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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耘
确实够了，这些钱拿去置办些地，再盖个新房，够她们家过个丰足的年了。
她们家不似大户人家似的有家丁有护院，流动资金放多了，纯遭人惦记，可不是啥好事。
重新盖房得两三个月，这会子动工正好。
一来，天气合适不说，过两三个月就快到雨季，手脚快些盖好了房，日子也能过的舒服点。
二来，春耕秋收的时候，村子里全家上阵，盖房子是决计找不到人的，眼下正好，村里人不那么忙，能腾出手来。
三来，把手里的钱花出去，对于她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买地的事再慢慢寻合适的，明儿先去寻人盖新房吧。”
郑秋穗琢磨着说了。
“……”郑母没说话，皱紧了眉头。
屋子里静了一瞬，大家惴惴不安的看向当家人。
“盖。”郑母一句话拍板。
一家人纷纷紧张激动，面露喜色。
“明儿我去寻个靠谱的掌墨师傅。”
郑秋米道。
“不用，我去寻就成，你和老二去族长那儿办你们的事。”
郑秋米愣了下，方才想起了什么。
“先吃饭，我去盛鱼。”郑父喜道。
炖鱼贴饼子好吃极了。
大约是炖之前煎过，鱼皮焦香，混合着姜蒜辛香，考虑到一家人的口味，郑父放了不少辣椒，咸香微辣，很是入味。
锅边贴的饼子更是吸足了鱼鲜，沾着浓稠的鱼汤咬一口，绝了。
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第二天，郑秋穗带着几块胰子并一盒子糕点，和郑秋米一道，往族长家去了。
族长家的院子整体是一主两辅的“皿字型”格局。
外层的墙体是土坯混杂着麦秆碎夯的，看起来很是保暖。
几日不见，院门前的两棵树更绿了，阳光下，叶片仿佛都在发光。
眼下院门开着，院子里，郑春苗正在阳光下眯着眼小憩。
见郑秋穗来了，这姑娘猛地睁大了眼就要下路走。
郑秋穗连忙上前制止……这姑娘着实有些虎。
“哎呀没事，我腿早就没事了，大夫都说没断，我爹得给我摁在炕上不许下地。”
郑春苗蔫蔫儿的。
“这几日，大家都出去了，就我和我奶搁家里蹲着。”
这几天着实给她憋坏了。
“谨遵医嘱，一天天的，好了伤疤忘了疼。”郑秋穗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郑秋穗愣了一下，转头一瞧。
“族长奶奶。”郑秋穗笑着打招呼。
眼前的女人长相慈善，笑容宽和，身量略臃肿，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旧衣襦裙，掺杂着银丝的长发盘成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在脑后。
“好，穗姐儿你们玩儿，奶奶不给你们年轻人打岔，春苗屋里好些个零嘴儿，快去吃去吧。”族长笑呵呵的。
她年岁大了，看郑秋穗她们跟看小孩似的。
“玩儿的事，怕是得改日，今儿我和大姐是专程来看望族长奶奶的。”
郑秋穗话音一落，族长的表情稀罕，片刻后带着几分了然道。
“那你进来吧。”声音里，郑重了许多。
屋子里是把八仙桌，正堂上还摆了两把圈椅，左手边是郑秋穗进过的炕间，右手边也是间大大的书房。
“坐。”
回过神时……族长已经上炕了。
=_=
想想北疆一说话就上炕的行事风格……
郑秋穗看着正屋的八仙桌和圈椅，严重怀疑这东西怕是没什么用处。
方才想着盖新房时自己也整一个的心，淡了几分。
郑秋穗把手里的糕点和胰子递给郑秋米拿进去，自己又到灶房提了水，找郑春苗拿了茶叶，样子颇有几分乖觉。
族长哭笑不得，不过，她就喜欢族里的孩子亲近她，不拿她当外人，眼里更柔软了几分，打趣道。
“成了，你这一顿忙活，不知道的以为奶奶到你家做客了。”
郑秋穗把茶水端上炕桌，自己也爬上炕。
“瞧奶您说的，咱族里什么时候不是亲如一家？我去谁家不是当自己家的？就是春苗去了我家，那不也当自己家似的自在？”
郑秋穗笑笑。
“您快尝尝这糕点，这个是定胜糕，这个是豆儿糕，这个是鲜花饼……”
郑秋穗一样一样指了。
事情单说有些寡淡，她决定拔高一下，从族里的长远发展说事，思来想去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我姐昨儿进县城的时候特地买的，我娘想着给您尝尝，瞧哪个味儿好，下次祭祖的时候也摆上两盘儿。”
说着，郑秋穗抬手沏茶。
茶叶大约是打南边购来的粗茶，闻着有股子很重的涩味。
“成了，别献殷勤了”，老族长拿起一块糕尝了尝，又喝了口茶水，似乎在追忆什么，态度熟稔了许多，悠悠道。
“说吧，有什么拿不准的，或是要奶帮忙的？”
郑秋穗笑了笑，没再装乖，正色道。
“这事我娘是一家之主，本该她跟您谈的，偏这事是我折腾出来的，怕是没人比我更清楚，索性我和我姐来找您了。”
要说的事涉及全族，按理应该郑母前来。
她们这年纪，在族长眼里跟小孩儿似的，瞧着怕是儿戏，郑秋穗索性把话说明了。
“是那胰子吧？”族长又喝了口茶，舒坦的眯起了眼。
“芽儿姐跟您说了。”
郑秋穗笑笑，“我也是偶然得了的方子想着试试，不曾想竟是成了。”
“奶，咱北疆气候不好，冬日里更是要冻死人，您是活了多少年的长辈，这个您比我清楚，咱族里团结，不似外村的，日子都还过的下去。”
“可我也知道，地就那么多，能产出的粮就那么多，整整一个寒冬，族里为着那些过不下去的族人，怕是操碎了心，粮食银钱也是一把一把的花出去。”
“她们不知道我晓得，奶您年轻时候还想给咱族里办个学堂呢。”
郑秋穗眨眨眼，以眼神表达对族长的感谢，又接着道。
“我这方子我是试过的，是确定了它能赚钱才来找您的。”
“我想着，把族里闲置的房利用起来，各家各户忙完地里的活计，空闲的时候就来干活，咱族里好好的做门生意，不说家家户户发财吧，起码额外多一份收入，减轻一下族里的负担，咱慢慢攒上几年银钱，也跟隔壁杜槐村似的，办个学堂。”
族长不知何时已经坐正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不再，见郑秋穗停了，示意她接着说。
“您放心，这生意成本不高，您手里的胰子，我之前跟买家谈的是一两银子一块出，那些个北边南边的货商都是肯要的，以后咱供货量上去了，怕是价格会下来，不过这东西就用的是猪胰脏、草木灰、一点点油，没多少成本。”
“咱族里七十多户人，就算一户出一个人，一个月下来，最少也能做几百块，族里能攒下钱不说，族人每户也能分到一些银钱，等以后咱生意做大了，我还想着单独做些高端的卖给有钱人家，专门的洗手液、洗面奶、洗头膏，面脂、面膜，甚至还有口脂、胭脂、眼影、高光……”
“咳咳咳咳！！”
郑秋穗说的兴起，一双眼睛越来越亮，滔滔不绝中，还想起了山上的云母块。
眼瞧着话题要歪，郑秋米赶忙制止。
“……额”，郑秋穗不好意思的笑笑。
“……名儿我都想好了，咱就见‘郑氏香坊’，到时候十里八乡都知道咱郑氏一族是有独门手艺的，等赚了钱咱开个族学，咱族里的孩子多聪明啊，若是能考个秀才举人的，咱族里也能跟着改换门庭。”
畅想未来中，郑秋穗一双大眼睛“皮卡皮卡”直冒光。
“……哈哈哈哈哈”，族长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等平静下来，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孙辈。
“奶奶老了，为族里忙活了半辈子，这学堂也没建成。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咱族里的孩子聪明，还一心想着族里，着实难得。”
老人家赞赏道。
“奶奶您过奖了，我妹性子有些跳脱，但确实是想为族里做些事的。”
郑秋米赶忙笑着往回兜。
“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只是孩子啊，族里七十多户，上上下下将近八九百人，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人神情微动，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郑氏一族几百年来已经越发庞大了，心思各异，哪是简单的一户出一人就能做成的。
老人想了想，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事不好办，我能想到的也简单，所以只能来找您老商量了，说白了，族里的情况有谁比您更清楚呢？”
郑秋穗知道老人已经意动，准备加把柴火。
“这事得您和诸位族老掌舵，像是让哪些人家来做工，还有每月的盈利、分红该怎么算，还有咱以后的销售……”
郑秋穗掰着指头一项一项数。
“这些都得您和族老们商议着来，说句实在话，我们年轻、见识少，很多事情考虑不到，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埋头研究各式各样的方子……”
日头渐渐高了，院子里，打了个盹的郑春苗悠悠转醒。
屋子里，女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郑春苗舔舔唇，渴了想喝水，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往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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