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光予之

　　蒋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窗外是盛夏灼热的阳光，但她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顾言之近期的行为，在她看来，已不能简单用“关心同学”或“热恋期的形影不离”来解释。

　　那孩子看她的眼神，少了往日的疏离与礼节性的尊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他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总是“恰巧”出现在瑜玥周围，尤其是当自己试图以校长身份“关怀”瑜玥时。这种过于刻意的“保护”，让蒋珊敏锐地意识到——顾言之，很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他知道了多少？’蒋珊心下思忖，‘是从他父亲顾家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他自己查到了蛛丝马迹？’ 她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目前应该还没有将疑虑告知瑜玥，否则那女孩绝不会如此平静。

　　“不能自乱阵脚。”蒋珊对自己说。当前最紧要的，依旧是维持好她苦心经营的“温润慈和、关爱学生”的校长形象。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只要没有确凿证据摆在面前，一切就都只是猜测。她需要的是耐心，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彻底消除隐患，而又不引火烧身的机会。

　　os顾言之！猫鼠游戏而已，你以为我是吃蒜的？就算查到了也没关系，毕竟……证据嘛，早就在那场“意外”中就销毁了。

　　在高二下学期的后半段，时光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在无声的紧绷中悄然流逝。在顾言之近乎“过度”的保护和瑜玥由最初甜蜜到后来隐约感到的一丝无奈中，他们终于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完了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波涛的学期。

　　期末考试的结束，并未带来多少轻松。南城一中的高三学子，只获得了短短一个月的暑假。这短暂的喘息，对于即将面对人生大考的他们来说，珍贵且压力重重。而这份被压缩的假期和随之而来的集中补课，也为蒋珊提供了更多在校内活动、观察，乃至布局的“合理”时机。

　　暑假的一个夜晚，顾言之书房里的灯光亮到很晚。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依旧是关于那些陈旧往事的碎片信息，错综复杂，难以拼凑出全貌，但指向蒋珊的疑点却越来越多。内心的焦灼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渴望撕开迷雾，将瑜玥彻底护在身后，却又深感自己力量的渺小，而且高三要高考的压力也大，自己还答应了瑜玥要和她一起考京大。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将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希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或更明确的指引。

　　电话那头，顾沉默了片刻，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历经世事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言之，你查到的这些，我也隐约知道一些。但事情过去太久，牵扯的可能比你想的更深。听爸爸一句劝，有些浑水，最好不要蹚。”

　　“可是爸，瑜玥她……”顾言之急切地想辩解。

　　顾父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我知道你关心那孩子。但正因如此，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去刨根问底，那可能会打草惊蛇，引来你无法预估的危险。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正面应对这些陈年积弊。”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当前对你、对她最好的方式，是保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集中精力准备高考，这才是你的正途。同时，用你的方式，小心地保护好她，但切记要做得不着痕迹，不要让她察觉异常，平白增添恐慌和烦恼。”

　　最后，顾永诚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言之，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查到什么，都不要因为外界这些复杂的、尚未证实的事情，去伤害瑜玥的感情，更不要冲动地用什么‘分手’来试图保护她。那是最愚蠢、也是最伤人的方式。真正的保护，是变得更强，是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将她推开。”

　　顾言之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父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急于求成的焦躁，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困境与自身的局限。他哑声回答：“……我明白了，爸。”

　　挂断电话，书房里一片寂静。顾言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父亲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可他如何能对瑜玥可能面临的潜在威胁视而不见？父亲告诫他“不要提分手”，他当然一万个不愿意。

　　然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如果……如果未来的某一天，真相的揭开会带来无法预估的危险，而唯一的、暂时能让她远离风暴中心的方法，就是看似绝情的离开呢？为了保护她，他是否……真的有勇气去扮演那个“坏人”？或许现在的他不会，但是被逼进绝境时他或许就会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猛地一缩，泛起尖锐的疼痛。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只能将这份沉重的可能性深深埋入心底。

　　此刻的他绝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为了保护身边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女孩，他竟真的会亲手铸成那看似最绝情的“保护壳”，将两人都推入分离的痛楚与漫长的等待之中。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关于未来的“重逢”与“清算”，在他有能力时才能把她算会自己身边，再好好的保护他才能……让他们好好“清算”。

　　窗外的夏夜，蝉鸣聒噪，预示着高三这场硬仗，以及隐藏在学业压力之下，更汹涌的暗流，即将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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