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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
第二十四章·我还以为
晚上,齐之宣和庞鲸安排在一个屋,土炕很硬,怕他们硌,姥姥给铺了厚厚的褥子,这是齐之宣第一次睡炕,他觉得很新奇。
“小鱼,这个可真暖和啊!感觉比暖气还暖和!”姥姥家不是楼房,没有供暖,村里人都是睡炕,齐之宣缩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舒服的叹气,一个劲往炕头凑。
“你别离炕头那么近,那儿太热了,一会儿把你蒸干。”庞鲸看他在炕头上缩着,想让他过来点。
“没事的,人体百分之六十都是水呢。”齐之宣就那么缩在最热的地方,左滚滚,右滚滚,迷迷糊糊睡了。
不过到半夜的时候,他知道了炕头的威力,百分百水人应该也扛不住。
当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就感觉后背像火烧,嗓子也又干又痒,难受的想起来找水喝,却感觉脸上突然湿湿的。
“怎么了?”庞鲸也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齐之宣起来的动静,迷蒙的问了一句。
齐之宣没回答,庞鲸挣扎着起来拿手机照着看他一眼,差点没把魂吓掉。
齐之宣坐着,手上脸上全是血,正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没事没事,别怕,太干了你流鼻血。”
庞鲸马上反应过来安抚的拍了拍他,披上衣服去外面打了点水进来帮他擦。
齐之宣没让他帮忙,接过毛巾自己慢慢擦着脸,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刚看到那一手红有点眼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可是这次竟然觉得有点惋惜,想着自己才来这里,还没开始玩儿呢,真可惜。
没想到只是太干了流鼻血。
等弄干净,齐之宣才发现被子也弄脏了,没法儿再盖了,只好跟庞鲸挤在一起。
“我还以为我又要死了呢。”
齐之宣钻进被窝,声音带着笑,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庞鲸看着他,心都顿了会儿。
“死什么死,睡炕头不流鼻血的人该是个冰雕。”他拢了拢被子,把齐之宣裹的更紧了点。“睡吧。”又拍了拍。
两个男人一床被子确实有点挤,齐之宣几乎是贴着庞鲸睡的。
又闻到了那个大海的味道。
“你有大海的味道啊小鱼。”齐之宣说。
他的头发扫过庞鲸的下巴,庞鲸有点僵硬的吞了吞口水“可能...是香水的味道,之前过生日李云瑶送我的,我在行李箱喷了点儿,估计衣服也沾上了。”
“哦…”一阵安静。
“很好闻,很适合你。”
“嗯,睡吧,别说了。”
很热,再说下去,庞鲸感觉自己也要流鼻血了。
一大早起来,庞鲸把被套拿去洗,姥姥听说齐之宣流鼻血,早上还特意做了红糖鸡蛋小米粥让他喝,叮嘱他晚上得放两盆水到房间。
“谢谢姥姥,我知道了。”齐之宣捧着碗,小米粥热热的,胃里暖暖的。
“你这就是没习惯,我们北方就这样,所以我明年肯定不报南方的学校,我怕去了那儿长蘑菇。”李云瑶坐在炕桌的另一边,边吃边说。
庞鲸靠在炕头玩手机,闻言马上接话:“长你身上的说不定是毒蘑菇。”
李云瑶丢了一个枕头砸过去,庞鲸一伸手稳稳接着了。
她不再理这讨厌鬼,转头和齐之宣说话:“小宣哥,一会儿吃完,咱们去那个公园玩儿啊,有个大湖,现在冻的可瓷实了,有好多能玩的,你玩过冰爬犁没,还有雪圈儿和冰上自行车呢,不过那种雪地漂移是没有了,咱这儿小地方,估计得去松花江那儿才能有……”
李云瑶絮絮叨叨的说着,齐之宣边吃边听,时不时点头,等他吃完,庞鲸就开车拉着俩人到了公园。
快过年了,在外地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一溜儿卖小吃的摊儿,还有人租各种滑冰道具,小公园人声鼎沸的,热闹得很。
三人各租了个冰爬犁,刚站定,李云瑶就像东北冰雪女王,撑着冰钎子“嗖”地一下滑没影了。
齐之宣之前在京市和陈润松玩过一回,但还是不太会,他平衡感有点差,总是滑不了多远就会栽到旁边雪堆里。
“你把身体稍微低点儿,重心稳了没那么容易摔。”庞鲸在旁边指导着。
齐之宣就照着做。
风呼呼的刮,他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白色帽子,围巾把他下半张脸都围住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双圆圆的眼睛。
其实他的睫毛不算很长,但搭他的圆眼睛正好,很纯净的感觉,偶尔望着人的时候,像个懵懂的小孩儿。
齐之宣认真的练习,庞鲸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李云瑶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使坏赶她哥,庞鲸赶紧滑出去避开,俩人闹着追了半圈湖。
等庞鲸把李云瑶打压的服服帖帖,回来发现齐之宣已经有了些进步,至少能在冰道上划一个来回了。
他学的太认真,为了更好的掌握平衡,手套都扒了,这会儿手通红的抓着冰钎,还在来来回回的滑。
庞鲸皱着眉盯了会儿,又到门口租了个双人的冰爬犁过来,“我带你。”他让齐之宣戴上手套,坐在他后面的位置。
刚开始齐之宣还不太乐意,他正琢磨出点儿门道呢,不过跟着玩了几个来回,觉得跟自己确实玩儿不一样,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运动员,不但平衡感超好,体力也很强,带着个人一起还能滑得飞快。
一旁的李云瑶刚输了她哥一场正不服气,看他们换了爬犁,赶紧又过来约战。
“哥!咱俩赌五根儿糖葫芦的,见着那棵树没,咱从这个坡下去,一会儿看你先到还是我先到。”李云瑶指了个冰坡,信心满满。
“啊?可是我..不会啊..”齐之宣在上面压根就是个吉祥物,刚才都是庞鲸一个人在出力。
“就是要不会!不然我跟他还比个屁啊。”李云瑶叫庞鲸快点,于是两人就跑到坡上做好准备姿态。
“快快快,小宣哥,你来喊开始。”
“好吧。”
“3——2——1——开始!”
随着齐之宣一声令下,冰爬犁冲了出去,“啊—”齐之宣被突如其来的速度吓的叫了一声,感觉耳边的风呼啸着刮过。
借着坡冲下来,速度变得非常快,是齐之宣从来没体会过的,旁边的人影和声音都变得模糊,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
冲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适应,好奇的侧头探过去看了一眼庞鲸,只见他眼神专注,下颌线收的很紧,认真的和参加比赛一样。
“坐好。”庞鲸头也没回地说。
齐之宣马上收回脑袋坐的笔直,坡很长很陡,庞鲸还加速,最后真的很快很快,像把风都冲破了,他们俩到达了终点。
“嗯,还是这个山药豆儿的糖葫芦好吃,谢谢小宣哥。”
“不客气。”
虽然庞鲸赢了,但糖葫芦是齐之宣主动买的,就当是吉祥物的自觉吧,山楂草莓提子大枣什么的一样来了几串,玩了一会儿,外边儿太冷,三人准备回家了。
“吃这个吗?”齐之宣拿了一串草莓糖葫芦递给身后的庞鲸,草莓很红,覆在上面的糖把果实整个包裹住,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诱人。
庞鲸伸手也不拿串,只握着齐之宣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把最上面的那颗一口吃了,然后越过他超前走去。
齐之宣愣在原地,看看手,看看串,又看看前面的人。
“快来。”庞鲸笑着站在车门前叫他,他就不看了,朝前跑去。
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大家正忙活着做粘火勺和粘豆包,姥姥舅妈美华都在呼豆馅儿,男人们在给面团分剂子,满屋子都是甜香。
“回来啦!玩一上午冻坏了吧?”姥姥抬头看见仨孩子红扑扑的脸,连忙招呼,“锅里还有热乎的,饿了就去拿。”
“吃糖葫芦都吃饱了,不过一会儿肯定还能吃下您做的几个粘豆包儿。”李云瑶像小狗,笑嘻嘻的挨着奶奶蹭。
“小齐啊,明儿我们得赶个早市,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吗,还是想在家睡懒觉,都行。”大舅忙着,突然想起这茬,问了一嘴。
“他跟我们一块儿。”庞鲸从锅里拿了俩热馒头,递给齐之宣一个,顺带替他回答。
“嗯,我也去的。”齐之宣接过馒头啃了一口。
“哎哎哎,别叫我啊,我不去,我要睡懒觉,你们谁爱去谁去。”李云瑶刚说不吃,这会儿又在她哥手上抢馒头。
“不去没得吃。”庞鲸把馒头塞进自己嘴里不给她机会。
“我可是最辛劳的高三学生,睡个懒觉怎么了,有没有天理啊你!”李云瑶气呼呼的自己去锅里找了个最大的。
一家人手脚麻利,还没多大会儿,第一锅蒸的粘豆包儿就好了,黄米面的香味掺着红豆的甜味令人食指大动,大舅他们又煎了一大盘子粘火勺,刚出锅热腾腾焦脆脆的都特别馋人,每人都连吃了好几个。
等全做完的时候,天也黑了,孩子们帮着把晾凉了的粘豆包和粘火勺都放到屋外面的冰桶里保存起来,这是大舅刚上冻时做的天然冰箱,透明的桶身能清楚看见里面的东西,方便又保鲜。
大人们又在忙活晚饭,在这里,齐之宣感觉有时候一天就是忙活三顿饭就过去了,可能有人会觉得很无聊,但是他却觉得很满足,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好是好,就是吃了太多好吃的,齐之宣撑得胃里发沉,加上上午玩得尽兴,实在累了,洗漱完便早早躺下。
庞鲸在姥姥房间和家里人聊了会儿天,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顺便和李云瑶掐了两回,但因为明天要赶早市,没多久也都早早散了。
庞鲸回到房间的时候,齐之宣已经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了,他吸取了教训,这会儿不在炕头睡了,挨着庞鲸的被窝躺下的。
但可能还是有点热,他的手搭在炕沿上垂着。
庞鲸看到他的指节有点红肿,应该是今天没带手套吹的,眼看要生冻疮的架势,他跑到美华那儿要了点药膏,给他一点点抹上。
怕药沾到袖口,又给他一节节挽上去。
炕很热,齐之宣就穿一件单衣睡觉,袖子很好挽,可是庞鲸挽到一半,手控制不住突然颤抖起来,怎么都无法继续。
他看到齐之宣的左手腕,层层叠叠的划痕,有深有浅,其中有一道真的很深很深,透过疤痕都能看出伤口有多狰狞,简直像是要把手都生生断开似的。
颤抖的握住他的手,庞鲸的心突然很疼很疼,血液也像凝固住了,怎么都流不动。
从夏天到现在,齐之宣几乎没穿过短袖,连泳衣都是长袖的,他一直以为是对方怕晒,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我又要死了。”
昨晚那句话在耳边出现。
又,原来是这样。
庞鲸的血液终于动了,和装不下的情绪一起汹涌的冲开了他的心脏,疼的他不断抽气。
看着面前睡的朦胧的脸,想起他的恐慌与伤心,该是多绝望,才会这样做。
手止不住的摩挲他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把伤痛磨得淡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开始下雪,很安静,安静的像是吞掉了所有悲伤和难过,庞鲸回到齐之宣身边躺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最后手腕上的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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