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效应

　　许未闻被黄文鹤的口出狂言吓得花容失色，嘴巴张的能吞得下一只拳头。
　　何胥木着脸盯着黄文鹤。
　　黄文鹤此人老奸巨猾，自然不会因为何胥的眼神而动摇：“干嘛，你俩要造反啊，我这是帮助你俩培养感情，后面那么多感情戏，你俩都打算这样一遍一遍的卡？咱们这戏还要不要上映了。”
　　他诡计多端的从现实出发，让他俩毫无反驳之力，何胥被黄文鹤一把按到了长椅上，他像个监考官一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对这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主说：“别墨迹了，赶紧的，大家都等着呢。”
　　如果按黄文鹤说的，刚刚站那的是俩木头，现在坐这的就是俩石头。
　　许未闻偷偷摸摸的一个抬头不仅看到的是黄文鹤冒绿光的双眼，还有四周工作人员起哄刚结婚的新人入洞房一样兴奋的表情。
　　他吞下一大口口腔内不断分泌的口水，被一种诡异奇特的情绪砸的头晕目眩。
　　必须承认的一点，黄文鹤用这招惩罚他们够狠。
　　“你俩真打算入洞房呢？哪个演员是脸皮薄的？抓紧点时间。”黄文鹤还在不断的催促，软硬兼施的模样。
　　在四面八方众人兴奋的目光扫的头皮发麻，零下的雪地里，许未闻掌心竟然冒了满手汗。
　　“来吧。”
　　许未闻突然感觉肩膀上一重，紧接着在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时，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被何胥握着他的肩膀扳的换了个方向，两人俨然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何胥面无表情，脸上一点没有被起哄被捉弄的窘迫，双眼在背后的一片冰天雪地里被衬的格外深邃。
　　这可能就是黄文鹤要的“厚脸皮”。
　　他这样沉稳的模样莫名的就让许未闻狂跳的心跳逐渐的减速，直至正常的频率。
　　在那双眼里，长达六十秒的对视中，许未闻脑海里像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出六年前时光葱翠的那个炽夏。
　　一道除了许未闻谁也看不见的屏障平地起高楼一般将他们二人隔绝在同一空间。
　　心跳在归于正常频率后，突然又毫无征兆的越来越慢，直到一个落点。许未闻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对方，何胥同样也是，但他的眼底平静的像湖面，根本无从知道他此刻的内心。
　　两人都在认真的完成黄文鹤的“特训”。
　　没有暧昧的花火，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也极正常，但在场所有人都没觉着违和，尤其黄文鹤，竟然看的津津有味，也没计时更是将喊停忘到了脑后。
　　是干涩的眼球先撑不住的。
　　许未闻抖了下眼皮，紧接着一串滚烫的泪珠顺着眼尾贴着皮肤滑了下来，察觉后的许未闻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用手背擦脸。
　　“满意了？”他听到何胥的声音，有些低沉也如C市的深冬一般冷冽。
　　今天这样也是拍不成了，原本黄文鹤也没报太大期待，黄文鹤转头将工作人员解散了，他目的达成了，接着继续幸灾乐祸一样的耸了下肩膀：“什么态度，帮你俩培养感情呢。”
　　何胥看了眼许未闻，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低着头的许未闻一下就看到了手里的东西，是一包纸巾。
　　“谢谢您。”何胥这语气里可没一点感谢的意思。
　　许未闻捏着纸巾包装袋抽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就何胥敢这样和黄文鹤说话了。
　　“你别阴阳怪气了，我看你俩这样干着急啊，乔云庭还提了个更缺德的办法我都没敢给你俩安排呢。”黄文鹤这话的意思是自己比乔云庭靠谱多了。
　　何胥笑了下，意味不明的：“他最近抽风呢，你理他。”
　　许未闻一边擦脸上的泪痕，一边在心里感叹何胥这人左拥导演右抱编辑的，也忒努力了点。
　　黄文鹤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我觉得……他说的也蛮有道理的，你要不听听？”
　　何胥直觉乔云庭这阴的没边的不会给黄文鹤提出什么正常脑回路的意见，直接拒绝：“我不听。”
　　他的反应在黄文鹤意料之中，黄文鹤阴测测的斜了他一眼，转移目标：“小许？”
　　“哎！”已经擦完眼泪的许未闻在黄文鹤和何胥的对话里自动将自己划为边缘，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应了声。
　　“我说乔编为了让你俩入戏提了个小意见呢，你要不要听？”
　　“呃……”许未闻眯着眼睛笑了下，他又扮上了乖巧听话的人设，“乔编能提建议一定是为了戏、为了我们好，我当然愿意听啦。”
　　何胥看着许未闻，眼神有些奇怪，却什么也没说。
　　既然许未闻都这样说了，黄文鹤也不卖关子，“他说干脆让你俩住一个房间，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什么感情都好产生了。”在说到“什么感情都好产生”时黄文鹤还挑了下眉。
　　何胥早猜到了个大概，从乔云庭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他皱着眉，真恨不得让这姓乔的永远待在法国，省的他太闲，他继续骂：“我就说他抽风。”
　　黄文鹤听见了他的牢骚也装作没听见，继续笑着看许未闻。
　　后者已经在听完黄文鹤的话后，被雷劈的意识混乱了，咬着牙齿皮笑肉不笑。
　　开什么国际玩笑！大哥祖宗皇帝们！这根本不好笑啊！
　　要让他和何胥住一个屋！那酒店房间还是睡觉休息的地儿吗？那是地狱！第十八层！还不如干脆就把他五花大绑的直接丢进对面的湖里算了。
　　黄文鹤倒也没有强迫别人意愿的爱好，适可而止刺激刺激他俩也就够了，他摸着下巴。
　　“看来你俩都不愿意？”
　　许未闻终于有了反应，跟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冲黄文鹤点头。
　　看着许未闻极度抗拒的模样，何胥的双眼像被粘住怎么也移不开，抿了下唇再也不吭声了。
　　“行，不愿意也好办，你俩给我乖乖培养感情，又没真让你俩谈，咱们这毕竟是双男主感情戏。”黄文鹤这会儿又善解人意了。
　　唬的许未闻一愣一愣，他后脑勺的发条应该是滑丝了，继续小鸡啄米一样的点脑袋。
　　他甚至快要开始自我检讨了，今天这场到底是演的有多烂，导致黄文鹤一个大导演语言系统混乱，不停的胡言乱语。
　　黄文鹤：“所以啊，我还是建议你俩多看看电影，上次给你发的清单，抓紧落实，学学前辈们，别让我老觉得在拍俩木头谈情说爱。”
　　他对许未闻配合工作的态度极其满意，双目灼灼的望着何胥。
　　何胥撇头目光落向别处：“知道了。”
　　*
　　从片场出发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一路上许未闻在想事情没心情看车窗外的景色，司机将车停下来时，他甚至还处于久梦乍回的状态里，在小贝的提醒里，他才下了车，双脚一落地就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像傍晚，倒是像深夜。
　　小贝察觉到许未闻的情绪不太高涨，可她只当是下午在片场被骂的原因：“哥你先上楼，我拿了外卖就来。”
　　何胥的车和他的是一前一后离开的片场，他应该已经在房间里了，许未闻沿着酒店走廊的灯带停留在302门口，其实他是想再看眼“312”的，但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太在意什么了。
　　于是他掩耳盗铃一样目不斜视的开了房门。
　　几分钟后，小贝也跟着上来了，许未闻看到外卖袋，一整天覆了雾的瞳孔终于重新亮起，他惊讶：“磊哥不会来追杀咱俩吗？”
　　谁叫他这些天吃了小半个月的减脂餐，满口腔里都是有机的味道，看到个带点荤腥的都跟单身汉子见着小姑娘似的如狼似虎。
　　小贝将外卖放在桌子上，替他打开：“哥，你就放心吧，这是磊哥给你点的。”
　　“啊，他不嫌我包子脸了？”
　　“哥，今天腊八啊，北方不都吃饺子？”
　　还有这茬，许未闻浑浑噩噩的都不记得今天几号了。
　　外卖盖子一打开，胡萝卜的香甜就扑了他一脸，他不爱吃韭菜馅的，方磊一大男人当经纪人真是要多细心有多信息，这个小细节还是他他很早之前提过一嘴的。看着碗里一颗颗白胖白胖的饺子，许未闻有些触动，他从最上面挑了几颗放在盖子上递给小贝：“你也吃几个。”
　　小贝看着饺子，有些受宠若惊，她摆摆手：“没事哥，我一会儿也点外卖。”
　　小姑娘二十出头，那么冷的天在片场等他那么久，也算是被社会狠狠鞭笞过的许未闻已经学会了感同身受，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吃个吧，大过节的，有寓意的。”
　　他这样说，小贝也不好推辞，接了过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吃饺子，和谐又温暖，意外的很生活气的一个场景。
　　外卖应该放了有一会儿，已经不烫了，许未闻刚塞了个饺子到嘴里，就听到门铃响。
　　他还没来的阻止，小贝就跑过去开门了。
　　不出所料的人，是何胥。
　　两人被黄文鹤下了命令要“培养感情”每晚得看一部电影深度学习，但许未闻没想到何胥会来的这样早，好不容易因为节日才被豁免吃到正常饭的许未闻心里有些不乐意。
　　“何老师…”
　　嘴里的食物没嚼完，许未闻就快步走到了门口，对何胥说：“我吃饭呢。”他的拒绝一如既往的委婉。
　　“你要不来点？”一盒饺子也就十几个，分小贝几个，也没剩多少了，但他这人吧，就是不长记性，从小到大的毛病，特喜欢招呼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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