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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
看着苏玥这辆哈雷Sportster摩托车,白星星的名字变成了他的眼睛。
这辆只在电影里见过的摩托车他老早就想骑上去,驾着它,在校园里驰骋一番。
这个想法他跟苏玥提过。
当时苏玥很干脆地将车钥匙扔给他,让他骑慢点。
倒不是苏玥心大,是她知道白星星别说骑了,他连怎么启动都不懂。
确实也如她所料,白星星那天拿着车钥匙站在摩托车前时,就像一个美女看到另外一个她很中意的美女一样,无计可施。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辆摩托车。例如王老师。她就对此就恨之入骨。
苏玥头回骑来学校她就向年段长反映,说苏玥的那辆“拖拉机”严重影响了她的上课秩序,说她每次从教学楼旁路过,学生们听见声响总会扭头往窗外望。
年段长起初也批评过苏玥几次,但苏玥压根不当回事,还和他说:
“这我也没办法。它就这么大声。而且我进学校后油门都不敢用力拧。我就这么一辆破摩托,不然你借我点钱?我去买辆不吵的?”
何老师哪受过这气。他气冲冲地就去到校长办公室,让校长给他评评理。
哪知校长在得知他为何而来后,仅是无奈地摇摇头,说:
“随她去吧。”
此后,何老师再不敢对苏玥指手画脚,甚至在其他老师说苏玥不是时,他也总会惊惧地提醒他们不要乱说话。
他认为,苏玥跟校长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极有可能是校长那从未露过面的女儿。
当白星星真正跨上这辆摩托车,他对它的喜爱也到此为止。甚至心生悔意。
首先遭罪的是他的腚。
这辆本就仅能搭载一人的摩托车,硬是坐上两人的后果就是白星星有半个屁股悬空在外,这也使得途中他始终紧紧缠抱住苏玥的腰,生怕掉下车。
还有就是那萦绕在耳边的发动机轰鸣声:快时像有万千匹马在头顶奔腾,慢时又仿佛被扔进清水沸腾的锅里。
一路颠簸下来,白星星的屁股被硌得生疼不说,精神上也饱受摧残,导致他都没心思瞧上一眼自己要被苏玥载向何方。
直至从“夜来香”门前经过,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在夜来香超市西南方向,约莫一百米的距离,有块六十亩大小的空地。
空地上林立着两排造型一式一样的红色外墙的三层西式别墅。
而这两排别墅的最右边,有一栋体积是这些别墅的两倍的三层半中式别墅。
这栋青色斜屋面、白色大理石贴面外墙的别墅被堵两米二高的白色围墙护着,与外隔绝。
而光明正大地进入这“桃源”的唯一途径,就是打开那扇两米八高、三米二宽的华丽铜质大门。
这栋富丽堂皇的中式别墅巍然矗立于那两排西式别墅跟前,倘从高空俯瞰,便仿若那朝堂上接受文武群臣跪拜行礼的天子。
不过,这栋令人望而生畏的别墅在时常来空地上玩耍的孩童口中却是声名狼藉的“鬼屋”。
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出入,但竟会有那么几天这栋别墅突然灯火通明。
加之有回,几个孩童乘着月色从这经过时,瞧见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有个老头阴森森地盯着他们笑。
此后,“鬼屋”威名在这群小学生口中愈传愈胜。白星星自然也是这群顽童之一。
这也使得摩托车在大门前停下后,他就惊惧地对苏玥问道:
“姐,这栋‘鬼屋’是你家啊!?”
“‘鬼屋’?”苏玥疑惑地半侧身扭头看向他,“什么‘鬼屋’?”
“这不就是那栋半夜闹‘鬼’的房子吗?”白星星话语里满是恐惧。
随后,他又怯惶惶对苏玥问道:“姐,你是‘人’是‘鬼’啊?”
苏玥脸上生出抹狡猾,桀然一笑,故意将嗓门压低,瓮声瓮气地一字一顿道:“被,你,发,现,啦!”
白星星嚷叫着跳下车。
这时,铜门从里头被打开。
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盘着发髻,相貌和蔼的妇人迎了出来。
“小玥回来啦。”妇人走上前来柔声道。
“李姨,”苏玥亲切唤着,“我正打算喊你帮我开下门呢。”
“老远就听到你这摩托车的声音了,”李姨笑道,而后瞥了眼惊恐的白星星,“再说这不是喊过了,”她将目光重新看向苏玥,“这位是?怎么了他?”
“我学生。说咱家闹‘鬼’,索性吓吓他。”
李姨闻言笑了笑,与白星星打了声招呼,便询问他“鬼屋”之名因何而来。
白星星看着眼前这名慈眉善目的阿姨,恐惧稍稍减轻了些,即将他从小伙伴们那得知的故事告诉李姨。
李姨听后与白星星对了下时间,便沉默着在脑海中思索。
不一会儿,她就将事情的始末理清了:
那是两年前,有回苏玥的父亲临时决定回祈安住上一阵,因匆匆,仅是在来的路上提前叫人做下简单的打扫,并未检查房屋内各项设施的完善性。
也是这般巧,那天晚上总闸突然烧毁。
于是,在等待家中管事维修的期间,苏父去到阳台透气。
这时,几个孩童从底下经过。
看着这些嬉闹的孩童,苏父忆起自己尚为孩童时,有回因贪耍,忘了回家的时辰,被父亲喊管家带人把自己绑回去,挨了几板子“家规”的事。
就在他沉浸往昔,喟叹自己此时已然比当时父亲年岁更长,感慨着“岁月如梭”时,耳边响起几道尖叫声。
他从回忆中醒来,看着那几个孩童惶惶逃离的背影,随即明白是自己吓到他们了,便转身回到屋内。
苏母同样对尖叫声有耳闻。
所以苏父一回屋内她就向他发问。
苏父这才将事情告知众人,就像现如今李姨将事情说于白星星和苏玥听这般。
知晓原委,白星星才安下心来,跟在李姨身后踏入庭院。
与辉煌的外表天差地别,庭院内空旷冷清,并不像电视、电影中的庭院那般“有山有水有绿叶”,仅有四辆车规规矩矩地趴在庭院左边。
这四辆车其中三辆是首都“临祀”的牌照。
当中两块“豹子号”分别挂在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和辆黑色的宾利雅致上;剩下那块是:SY006,挂在辆红色的法拉利599上;最后是辆祈安本地牌照的银白色宝马760Li。
进屋后,苏玥让白星星在客厅等她一会儿,她去换身衣服,便踏上客厅旁的电梯上了三楼。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电梯门再度开启。
望着闲庭信步朝自己走来的苏玥,白星星不禁瞪大了双眼。
在他的印象里,苏玥是个性格随和的大姐姐,穿着打扮与行事风格都透着几许不羁。
可此刻的苏玥却高高在上,似那白雪披身的宏伟珠峰——没有任何logo的白色T恤、白色阔腿长裤、白色板鞋,这身朴素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华贵无比,仿佛为她量身打造似的,不偏不倚,严丝合缝。
走到讶异的白星星身旁坐下,苏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来了个裸绞,用他熟悉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小屁孩?不认识我了?”
白星星连忙学着格斗比赛里认输时那般急促地拍着她的手臂求饶。
松开白星星的苏玥抬手在他圆溜溜的脑袋上囫囵一圈,说:“走,吃饭去!”
二人走到屋外,原打算开那辆“宝马”出门的苏玥应白星星的请求又折回屋内取那辆“法拉利”的钥匙。
白星星的理由也是那么的朴实无华——没坐过,想坐坐。
并表示,“宝马”谢琟家有一辆,有的是机会坐,而这辆和“闪电麦昆”很像的大号玩具车却是头回碰见,不趁机体验一把,岂不是暴殄天物?
起初,白星星以为苏玥只是要带自己到祈安的某家餐馆里去搓一顿。
可瞧着眼前景色愈来愈陌生,汽车驶进高速闸口,直至最后在绥州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绥州大酒店门前停下时,白星星才意识到苏玥那句“不早了,早去早回”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栋十六层的金色外墙大楼,虽不是绥州市最高的建筑,却是最气派的。
二人刚从车上走下,酒店内即有位体态端庄的靓丽女子从里走出,朝他们迎了过来。
这名女子上前对苏玥恭敬地唤了声“苏小姐”,便侧身将二人迎进酒店。
女子把二人领上电梯,去往顶楼,穿过条铺着柔软羊毛地毯的过道,请入尽头处那扇门上缀着两朵大金花的双开赭红色木质大门内。
踏入包间,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前那张能容坐十人的紫檀木圆形餐桌。
包间入门处的左手边是套深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前有张与沙发同高的长方形紫檀木茶桌。
沙发的后面,那个贴墙而立的紫檀木多宝阁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青花瓷瓷器。
看着似只麻雀般在包间内上蹿下跳的白星星,苏玥宠溺笑笑,对前背手立于身后的女子吩咐道:“祝经理,照之前的菜单上菜。”
女子毕恭毕敬退出包间后,苏玥走到在落地窗前驻足的白星星身旁,搭着他的肩,说:“风景不错吧?”
白星星激动地点头称是,随后开口问道:“姐,我们就两个人,这包间会不会太大了?”
“没事儿,这包间不对外开放,都是我们家自己在用。”苏玥平淡答道。
虽是饭点,可上菜速度却是飞快。
随着一道道山珍海味被端上,白星星的肚子发出求贤若渴般的“咕”叫。
苏玥听见声响,便招呼他动筷,让他别拘谨,当在家里吃饭就行,没那么多规矩。
有了苏玥的应准,白星星飞舞起筷子,大快朵颐。
此刻,有些挑食的他也不挑食了,不管那是何物,都紧着往嘴里塞。
直至他将一块鹅肝囫囵塞进嘴巴后,他才意识到挑食还是有好处的。
他干呕着把鹅肝吐到骨碟里,张着嘴,让粘在口腔黏膜上的鹅肝渣顺着口水流到盘子里。这口鹅肝于他而言,不亚于吃屎。
苏玥递了张纸给他:“真不识货,这东西可是昨晚特地让人从法国运来的,早上刚到,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白星星将口水擦净,拧眉摆手:“我这人穷命,享不了这福。”
得了教训,白星星的筷子便只往那些他知晓是何物的盘子里伸。
也正是瞧着他这挑三拣四的模样,苏玥在心中将前几日听闻的事猜出了个所以然。
她嘴角挂着抹了然的笑容,戏谑开口道:
“臭小子,听说你快‘死’了?”
白星星怔了片刻,错愕看向苏玥,等不及将口中那块咀嚼至半的龙虾肉咽下,就挥着筷子含糊不清地骂道:
“奶奶的!!谁啊?听谁说的?哪个缺德的王八蛋这么咒我!他才快死了!”
“你们刘老师说的。”
听到刘老师的名字,白星星将张着的嘴合上,继续咀嚼口中虾肉,搔搔鼻头,忸怩地干笑了两声。
“说说吧,怎么回事?”苏玥笑着说。
于是,白星星在叮嘱苏玥别告诉别人后,告诉她,那是他为了逃避体育课的课前跑圈去县医院找母亲的学生——胡敏医生开的证明。
虽然一开始胡敏医生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但在他的死缠烂打下,胡敏还是妥协了。
之后,他便拿着那张证明雄赳赳地站在刘老师面前,告诉他,自己有病,不能运动。
他告诉苏玥,一开始他还怕露馅,因为他看不懂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可当他瞧见刘老师拿着那张证明皱眉反复斟酌后,随即松了口气。他知道,刘老师也看不懂。
可就是因为不懂,当别人在跑圈,刘老师便开始对他进行审问似的盘问,说是要了解他的病情,关心他。
可他本就没病,并且也看不懂证明上写的什么,索性就把以前在家听父母讨论病人病情时的术语和症状掺杂一块说与刘老师听。
结果就是刘老师愈听愈真,他也愈讲愈流畅,到最后没收住,把自己说成个将死之人。
“这‘刘老黑’也真是的,都跟他讲了别到处说,他还告诉你!这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馅。”白星星将实情告知苏玥后埋怨道。
“不是‘我’,是‘我们’。”苏玥笑道。
“‘你们’?”白星星震惊不已。
苏玥点点头:“初一年段的所有老师。”
白星星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随后便啐骂起刘老师。
骂毕,他叮嘱苏玥万万不可学刘老师那般将真相告知众人。
可苏玥却与他讨价还价起来。
先是询问他真的谁都不能告诉吗?然后问他可不可以告诉叶子老师,并告诉他叶子在知晓此事后是多么的难过。
白星星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说可以告诉她。
接着,她又问他可不可以告诉陈老师。
白星星思忖一阵,觉得此事可以不用瞒着陈老师,便也答应了。
可当苏玥又要继续开口询问,白星星即嫌弃地吐槽起她来:“差不多行了啊姐,再问下去全校都要问完了。”
苏玥不禁笑出声,随后露出一副少女的姿态,调皮地对白星星说:“最后一个!”
白星星无奈地点点头。
“那能告诉你们张老师吗?”苏玥问。
“小张?小张不行。”白星星斩钉截铁地回道。
“为什么?”苏玥有些好奇,“你不是挺喜欢你们张老师的吗?”
“她太啰嗦了。让她知道又得把我叫去办公室训一顿。”
“真不告诉她?”苏玥试探着,“她可是到现在都还在担心你呢,当时听说你快死了都急哭了。”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回头问你叶子姐。你叶子姐当时也眼泪汪汪的,我可是安慰了好久。”
“那更不能跟她说了!”白星星说得更加地果断坚决。
见白星星态度如此强硬,苏玥也不再勉强,随即提起他故事中的“在街头捡垃圾的七十岁奶奶”和“瘫痪在床的姐姐”将话题岔开。
白星星向她解释,确有其人,不过准确来说是“外婆”。只是他从小叫奶奶叫习惯了,便一直这般称呼。
外婆确实七十多了,也确实经常出现在街头,但不是“捡垃圾”,只是单纯闲得慌。
这个喜欢清静,嫌姐弟二人太闹腾——这也是老太太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问题:自己的女儿、女婿——一个开了瓢的闷葫芦,一个闷葫芦——是怎么养出这么两只好动的猢狲——执意独居在白星星上小学前白家居住的旧房子里的老媪,只要不刮风下雨,每日下午四五点时分就会出门去散步。
至于姐姐,那更是胡诌。
并且,母亲说过,姐姐的身体状况可比他好太多了,这也使得母亲没事便会在他耳旁念叨让他闲时多去运动运动。
而当苏玥问他,说他姐姐知不知道他在外面这样说她,白星星立即变得惊慌起来。
他大概地与苏玥描述了下姐姐的脾性,表示此事万万不可被姐姐知晓,不然他就会变成“瘫痪在床的弟弟”。
听着白星星说着白圆圆,苏玥脸上难得显出几许羡慕。她一直想有个姐姐。虽说她上头的五个哥哥都待她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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