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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桃源(10):真相
从那以后,应思听依旧守在晏巽身边,却仿佛彻底熄灭了那团火。
他不再主动靠近,不再没话找话,只是履行着作为队友的职责,沉默地战斗,沉默地守护。
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墙。
晏巽不是没有察觉,他心中亦有愧疚和烦闷,但他告诉自己,这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能给他任何虚假的希望。
直到……那场致命的S级副本。
在应思听燃烧生命本源,为他挡住必死一击,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晏巽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应思听气息微弱,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不舍和那早已习惯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晏巽……”他声音轻得像羽毛,“这下……你总算……不用再躲着我了……”
晏巽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浑身颤抖,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这才惊觉,那个像火焰一样炽热、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在他冰封的心里,凿开了一道裂缝,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对不起……思听……对不起……”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泪水滴落在应思听苍白冰冷的脸上。
应思听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像以前那样,替他擦掉眼泪,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别哭啊……书呆子……”他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知道的……你心里……一直有个人……我不怪你……”
“只是……有点……不甘心……”
“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他喃喃念出这句诗,眼神渐渐涣散,最终凝固成一个带着永恒遗憾的、浅浅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
而他紧握的手心,至死都还紧紧攥着那枚……晏巽不曾接过的相思豆。
“思听——!!!”
晏巽的嘶吼声响彻在废墟之上。他失去了他,在终于看清自己心意、却永远无法挽回的时候。
那枚从应思听僵硬的手指间取出的相思豆,成了晏巽永恒的梦魇和枷锁。
他悔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悔恨自己的怯懦与逃避。对应思听的愧,与对嬴祀和时胤的执,交织在一起,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
“所以……”晏巽从这段撕心裂肺的回忆中挣脱,脸上已满是泪痕,他看着嬴祀,笑容惨淡而破碎,“你看,我就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人。既抓不住过去的影子,也辜负了眼前的真心。我执着于寻找你,或许……也只是为了弥补对应思听的亏欠,寻求一种虚伪的自我安慰。”
他将所有血淋淋的伤口揭开,露出了最脆弱的内里。
嬴祀沉默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晏巽的执念,远比祂想象的更为复杂沉重。
对师父的追随,对师弟未果的恋慕,对应思听迟来的悔恨……
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他如今的痛苦与挣扎。
“晏巽,”嬴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逝者已矣。无论是师父,还是应思听,他们若在天有灵,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你永远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祂顿了顿,继续道:“放下,并非遗忘,而是带着他们的祝愿,继续前行。你值得拥有新的开始,而不是永远活在自责与追悔里。那枚相思豆,不应是你的枷锁,而是他留给你的……祝福。”
晏巽怔怔地看着嬴祀,看着那双与记忆中“祈年”相似,却又更为通透坚定的眼眸。许久,他长长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吐出一口气。
他眼中仍有悲痛,但那股纠缠不休的执拗戾气,却消散了许多。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正是那枚殷红的相思豆。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像是说给嬴祀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更是说给那个早已消散的少年听,“谢谢你……祈……不,嬴祀。也……对不起,思听。”
他紧紧握了握那枚红豆,仿佛要将那份迟来的回应与歉意传递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怀中,贴在心口。
这一次,不是禁锢,而是珍藏。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恢复了平静,那温润之下,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释然与坚定。
“明日黄粱宴,我会履行‘墨客’之责。稳住魂灵印记,助他们安然渡过此劫。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告慰思听,告慰师父,更是为了……我自己的解脱。”
这一次,他的选择,是真正的放下与新生。
[叮!恭喜玩家“嬴祀”解锁隐藏线索“明月当时”,桃源岛往昔碎片(6/7)已收集。探索度:85%。]
嬴祀离开晏巽的草屋,夜风裹挟着桃花的冷香与愈发清晰的亡魂低语,拂过祂的脸颊。
晏巽的释然如同解开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但前方等待着祂的,是更深邃、更关乎所有魂灵命运的谜团。
祂不再犹豫,身影如一道轻烟,迅速掠过寂静的村舍,径直走向岛屿中心那棵巍峨的、承载了无数祈愿的古老桃花树。
“原来,为什么公会叫“ Interesting”,那是因为是应思听……”
“我知道应思听!他很厉害……只不过,天妒英才……”
“哎……都不容易。”
“……”
月光下,巨树沉默矗立,万千系着木牌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曳,碰撞出细碎而空灵的声响,仿佛是无数魂灵跨越时空的叹息。
越靠近,嬴祀越能感受到一股庞大而哀伤的愿力,如同深海暗流,在这棵树下汇聚、盘旋。
祂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贴上那粗糙而温暖的树干。
这一次,不仅仅是神识探查,祂几乎放开了全部心神,任由梼婳赋予的过度“神眷”与自身源自“祈年”的神秘感应,如同钥匙般,深深嵌入这桃源梦境的核心。
没有抗拒,没有屏障。
庞大的信息洪流瞬间将祂淹没,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一幅完整而悲壮的画卷,在祂“眼前”徐徐展开。
画面中,并非瘟疫蔓延,而是天空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撕裂!
恐怖的、无形的能量乱流——时空风暴——席卷了整个桃源岛。
那不是寻常的天灾,而是世界规则层面的崩塌。
草木、屋舍、生灵……在乱流中如同沙堡般瓦解、湮灭,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
就在全岛生灵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的瞬间,一个强烈的、纯粹的守护执念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最后的火种——那是小悠,在死亡降临的刹那,心中唯一的念头:“守护弟弟小然,守护家园!”
小然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泪止不住的向下流,:“姐姐……你要去哪儿?你不要小然了吗?”
小悠转过身来,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坚定:“小然,姐姐只是去了远方。会回来的……我们拉勾。”
小然破涕为笑,有些深深地看了一眼姐姐,点点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
……
这股无比纯粹强大的执念,恰好吸引了当时正途经此地、同样因躲避某种更恐怖的时空侵蚀而受伤隐匿的一缕桃花神梼婳的神念。
梼婳感受到了小悠的守护之心与全岛瞬间死亡产生的庞大愿力,心生无尽怜悯。
同时,祂更清晰地察觉到,那时空乱流的侵蚀并未停止,这片空间碎片如同漂泊在暴风雨中的小舟,正在缓慢却不可逆转地崩解。
若放任不管,所有魂灵将彻底归于虚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梼婳做出了选择:以自身残存神力为骨架,以小悠的魂灵与执念为核心锚点,融合全岛魂灵的愿力,共同构筑了这个“往生之境”——桃源梦!
这梦境,既是抚平亡魂伤痛、给予虚假“团圆”的安慰剂,更是庇护这些脆弱魂灵免受持续时空乱流吞噬的唯一避难所!
小悠的魂灵,因此与梦境、与地脉彻底融合,成为了维系一切的“燃料”与“基石”,承受着永恒的痛苦。
梼婳长叹了口气:“小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小悠坚定的说:“嗯。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梼婳欲言又止道。
“维系这一切要付出的……不只是疼痛,还有灵魂……值得吗……”
小悠决然的笑了笑,“来吧。”
灵魂虚无时,小悠似乎看见了不远处南山上小然笑的粲然。
一切都很值得……
维系如此逆天的梦境,对抗持续不断的时空乱流侵蚀,需要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
梼婳自身的神力在不断消耗,小悠的魂灵与众生愿力是主体,但依旧不够稳定。梼婳预见到,若没有额外的、强大的稳固力量,梦境迟早会被乱流彻底撕碎。
于是,祂将目光投向了南疆白巫族那株凝聚了千年天地精华的桃木心。
夺取桃木心,并非为了私欲炼制神器,而是为了抽取其本源力量,加固桃源梦境的屏障,延缓崩解,为魂灵争取更多时间,甚至……寻找一线生机!
白巫族的抵抗与随之而来的惨剧,是梼婳预料之中却不得不为的无奈之举,这成了祂无法洗刷的罪孽,也种下了白湘泠百年仇恨的根源。
“桃木心是我白巫一族的至宝,绝不能落入他族之手。”
“现在乱流肆意,我们需要用……”族长立马打断。
“不行,我说了不行!!你们要拿走,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只要我们族人还有一个!桃木心永远是我们白巫族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剑!”
梼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痛苦,祂并不愿如此,但时空乱流如同悬顶之剑,桃源梦境的崩解就在眼前。
白巫族人的抵抗异常激烈,他们世代守护桃木心,视其为与天地沟通的桥梁,是族群的命脉所在。
战斗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梼婳身为神祇,即便只是一缕受伤的神念,其力量也远非凡俗修士可比。但祂心有顾忌,不愿造成过多杀孽,出手多有克制。
然而,白巫族人守护圣物的决心远超祂的预料,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催动族中秘法,燃烧精魂,前仆后继。
一时间,南疆山谷中神力与巫术的光华激烈碰撞,轰鸣声不绝于耳。草木在力量余波中枯萎,大地崩裂。
“为了圣物!为了白巫!” 老族长须发皆张,手持骨杖,带领族人构筑起一道道防线,眼神决绝,寸步不让。
梼婳看着一个个倒下的白巫族人,看着他们眼中至死不渝的守护之光,心中如同被巨石压住。
这与小悠守护桃源岛的神情何其相似!
都是为了守护珍视之物,不惜牺牲一切。
可祂……别无选择。
“抱歉……” 梼婳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祂不再留手,粉色的神光骤然炽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白巫族最后的防御。
老族长在神力冲击下踉跄后退,口中溢出鲜血,他看着被粉色光华包裹、逐渐脱离地脉的桃木心,目眦欲裂,发出不甘的怒吼:“梼婳!你夺我族圣物,屠我族人!此仇此恨,我白巫一族,纵是身化厉鬼,魂飞魄散,也必世代不忘——!!!”
这饱含血泪与无尽怨恨的诅咒,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南疆的山川,也刻入了梼婳的神魂。
最终,桃木心被强行剥离。
失去了核心的白巫族地,灵脉迅速枯竭,水土失衡,生机凋零,很快就变成了一片荒芜死地。
而梼婳,带着这枚浸染了白巫族鲜血的桃木心,以及满身的罪孽感,匆匆返回了摇摇欲坠的桃源梦境。
有了桃木心本源的加固,桃源梦境的崩溃得以暂缓。
但时空乱流的侵蚀无孔不入,那些残留的混乱能量,混合了部分魂灵因漫长等待而逐渐扭曲、畸形的执念,以及……白巫族覆灭时产生的滔天怨气,共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毒素”——也就是白湘泠所感知并剥离的“孽”。
它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梦境的稳定,也让小悠承受着额外的、来自怨念的反噬痛苦。
而“黄粱宴”,也并非单纯的团圆盛宴。它是梼婳和小悠在绝境中构思出的最后方案。
借助“头七”回响时魂灵愿力与天地规则产生的短暂共鸣峰值,燃烧桃木心剩余的全部力量,连同梼婳近乎枯竭的神力与小悠部分的魂灵本源,三者合一,强行冲击时空壁垒,试图在乱流中撕开一条极不稳定、通往真正轮回的通道!
这是一场成功率不足万一的豪赌。
失败则能量彻底失控,所有魂灵连同梦境瞬间湮灭。
但若成功,便能送这些被困已久的魂灵往生,给予他们真正的解脱。
这也是梼婳能为这些魂灵,以及为自己赎罪,所能做的……最后一搏。
画面的最后,是梼婳独自立于梦境边缘,凝视着外部那永无止境的、混乱狂暴的时空乱流。
祂的神力已因维系梦境和准备“黄粱宴”而接近枯竭,桃木心的力量也在持续消耗。
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深深的无力,以及那份无法洗刷的罪孽感。
祂感应到了嬴祀身上特殊的气息,那份过于厚重的“神眷”,既是标记,也是一种无声的祈求——祈求这个身负轮回气息的变数,能带来破局的希望,无论是为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增添一丝胜算。
还是……给予这些魂灵,包括小悠,一个更仁慈的终结。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联,形成了一个完整而悲壮、充斥着无奈与牺牲的闭环。
“原来……梼婳不是坏的……只是立场不同,目的不同……”
“但也不是祂杀白巫一族的原因吧……”
“彼此各有难处……事已发生,也无法阻止了。”
“……”
弹幕在争论不休。
[叮!恭喜玩家“嬴祀”解锁隐藏线索“往生之境”,桃源岛往昔碎片(7/7)已收集。探索度:100%。隐藏任务“桃源的真相”已完成!]
就在探索度达到100%的瞬间,异变骤生!
嬴祀怀中那枚被梼婳神力过度灌注的桃木符,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一道璀璨夺目的粉色光柱,如同苏醒的巨龙,自符箓中冲天而起,直贯云霄,甚至短暂地驱散了周围弥漫的诡异歌声与阴暗!
“嗡——!!!”
整个桃源梦境随之剧烈震动!
大地微颤,桃花乱舞,所有的屋舍、树木都出现了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
天空中,那轮永恒的、带着桃花晕染的月亮,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
远处,隐隐传来了时空乱流如同鬼哭般的嘶鸣,侵蚀正在加剧!
[警告!桃源梦境核心真相已被揭露!时空乱流侵蚀加速!“黄粱宴”提前开启!请所有玩家即刻前往祠堂广场!最终阶段——‘轮回抉择’,开启!]
[重复!最终阶段——‘轮回抉择’,开启!]
系统的警告声冰冷而急促,回荡在每一位玩家的脑海中。
舒安的琴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身,看向光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决然。
白湘泠从阴影中现身,仰望着不稳定的天空,手中枯荣笔发出低鸣,她冰冷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晏巽推开屋门,感受着梦境的震动,握紧了手中已展开的卷轴,眼神坚定而平静。
而嬴祀,站在冲天光柱的源头,缓缓收回了贴在树干上的手。
祂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再次凝聚出现的、更加凝实却也更加疲惫与哀伤的梼婳身影。
梼婳的目光穿越空间,与嬴祀对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真相大白的欣慰,有背负罪孽的沉重,有对即将到来之事的恐惧,也有一丝……
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期盼。
“你……终于看到了全部。”梼婳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在嬴祀心间。
嬴祀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剑身清鸣,凛冽的剑气与这动荡的梦境、与祂心中澎湃的思绪产生共鸣。
祂能感觉到,颈间的钥匙传来一阵阵强烈而温暖的波动,仿佛那个等待了九百九十九年的灵魂,也在无声地支持着祂的决定。
真相,残酷而悲壮,已然大白。
最终抉择的时刻,就在眼前。
这提前开启的黄粱一宴,是沉沦梦境的终曲?
是向死而生的豪赌?
还是……
能有第三条路?
所有的答案,都将在祠堂广场,在那场决定所有魂灵最终归宿的盛宴上,由他们共同书写。
嬴祀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红白相间的流光,朝着祠堂广场的方向,决然疾驰而去。
风在祂耳边呼啸,带着桃花的挽歌、亡魂的祈愿、乱流的嘶鸣,以及……
一份沉重如山的责任。
最终之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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