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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次日天还没亮,徐淞原早早醒了。燕大出发去车站需要一小时车程,今天还是周一,得提前出发才行。他轻手轻脚下床,却不想平时这个点还睡得很沉的人翻了两下身,也跟着爬起来了。
徐淞原微愣:“吵醒你了?”
简宁抱着被子,线条清晰的眼睛半睁着,摇头。
“那是要上厕所?”
摇头。
徐淞原:“还不到六点,再睡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摇头。
刚睡醒的嗓子很哑,简宁终于开口:“睡不着了。”
他推开厚厚的被子,动作缓慢地爬起来,膝行到床边,抓住栏杆想下去。下一瞬,却落入一个炽热怀抱,被人抱小孩似的抱下了床。
灯在门口位置,还没来得及去开,室内只有阳台外的路灯透进来的丝丝暗光,简宁的拖鞋昨晚不知道脱在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找着。
他脑子还不太清醒,脚踩在徐淞原脚背上,半趴在温热怀里,差点又要睡过去。
徐淞原无奈,只好带着这个挂件先去开了灯,终于在衣柜底下找到半截拖鞋。他将简宁小心放到椅子上,拿过拖鞋,屈膝给人仔仔细细穿好。
简宁无声打了个呵欠。
困成这样还要坚持起来,图什么呢?
徐淞原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原因,沉默半晌,他压下繁复的心情,低声说∶“你再睡会儿吧,不用送我,太远了。”
简宁安静看他一眼∶“……系里有活动,七点集合。”
徐淞原∶)
自己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徐淞原木然起身,红着耳根默默去了阳台。
而坐下就不想起来的简宁,在椅子上眯着眼靠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出去洗漱。
洗漱台就在阳台右侧,开放式的,两个下沉的台盆,上头嵌了面大镜子。
走出暖气范围的一瞬间,晨间呼啸的寒风瞬间袭来,简宁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某个影子侧了侧身,宽阔背脊完全笼罩住简宁,再感觉不到风。
简宁吸了吸鼻子,晃悠着靠近洗漱台,阳台空间并不大,两道人影并肩而立靠得很近。
台面上,浅蓝色牙刷横放在杯口,上面已经规规整整挤好了牙膏,简宁的思维还没完全唤醒,机械抓起牙刷手柄,放进嘴里,潜意识模仿着身边之人的一举一动,左边刷几下,右边刷几下,换到中间,再来一次,镜子里两人的动作跟复制粘贴似的。
刷着刷着,同步的声音逐渐停止,十足安静,半晌,简宁掀起半阖着的眼皮,在镜子里和徐淞原对视上,而镜子里的徐淞原正端着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
简宁叼着牙刷歪头,两秒后,他端起台面上另一个玻璃杯,碰上去。
叮。
一声清脆的磕碰。
“……”徐淞原忍俊不禁,“干嘛呢。”
他从简宁手里拿回自己的杯子,又把装满水的玻璃杯递到简宁手心,说∶“漱口,你困得快把牙膏吃下去了。”
简宁终于半回过神∶“……”
他握好玻璃杯,低头吐掉泡沫,咕噜咕噜漱完口,而后重新看向徐淞原。
像是乖乖完成了一个指令,在等下达指令的人评价。徐淞原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抚摸欲,伸手,在自己左边嘴角点了点,说∶“这里,还有泡沫。”
简宁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舌尖去舔,恰巧和等不及想要帮他的粗粝手指相遇,于是各自感受到截然不同的触感。
大手触电似的瞬间收回,简宁就淡定多了,润红舌尖停留了片刻,才慢悠悠回到口腔。
洗漱完毕,时针已经指向六点,徐淞原该出门了。
行李都在霅溪,不需要额外收拾,带个人走就行。他检查一遍手机身份证之类的必需品,装进单肩包,然后看向靠窗座位上玩手机的人,说∶“那我,先走了?”
简宁视线停留在屏幕上,没看他∶“嗯,一路顺风。”
徐淞原站了几秒,迈开长腿往外走,关门的瞬间,他停住动作,回头,对上一双静静看着他的杏眼。
“……你注意身体,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徐淞原不禁再次叮嘱。
简宁点头∶“知道了。”
不要再受伤了,徐淞原想。
他最后看了一眼简宁,关门离开。
阳台正对楼下主干道,天色浓黑,昏黄路灯笼罩着高大身影,在地面投射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而后随着角度的移动慢慢变短,直至消失不见。
冷风吹过无人行道,鸦黑长睫随之微微颤动。
…
徐淞原到达霅溪训练场的时候,集训队的午餐已经结束,餐厅只剩下一个人还在那坐着玩手机,他走过去,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保温盒。
他锤了下王骁的肩膀,抽出一张椅子坐下∶“谢了。”
王骁斜了他一眼,哼气:“怎么,那位‘娇花’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这么急着赶回去。”
徐淞原下意识不乐意他的语气∶“说话就好好说话,上哪儿学来的阴阳怪气。”
维护人的态度很明确。
王骁一噎,哐一下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愤愤不平∶“队长,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他,我才是你并肩作战的队友,你胳膊肘怎么老往外——”
“是我男朋友。”徐淞原突然说。
王骁不满的吐槽戛然而止,瞪大眼看向自家队长,瞳孔都在震动。
偏偏徐淞原还怕人没听清似的,停下筷子,抬头盯着王骁,仔细重复一遍:“我和简宁在一起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改天介绍给你们认识。”
什么男朋友?怎么就男朋友了!
王骁抖着嗓子:“队长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徐淞原神色无比认真:“没有开玩笑,他就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我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了,你还要重复几遍啊!不要再向我提这三个字了!”王骁完全听不得这个称呼,气得嗷嗷叫。
就过了一晚上,就一个晚上,最尊敬的队长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拐跑了,拐他的还是个男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简宁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骁破防了,队长也不喊了:“徐淞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姜太公钓鱼至少还有个竿儿呢,简宁钓你连特么竿都不用,你主动往人鱼塘里游啊!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就跟他在一起,他就是个狐狸精,狐狸精!!”
徐淞原:“……”
徐淞原:“你冷静一点。简宁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你信我还是信那些无稽之谈?”
这话一落,王骁就像根爆炸到半截儿突然被掐断引线的炮仗一样,瞬间哑火,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接受这个绝望的事实:“可是……”
徐淞原打断他:“你是接受不了我的另一半是男生,还是接受不了我的另一半是简宁?”
“简宁!”王骁重重咬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病急乱投医,“队长,要不你换个男人喜欢吧。都是男的,该有的零件儿也大差不差,咱也不是非那小狐狸不可,是吧?”
徐淞原:“……”长了个人脑子,怎么尽说些狗屁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恼,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行。”
王骁眼神一亮。
下一秒徐淞原话锋一转:“那以后在龙知润面前,我要是不小心说漏点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希望某个人别介意,毕竟,我也不是故意的。”
最后一句的语气有种该死的熟悉。王骁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你威胁我!”
徐淞原:“对。”
“你还学那个狐狸精说话!”
徐淞原:“……是吗?他说话比我好听。”
王骁一脸绝望,队长变了,一定肯定绝对变了,人还没过门呢,心都偏到姥姥家了。
而心偏到姥姥家的人根本不会共情他的绝望,手一伸指了指门口,意思很明显。
王骁咬牙,愤然离去。
耳根子终于清净,徐淞原翻出手机,在微信上给简宁报平安。
【徐淞原:我已经到了。】
手指停顿片刻,又戳了两下简宁的头像。
【我拍了拍“小艺术家”】
手机很快嗡一声震动。
【小艺术家:嗯】
“……”
徐淞原盯着这行过于简短的回复,也不知道他的小艺术家男朋友在忙什么,标点符号都舍不得多打一个。
简宁在被搭讪。
油画专业组织全体学生到燕城美术馆看展,这次画展聚焦于新一代美术创作者,是以来参观的年轻人尤其多。简宁八点半才出门,一路不慌不忙,卡着开馆时间到达目的地,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等待的人。
九点展馆一开,人员从安检口鱼贯而入,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时不时驻足对某一美术作品议论纷纷。
简宁则独自一人,大致浏览完一楼的雕塑、摄影、装置艺术类作品后,缓缓晃到了二楼绘画馆。
美术馆的布局像一条蜿蜒的波浪,简宁漫不经心踩着步子往前,走到中端某个位置后,停下,目光落在板墙上的一副油画上。
小小的孩童沉溺于抹布、尺子、报纸、酒瓶等一系列扭曲物品围就的深海,半张色调诡谲黑暗,令人不适,可在画面上方,却是扑面而来的温暖色调,光晕中隐隐伸来一只手,像是要去拯救黑暗里的孩童,强烈的对比之下,这幅画看起来倒像是充满了鼓励人心的希望。
而这幅画被命名为《救赎》,作者是——
“你也喜欢Damian的作品吗?”
简宁闻声侧头,斜后方不知何时站了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见他看过去,端起一个友好矜持的笑,可眼里那点殷勤藏也藏不住。
一个没必要浪费口舌的人。
简宁淡淡收回视线。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兀自往前迈了一小步,和他并排,自顾自道:“我们眼光很相似呢。”
简宁∶“……”
得不到回应,男人也没气馁,用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目光在简宁脸上打量了两个来回,看向油画,继续展示自己的博学多识:“Damian不愧被誉为‘璀璨的艺术新星’,再过些年,怕是连他老师的风头都要压过去了。说起来,孟千帆除了他这个大弟子,不是还有个号称艺术天才的小徒弟吗?怎么这些年反而是他口中平平无奇的大徒弟崭露头角,小徒弟反而销声匿迹了?”
简宁:。
男人:“要我说画画这门手艺,还是得稳扎稳打,什么天才不天才都是虚的。你瞧,这孟大师一走,他那小徒弟的天才之名不也跟着陨落了,你说是不是。”
简宁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他的脸乖得太有欺骗性,这一眼给了男人一种被赞同的错觉。
男人目光一亮,按捺不住抛出自己的目的:“我们这也算是以画会友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
像是被人蠢到,简宁的目光终于放在男人脸上,缓缓开口:“可是,我觉得这幅画丑爆了。”
男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这下轮到简宁笑了,他提了下唇角,歪歪头:“抱歉啊,我从来不跟眼光这么差的人吃饭,有点倒胃口。”
说完,他不再理会男人,径直离去。
留下男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相互交替,甚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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