,摘下一只耳机:“醒了?”
“我……睡着了?”林沚有些不好意思,坐直身体,毯子从肩上滑落。
“嗯,睡了四十分钟。”叶弛看了眼时间,语气听不出情绪,“还学吗?”
林沚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我该回去了。”
“好。”叶弛合上书,起身,“送你。”
走到门口,林沚换鞋时,叶弛忽然说:“明天还来吗?”
林沚系鞋带的动作顿住,抬起头。
叶弛站在玄关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明天,还来学习吗?”
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里也没有太多情绪,但林沚就是觉得,他在等一个肯定的答案。
“来。”她听见自己说。
“几点?”
“还是……早上?”
“嗯。”叶弛点头,“我等你。”
第三天,第四天……寒假的日子就这样规律起来。
每个清晨,林沚都会在路口偶遇带着早餐的叶弛。有时是热豆浆,有时是粥和小菜,他总是很自然地把吸管插好或盖子打开,递到她手里。
书房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叶弛讲题时话不多,但总能精准点出林沚的困惑所在。他整理出来的笔记和题型归纳,对林沚帮助极大。她甚至觉得,这几天学到的思路和方法,比平时一个月还多。
他们并不总是学习。有时下午,叶弛会摘下耳机,问:“累了?看部电影?”
然后他们会转移到客厅,用投影仪看一些老片子。叶弛选的片子通常很安静,节奏缓慢。林沚蜷在沙发一角,身上盖着那条熟悉的羊绒毯。叶弛坐在另一头,两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但共享着同一片光影和静谧的时光。
沈阅中间又来过几次,有时是送水果,有时是纯粹视察。但每次看到的,都是两人各坐书桌一端认真学习的画面,最多是叶弛在给林沚讲题。他挑不出毛病,渐渐地,也就不再总往这边跑了。
腊月二十八那天,叶弛家的阿姨开始放假,准备回老家过年。中午,叶弛点了外卖。吃饭时,他忽然说:“我明天可能不在家。”
林沚筷子停了一下:“哦。”
“年三十晚上,”叶弛看着她,“你们家怎么过?”
“就是吃年夜饭,看春晚,守岁。”林沚说,“舅舅可能会放点鞭炮。”
“嗯。”叶弛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学习时,林沚有些心不在焉。她偷偷看对面的叶弛,他依旧专注地看着书,侧脸平静。
鬼使神差下她忽然叫他。
“叶弛。”
叶弛抬头。
“年三十晚上……”林沚犹豫着,声音很小,“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吃年夜饭?”
说完,她脸就红了。这邀请太唐突了吧?他说自己不在家,肯定就是要和家人一起……
“好。”叶弛的回答干脆利落,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林沚怔住:“你……你不是……”
“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叶弛语气平淡,“我本来打算出去走走。”
林沚心里那点揪着的感觉又来了。她点点头,努力让声音显得自然:“那说好了,年三十晚上,你来我家吃饭。”
“嗯。”叶弛看着她,眼底有很浅的波动,“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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