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原传说

作者:飞鸟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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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4


      萧蝉随同兄弟们站到队尾,队伍缓慢移动着,领到兵器的人返回自己家中,用兵器保护家里人。

      萧风看着散乱的队伍,遗憾道:“现在没有区卫组织了,所有人都成了散兵,自卫的风险比军队保护大多了,真不知道‘贵人’们怎么想的,会下达这么一个愚蠢的命令。”

      萧蝉听到萧风提“贵人”,心生疑惑,区中心早就变成一片空城了,难道大伯家不知道?

      萧树:“区中心遇袭,‘贵人’们的日子也难捱了。”

      萧逸问:“‘贵人’有自卫武器吗?电磁束破坏,他们还能用什么武器保护自己?”

      萧风冷笑:“没想到‘贵人’们也有今天,要我说,他们死了,换我们进去……”

      萧树当即打断:“萧风,别说胡话!”

      萧蝉的思绪被风刮得凌乱,偌大的岩原区没有区卫,被外人入侵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岩原区以何自立?

      当晚,在靠近绿洲的三百五十五号位和三百五十六号位发生外敌扰乱,萧树受到爸爸的指令,去三百五十五号位支援,萧逸去三百五十六号位。

      大伯和萧蝉在铸兵器,速度达到十分钟一个,制出来的兵器以刀剑为主。

      萧蝉坐在一旁,面庞映着红色的火光,耳边响起哔剥声,星星点点的光从火炉里迸出来,溅到地上,又消失不见。

      萧蝉用锤子敲打着刀的形状,用的材料是墨琅石,受到外力密度会变大,体积会缩小,短短半分钟内,黑色岩石的厚度急剧收缩,边缘棱角变得削薄,完全冷却后,岩石面的颜色逐渐变浅,黑中泛着灰色。

      墨琅石塑形很快,甚至不用捶打,它的边缘会自动成型,厚度锐减,薄削如蝉翼。

      萧蝉:“大伯,这些冷兵器真的有用吗?如果对方的武器更厉害,能在远距离杀伤敌人,我们造出的冷兵器不就是一块没有用处的岩石?”

      大伯嘟着唇上的胡须,脸上的褶皱绷紧,苍老的脸上显出冷峻的神色:“这是给住户锻造的防身武器,能不能用这东西防住敌人,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蝉:“如果防不住呢?”

      大伯:“那就只能被敌人杀死,他们的家园也会被敌人侵占。”

      萧蝉听着锻打刀剑的铿锵声,仿佛能预见住户拿起刀剑与敌人奋力厮杀的场景,他从小到大还未参与过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能想象到暴力血腥、自私和侵占,他们的腰部应该也会重伤,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下,身上被砍成鱼鳞的伤口,流出涓涓的血水。

      萧蝉眼眶浸湿了一瞬,想起爸爸对自己做下的种种,最后又对弟弟做下的种种不堪入目的行为,痛,实在是痛到对至亲记忆的深处,一想起家,一想起家人,就会觉得腰间的血向外喷涌,在自相残杀……

      萧蝉:“大伯,如果敌人侵占了原住户的岩屋,会发生什么后果?”

      大伯:“敌人会混进来,而我们无法识别。”

      萧蝉:“敌人很凶残,比如惯于杀人取血,破坏岩原区的安宁,从这些异于常人的行为,能不能判断出来?”

      大伯:“我无法回答……他们善于伪装,从外表上看起来,或许瞳仁的颜色、发型、五官的分布不同,但其他方面,比如生活作息,言行举止,根本辨别不出,有一个特点,也是传闻中说的,说他们能听见人心里所想,能穿透人的思维。”

      萧蝉推测出大伯说的是波伦区。

      萧蝉想起朔雀和他第一次见面,那双棕色的眼睛,像琥珀一般,透亮的,盯在他脸上许久,似乎在思考什么,凝望到他心底很深的地方。

      这一点上,朔雀的确邪恶,称得上是敌人。
      朔雀一直在隐瞒自己能听见对方心声的能力,让他在朔雀面前肆无忌惮地觊觎、肖想,而朔雀则神情自若地隐瞒、伪装,从来不显露自己的心迹。

      除了在观星台那天,朔雀以“天空坠落”的名义送给他一个吻。

      可能不止一个,朔雀给了他很多个吻,让他猝不及防地沉沦其中,忘乎所以。

      萧蝉觉得,如果他站在朔雀眼前,对朔雀大言不惭地说:“请你立刻停止对岩原区的侵袭,带着你的军队永远离开这里!”

      朔雀一定会同意的。

      萧蝉不知道朔雀此前有没有随意给过别人吻,萧蝉默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因为朔雀智慧又刚正的外表,会让萧蝉相信朔雀是一个钟情的人。

      萧蝉恳求道:“大伯,我想和萧树一起去戍边,我和波……和外边的人打过交道,我更清楚他们的生活习性,能比别人更容易分辨出他们。”

      大伯:“不,你要留下来,萧树会摆平一切的。”

      大伯的语气很强烈,像在胁迫他留下来。

      萧蝉没日没夜地锻造兵器,家里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出去,直到岩屋里最后只留下萧珩。

      萧珩饿了很久了,又饿又渴,岩原区停水很久了,天空不再出现广播,人们得不到统一的规矩和约定,都恪守在自己家里,不知所措地荒度时日,等待区中心重新建造,一切恢复如常。

      萧珩的身体臃肿肥胖,饿久了也没扁下去,还是涨得像只皮球,白色的,不够有光泽的皮球,他的眼圈发黑,嘴唇发乌,整日贪睡在岩板上,奄奄一息。

      萧蝉偶尔在锻造兵器的间隙回望一眼,看见萧珩一副快饿死掉的样子。

      犹豫很久,萧蝉想先停下手里的活,出去给弟弟捕些虫子吃。

      萧蝉:“大伯,萧珩饿病了,我想出去捉一些虫子……”

      大伯看了一眼萧珩,他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个男丁,但是是个不中用的男丁,只会贪吃,不能出去打仗。

      “唉——”大伯叹了口气,“让他自己出去,现在是非常时间,不能把任何精力浪费在捕食这件事上。”

      萧珩在床上哀声嘶哑,像在对抗大伯的命令。

      萧蝉:“我觉得我们锻造得够多了,屋子里还有一百余件,我们现在没有武卫,锻造这么多兵器又有什么用呢?”

      大伯脸色沉下来,“萧蝉,你应该知道分影机器吧?”

      萧蝉微微皱眉,不知道大伯为何突然提这个,他答道:“知道。”

      大伯:“那你能制造一个把所有人都运走的分影机器吗?”

      萧蝉一刹那惊愕,“所……所有人……”

      大伯:“对,所有人,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敌人侵占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只能跑到别的地方去。”

      萧蝉:“岩原区会被完全侵占吗?”

      大伯:“你的几个哥哥没回来,这就是最严重的预警,警告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行人走进来,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有的受了伤,胸前落下伤口,其中一个问:“还有兵器吗?我的兵器被外人偷了。”

      萧蝉从脚下拾起一把刀,还有一把剑,全都递出去,问那个人:“你要哪个?”

      那人余怒未息:“我都要,我要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他们通通杀尽!”

      后边又有一个人,问萧蝉:“有没有小一点的兵器,我儿子拿不动刀和剑那么大的兵器。”

      萧蝉又挑出一把镰刀,半只胳膊的长度,递出去,“这么长可以吗?”

      后边的人目光中闪着悲痛和仇恨,一片蒙蒙的雾水晕染在眼眶里,和脸上的刀疤相衬,一水一火,一个清澈,一个血腥,那股泪落下,划过刀疤时,却无法洗濯那道伤口。
      “可以。”
      后边的人说,用胳膊擦了一把眼泪,接过刀,转身走了。

      领完兵器的人悉数走后,大伯脸上的哀伤又多了几分。

      大伯手一松,刀在岩板上磕出一声响亮的“锃——”,“看来他们已经侵入我们内部了,他们能分辨我们,我们却分辨不了他们。”

      萧蝉知道波伦区物产丰饶,而当波伦区的强大与霸凌成性再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又不得不再次感叹和折服。

      那就是波伦区,是一个无比强悍的地方。

      萧蝉开始听到一些声音,通过脑波感知到一些细微如蚊蝇的声音,波伦区的人确实进来了,但他们与区中心还相距甚远,萧蝉能听到他们的存在。

      大伯站在那里,像一座石雕,许久,才开口:“今晚,就今晚,我们需要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进行转移。”

      萧蝉紧张起来,也莫名地兴奋,想象着所有岩原区的人到波伦区以后的情景,一定会被那里的美丽震撼。

      大伯眉毛蹙到一起,盯着萧蝉:“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萧蝉想起妈妈说的“萧蝉,你真的不像我们家的人。”
      这句话在他心上封存着,他不是萧芃剌家的儿子,他宁愿不做萧芃剌家的人。
      萧蝉望着大伯,内心平静如水。

      大伯蠕动着嘴唇,胡子战栗着:“你是‘贵人’,你身上流淌着‘贵人’的血,你能不吃不喝十几年,你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你被萧芃剌抱出来的时候,区中心的‘贵人’们已经互相取食骨髓和鲜血,在糜烂与沦丧中终结了最后一代。”

      萧蝉不记得这些,听大伯诉说,带给他的是一种震撼又惊悚的感觉。

      大伯的眉眼垂下,神情悲哀:“我们是区中心的守卫,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区卫’,我是‘贵人’的一支,区中心内部的奢靡生活,我只在每年节日祭祀的时候才有幸得见一眼,你的养父,萧芃剌,是‘贵人’和原住民生下的孩子,他是私生子,游走在区中心权力边缘,因为得不到重视,一直心存不满。”

      萧蝉脑海中浮现一些区中心的人和事,蜡烛和灯光点缀的房屋,同龄的孩子在嬉戏,大人在一旁拿着蜂蜜茸毛粘制的扇子扇风。

      记忆里都是美好的事物,仿佛他把一辈子的幸福都在孩提时享用完了。

      大伯:“你养母是原住民,很普通的身份,取水工,从小就替家里人取水,所以四肢健壮,身材和男人一样高挑,而你的生母,吉姑洱,是区中心的女王,掌管区中心已经二十年了,她的丈夫众说纷纭,因为女王没有固定配偶,她一生可能会诞下很多孩子,但她一生可能都是独身。”

      萧蝉记得这些描述,在区中心的瓦片上有刻写,蜂窝构造的房,其实是一种象征,居住在中心的即蜂后。

      大伯:“岩原区的命运,在女王死后走向衰落,现在区中心的很多设施被彻底破坏,修复需要专业的人,而岩原区的原住民没有修缮的知识,我年龄大了,要是负责全部的修建工作,也力不从心。”

      萧蝉想到破坏区中心的人,会不会是马倌引来的,如果真是如此,那的确是分影机器带来的后患。

      大伯语气变得犀利:“萧蝉,你能赶在明晚之前把分影机器造好吗?我会尽可能召集全体居民,完成迁移。”

      萧蝉点了点头:“嗯,我能。”

      大伯:“需要他们做什么?”

      萧蝉:“需要每人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大伯:“好,我会收齐他们的头发,然后交给你。”

      全体岩原区居民大迁移,一定是历史上载入史册的一章,但岩原区的一切都在走向衰落,没有人会把这些记载在区中心的瓦片上。

      萧蝉对大迁移持乐观态度,岩原区的环境恶劣,很多居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果能迁移到富饶的波伦区,和平地安居下来,会是最好的结局。

      萧蝉越想越兴奋,怀着极高的热情,从区中心破损的设备上扣下来部分金属,打造出一只一人高的金属球,并在里面放置了足量的磷浆和布料。

      晚上,大伯到区中心擦燃了磷浆,岩缝里的蓝色晶光快速蔓延至整片岩原,一幅速写的蓝笔画,在白色的纸张上四散蔓延。

      几个小时后,各区位的住户集齐到区中心坡面。

      萧蝉站在坡底,旁边放着金属球,他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杂乱无章。

      看来波伦区的人已经入侵一大半,伪装成岩原区的住户,这群伪装的人拥有脑波交流的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展开了激烈的交流。

      “又是这个东西……”

      “我就猜要用到这个,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步棋——做我们家里的寄生虫……”

      “岩原人民有点不要脸了……”

      “偷盗我们的技术……”

      大伯站在坡底,向所有岩原区住户宣讲:“危急时刻,我们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共同向天地献祭我们的头发,期待‘贵人’们能给予我们最好的庇护!”

      萧蝉耳边又响起七零八碎的声音。

      “‘贵人’和‘贱民’,这名字起得让人恶心……”

      “‘献祭头发’,这么白痴的口号,是谁想出来的?”

      萧蝉盯着声音发出的方位看,看到的人都一脸漠然地站着,面无表情,也没有人张嘴说话,有些小孩被吓哭了,哭得很大声,大人们尝试捂住他们的嘴。

      大伯宣讲完,人群从前排开始挪动,每个人都割下自己的头发,放进金属球里,萧蝉站在旁边,观察着从眼前走过的人的面相,天色很黑,有几个人的瞳色异常,不是岩原区原住民的蓝色眼睛,而是棕色和紫色,萧蝉看不太清楚,其中几个人用恶狠狠的眼睛瞪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掏出武器架在他脖子上。

      萧蝉往后退了一步,用金属球挡住半边身体,尽量让自己待在安全的位置。

      所有人放置完头发,萧蝉用布料擦燃磷浆,封堵金属球壁。

      现场所有人静静站着,注视着那颗灰色的金属球。

      半晌,没有任何变化。

      萧蝉在大伯耳边悄声说:“这里的人此刻应该已经迁移到波伦区了,在波伦区投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分影。”

      大伯蹙着眉毛,疑惑地问:“这就完了?”

      现场的人一片沉寂,小孩也不哭了,脸上挂着泪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金属球。

      萧蝉:“这是分影机器,只能投射影子,而不能完全转移。”

      大伯环顾着四周的人群:“他们去波伦区了?怎么证明……”

      萧蝉一时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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