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尽生

　　清晨醒来林尽染已经在南院了，此时的周小豆觉得自己最近走了大运。
　　先是采蘑菇迷路遇见了传说中的林师姐，现在又被指派到南院帮忙——南院啊！
　　那可是亲传弟子住的地方！虽然只是负责洒扫庭院、修剪花木这种杂活，但周小豆已经兴奋得三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清晨，他抱着一大捆新砍的翠竹枝，小心翼翼地推开南院月洞门，然后就僵在了原地。
　　院中那棵老梨树下，红衣少年正倒挂在枝桠上，高马尾垂下来几乎要扫到地面，手里还拈着一朵刚摘的梅花，对着晨光仔细端详。
　　“何、何师兄？”
　　周小豆结结巴巴。
　　何云生闻声翻身落地，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他拍拍衣襟上的落花，眼睛一亮：
　　“哟，小豆子来了？”
　　周小豆脸一红：
　　“师兄，我叫周小豆……”
　　“知道知道，周小豆，小豆子，不都一样嘛。”
　　何云生凑过来，笑眯眯地戳了戳他怀里那捆竹子，“今天砍的？哟，这切口整齐，有进步啊。上回你砍的那捆，参差不齐的，膳堂王管事差点以为咱们云隐峰要改行卖狼牙棒。”
　　周小豆的脸更红了，讷讷道：
　　“我、我练了……”
　　“练了好！年轻人就该多练！”
　　何云生大手一挥，“来来来，放下放下，师兄教你点好玩的。”
　　他不由分说地抢过那捆竹子，抽出几根长短合适的，手指翻飞间，青翠的竹枝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不过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竹编蚱蜢就出现在他掌心。
　　“喏，送你。”
　　何云生把蚱蜢塞到目瞪口呆的周小豆手里，“这可是我当年在人间游历时学的绝活，整个云隐峰独一份。”
　　周小豆捧着那只翠绿的蚱蜢，眼睛瞪得滚圆：
　　“谢、谢谢何师兄……”
　　“别客气。”
　　何云生拍拍他肩膀，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小豆子，交给你个重要任务。”
　　周小豆立刻挺直腰板：
　　“师兄请吩咐！”
　　“以后每天来南院，除了干活之外，帮我盯着点你林师姐。”
　　何云生神色认真起来，“她最近修炼太拼，动不动就忘了吃饭。你要是看见她过了午时还没用膳，或者脸色特别差，立刻来东院找我，记住了没？”
　　周小豆用力点头：
　　“记住了！”
　　“乖。”
　　何云生又笑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包糖炒栗子塞给他，“奖励你的。去吧，把竹子放好，该干嘛干嘛。”
　　周小豆抱着竹子和栗子，晕乎乎地走了。
　　何云生看着少年雀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院中，周小豆正蹲在梨树下，拿着把小剪刀，极其认真地修剪着杂草。
　　听见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
　　“林师姐！您醒了？”
　　林尽染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脚边那堆杂草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周小豆连忙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师姐，这个给您……何师兄给的糖炒栗子，还热乎着。”
　　林尽染愣了愣，接过油纸包。栗子确实还温热，香气扑鼻。
　　“谢谢。”
　　她轻声说。
　　周小豆脸又红了，结结巴巴道：
　　“那、那师姐您趁热吃，我继续干活了！”
　　说完就埋头猛剪杂草，一副要把整片地皮都修剪一遍的架势。
　　林尽染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剥开一颗栗子。
　　糖炒的甜香混着栗子本身的糯香在口中化开，温热入腹，驱散了些许修炼后的疲惫。
　　刚吃了两颗，院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来的是宋砚礼。
　　他依旧摇着那把墨玉折扇，一身玄衣，信步走进来，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尽染身上。
　　“哟，吃着呢？”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在她对面坐下，顺手就从油纸包里拈了颗栗子，“小豆子孝敬的？”
　　“宋师兄。”
　　林尽染行礼。
　　“免礼免礼。”
　　宋砚礼摆摆手，慢条斯理地剥着栗子，“大师兄让我来看看你‘镜流篇’练得如何了。不过看你这脸色……练过头了吧？”
　　林尽染沉默。
　　“啧，你们师徒俩一个德行。”
　　宋砚礼摇摇头，“一个拼命教，一个拼命练，都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
　　他顿了顿，扇子一合，“算了，说正事。”
　　他压低声音：
　　“幻境里逃走的那只魔族，有线索了。”
　　林尽染心头一凛，坐直身体。
　　“那魔女自称‘初刃雪’，魔尊尤司座下三大魔将之一，专司潜伏、暗杀、情报。”
　　宋砚礼神色难得正经，“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她本该随尤司一同被封印，但大战最后，柳芙蓉前辈以命换来的封印大阵出了点岔子——有极少一部分魔源逃逸了。”
　　“初刃雪就是其中之一？”
　　林尽染问。
　　“不止她。”
　　宋砚礼摇头，“至少有三位魔将的残魂逃了出来，潜伏三百年，如今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看向林尽染，“你遇到她不是偶然。神镜花对魔族有天然的克制，但也对魔尊的复活至关重要——尤司被封印的魔源，需要用至纯至净的神力才能彻底炼化也就是永生花。而神镜花，是最好的‘容器’。且他们一旦获得永生花与起死回生结合天下便再无敌手。”
　　林尽染握紧了手。
　　“她在幻境里说，我的神镜花会成为魔尊踏上至高神座的阶梯……”
　　“没错。”
　　宋砚礼点头，“所以你得小心了。初刃雪这次失败，下次来的，可能就是更麻烦的角色。”他顿了顿，“另外，关于虞明月……”
　　林尽染屏住呼吸。
　　“九转回魂草的事，药王谷那边暂时被大师兄压下去了，但明年惊蛰他们肯定还会找茬。”
　　宋砚礼道，“在那之前，你需要准备几样辅助材料，稳固虞明月的残魂。”
　　他掏出一张清单，推到林尽染面前。
　　上面列着三样东西：
　　百年生的“养魂木”、极北之地的“寒玉髓”、以及……“三生泉水”。
　　“养魂木和寒玉髓虽然难得，但花点功夫总能找到。”
　　宋砚礼点了点最后一样，“唯独这三生泉水，有点麻烦。”
　　“为什么？”
　　“因为它在浮道寺。”
　　宋砚礼叹了口气，“浮道寺那帮修无情道的，规矩大得很。三生泉是他们圣地里的圣泉，百年才开放一次取用机会。今年刚好是开放年，但想要取水，得通过他们的‘问心三关’。”
　　林尽染看着清单，沉默良久。
　　“我去。”
　　她说。
　　宋砚礼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
　　“行，有魄力。不过这事不急，你先打好基础。等大师兄觉得你够格了，自然会安排。”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
　　“对了，提醒你一句——修炼别太拼。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说完，他摇着扇子晃晃悠悠走了，走到院门口时，还顺手揉了揉周小豆的脑袋：
　　“小豆子，好好干，下次师兄给你带糖画。”
　　周小豆抱着一堆杂草，整个人都懵了。
　　林尽染坐在石桌旁，看着手中那张清单，陷入了沉思。
　　许尽欢是宗门隐藏起来的实力，药罐子只是保护他在遇到她之前的临时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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