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

　　二姨姥掐指算了算，发现年纪正好对上，猛地一拍大腿，像得到某些重大发现一样。

　　拍完她自己也觉得张扬，又神秘兮兮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说：

　　“我们那边之前有户姓林的，家里陆续生了三个小孩，听说老二原本是个女孩儿，就取了个女孩儿名，结果生下来是个男孩，后面一家人都不咋待见他。”

　　外婆听了很是惊讶，说：“男孩女孩不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还能有这种事的？”

　　“哎——”三姨姥摆摆手，“那户人家做生意的，可迷信了，老大是男孩儿，他们就找人算，说下一胎必是女孩儿，而且那女孩儿命带财星，很旺他们一家。”

　　“还有这事？”外婆平时鲜少与人八卦，这种传闻她还是第一次听。

　　两个姨姥聊起这件陈年往事本就像挖到宝藏一样兴致高涨，见外婆似乎也来了兴致，担心自己讲不明白，便干脆一个电话打电话给了二姨姥老伴的妹妹询问。当年她们家就住林家附近。

　　电话很快接通，二姨姥也不拐弯抹角，简单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问她记不记得林家当年的事。

　　原本人小姑子准备休息，一听要聊八卦，顿时困意全无，兴致冲冲地和她们聊起来。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们给他们家老大取得啥名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寓意那么直白的名字：‘富饶’，真是暴发户，一点都不谦虚的。结果上户口的时候不会写‘饶’字，就写成了‘尧’字糊弄。”

　　“‘尧’比‘饶’听起来好听多了，‘饶恕’的‘饶’是不是也是这个字来着。”二姨姥忍不住吐槽。

　　“是啊。而且当时不是说老二是女孩儿旺他们家嘛，出生前就到处找人，问人看取什么名字好。原本他们想继续用‘林富’什么的名字，结果被人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物极必反，所以最后老二老三都是取‘林’什么‘尧’的名儿。”

　　听到这，再迟钝的外婆也知道几人聊得可能是林玥尧的身世。之前林玥尧只说他无父无母，外婆外公心疼他可怜，林玥尧不提，他们也不再多问。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在自家亲戚这了解到了。

　　“老二不是带财吗，俩人就想着提前给老二取个好听的名儿，提前哄她开心，让她开开心心地来。取的名字，既要特别又要有寓意，最后挑来挑去，挑了个王字旁的‘玥’，代表天上的明珠，珍贵，独一无二。”

　　三姨姥喃喃念了句：“‘玥尧’……你别说，这名儿还真是好听哈。”

　　“别提了，那俩人上户口的时候，差点把‘玥’字写成‘钥匙’的‘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生的是个男孩儿，心里不乐意来。”

　　“两个男孩儿也挺好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二姨姥觉得有些疑惑。

　　“哎，人家迷信得很，和我们普通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人家就要女孩儿命里的财。原本老二是男孩儿他们就有些不高兴，结果找算命的一看，说老二财星弱，两人就更生气了。”

　　“其实我不明白，孩子身上的财关他们什么事呀？”三姨姥问。

　　“都说了人家迷信得很，和我们一般人想法不一样了。”这次二姨姥学会了抢答。

　　“所以后面又生了老三？”外婆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都佩服那女的，三个小孩儿分别差两岁，真的是赶着生的。这回总算生了个女儿，但那时给他们算命的大师走了，听说去了别的地方。他们找不到人，就自己给女孩儿取了个‘珠’字，说寓意为家里真正的掌上明珠。”

　　“还真够坎坷的。”二姨姥忍不住吐槽。

　　“可不呢。不过老三出生，之后真的就苦了老二了。一家人出去每次都不见老二，问起来就说老二要在家写作业，那时候的小孩儿哪有那么多作业写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老二性子可安静了，平时见到他也很有礼貌，看着可乖了。”

　　“哎呀，这样的小孩真的，父母太不知足了。我家老大小时候，真的恨不得天天拿绳子吊起来打。”

　　“他父母何止不知足，还有更过分的。一般家里来亲戚朋友留宿，一般不都让人住客房。结果他们宁愿把大房间用来放杂物也不肯让老二住卧室，一直让老二睡客房。有客人来，就安排老二睡客厅，把客房的位置腾出来。”

　　“怎么这样子的，这不是故意让小孩儿难受吗？”

　　“是啊，就是故意的。后面他爸爸那边有个亲戚去蒙乡那边，是个老师，他们可尊敬了，主动让那亲戚到他们家来住。那亲戚不愿让老二睡客厅，就让老二和他一起睡客房里。那亲戚在他们家待了得快十年，他们就一起睡了快十年。”

　　“啊？这床够睡吗？”三姨姥有些不可置信。

　　“肯定不够啊，听说老二主动提出睡客厅，结果那俩神人说人家亲戚都没意见，就他有意见，生怕觉得没给够亲戚面子。”

　　“哈？那孩子大了想有个人空间不很正常嘛。”屋里的人各个觉得匪夷所思，这天下还有这样奇葩的父母。

　　“所有后面不就有了那事嘛，他们又怕惹亲戚不高兴，又怕事情传出去丢了面子，最后弄来弄去就一直逮着老二出气。”

　　“是老二离家出走那事不，我那会也只是听说，都没敢仔细问。”二姨姥忍不住说。

　　“什么事啊？”外婆光听到这里就已经心疼坏了，但她想知道林玥尧更多的事。

　　环顾四周，望暹不在屋里，剩下的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成年人。几人心想既然八卦都聊到这了，后面的内容继续敞开说说也无妨。

　　“那个老师听说之前是在市里教书的，后面因为私德问题，领导为了惩罚他，才把他调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的。”

　　“什么私德，出轨啊?”三姨姥问。

　　“出轨都还算好了，听说他那会和他的几个学生搞得不清不楚，最后学生家长找到校长投诉，大家才知道这事。”

　　"啊？和女同学搞多角恋啊？"

　　“什么女同学，男同学！”讲到这，小姑子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

　　“什么？男同学？他变态啊喜欢小男孩儿？”二姨姥的三观仿佛受到不小的冲击，情绪也跟着被带着起来。

　　“啊，那他们家老二和他一起住那么久，不完全是羊入虎穴。”三姨姥慢慢反应过来。

　　“对啊，那俩家长不是做生意经常不在家嘛，那死变态估计就经常趁着那俩大人不在骚扰老二。直到有一次那俩人提前回家，这事才被他俩发现。”

　　“我天呢，有这样的大人的。”二姨姥满脸不可置信。

　　“这样人多了去了，只是你不知道。”小姑子愤愤地吐槽，“老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结果父母亲眼见着了也不替他出气，本来就不受父母待见，忍那么多年估计早就心寒透顶，不然也不会不告而别，一觉醒来才发现他离家出走吧。”

　　“唉，可怜娃儿一个。”气氛突然变得沉重，三姨姥忍不住感慨，“不知道那孩儿现在过得咋样。

　　“哎，文华，你刚刚说留你家那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外婆一愣，原本她以为她们是认出了林玥尧才她聊那么多，没想到只是觉得林玥尧的名字耳熟，凑巧聊起来而已。

　　但现下肯定不能让她们知道他就是林玥尧，便赶紧想了个类似的名字说：“凌越遥。两点水的那个凌，超越的越，遥远的遥。刚刚听你们聊的时候，光听谐音，我还差点吓一跳。”

　　“我刚刚就是听那名字耳熟才想起这么回事，而且年龄还正好对上，以为是同一个人呢。”二姨姥也忍不住感慨，“嗐，孩子健健康康就好，真是希望这些老变态赶紧死掉。”

　　话题东扯西扯，几乎把这一年几人知道的全部八卦都和望暹外婆讲了个遍。

　　外婆心不在焉，总想着林玥尧的事。

　　很快就到饭点，但迟迟不见几人又要走的迹象。一直在一旁带着耳机看剧的外公大手一挥，说正好前几天钓上来的鱼还没吃完。既然来了，不如就试试他最拿手的红烧鱼再走。

　　看情况，林玥尧今晚估计要自己顾自己了。外婆给林玥尧发去消息，说客人要留下来吃饭，问他回不回来。

　　林玥尧说自己在外面溜达，就不回去了。

　　外婆也没多劝，只说今晚委屈他一下，明天做他爱吃的补偿他。

　　林玥尧开心应下。

　　-

　　外公走到厨房，手刚摸上开关，就看到背着光的角落有一团深色的阴影，冷冷的屏幕光打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皮上，周围还垂着长长的发丝。恰巧此时，外公手里抓着的鱼正好挣扎着蹦了几下，差点把外公吓得惊叫出来。

　　打开灯，发现是望暹正猫在小马扎上玩手机，一旁的四个水壶都盛满了烧好的热水。

　　“你咋在这待着？”外公忍不住问道。

　　望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眼，神色无比复杂地看着外公。

　　说不上有什么情绪，但眼底深深地透着一层厚重的难过。

　　外公心下了然，故作轻松的神态转为无奈，胸口深深叹出一口气，缓缓走到望暹身边，用他宽厚温热的掌心附上望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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