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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念也怔了一下,在教室里的时候受了鬼怪不少折磨,脖子也被掐过,本来都以为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掐痕,但现在看,那种痕迹更像一种直线,微微渗出未凝固的血。
她更低地低下头,弓起身,手部无意识地去抚着那个流血的部分,表明她感觉疼痛古怪的地方就是这里。
并且在那个瞬间难以接受地明白了这是什么。
当时她跟尹长信是一起靠近了三楼尾屋,当时可能这个痕迹就在了,也可能在回一楼的时候,在她坐在教室等着下课的时候就在了。
所以,鬼怪其实一直都没跟她开玩笑,所以,刚刚才会嘲笑,她做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即使最后鬼怪死了,游戏空间不复存在,能出去,也跟她没关系了。
她低头的时候感到更加剧烈的痛楚,还有满手的血沿着脖颈往下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就好像预示了自己的死状。
在一刹安静的游戏空间里,她清楚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秒钟能用来接受,最后目光擦过林绿表情改变的脸,去鬼怪尸首旁边,抓起什么东西,又抓起笔写了几下递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笑了笑,不说疼了:“……应,应该留下点什么东西让你们带出去的。”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好好写了,也没用心,怪不好意思的。”
刚刚她写的是是自己在现世的信息、号码、联系方式,那间教室里知道这张同学录是写给鬼怪的之后,她整张纸都在怀着怨怼的心情瞎写、乱戳,早知道这样,就认真点给能出去的人留点东西了。
“不是。”林绿还想跟她说再等等,只要再等等,等到从这个地方出去就行。
但其实他也知道太晚了,实在太晚了,因为左念出事的时间线根本不在“现在”,好像他能做的只有伸手接过她手里写着信息的那片纸,握着折紧收紧。
面前的景色在逐渐变得模糊,忽黑忽灰,天旋地转,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江灰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一开始还能摸到教学楼的乳胶墙、水泥地、铁窗沿、地上没干的泥泞,渐渐地,什么也没有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眼前不再是待了三天的教学楼,而是跟来时一样的林荫路,只是也不是阳光和煦、蝉鸣嘈杂,变成了深灰无人、也没有路灯的晚上,书店、奶茶店……一排排黑乎乎的招牌都看不清了。
按方向,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几公里,就是第三中学,现世里真正的第三中学。
他好像还看见了站在路牌底下的什么人,江灰看见他,快步冲过来,刷刷翻起他衣服袖子,上下检查了一下,好像在确认游戏里的伤,确认没事才放下手。
然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就没说什么了。
只是找了个地方,一起等着。
但一直到半夜,也再没有人从那个空间里出来。
四周早就成了深黑色,什么都难以看清,等待的间隙林绿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距离进入游戏恰好过去三天,看来即使在游戏里,时间的流动也是照旧的。
然后是手里那张左念交给他的、写号码的纸、那把张俊川的匕首。
游戏外的东西带不进去,但看来里面的东西是能带出来的,他也顾不得太早太晚,给左念家里拨电话,酷暑的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冷,让人在这种季节也感到了骨子里的寒意。
那天晚上两个人一直没放弃联系左念,只是没得到一个好消息,听那边乱成一团,只说女儿已经好几天手机不通,谁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听有朋友联系,就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拜托有什么消息一定赶紧跟他们联系,他也只能宽慰几句,挂了电话。
然后坐上回公寓的出租车,那天晚上第二个电话是打给父母的,原本他也不是本城的人,是毕业之前工作已经定在了这里,就提前过来租了房子做准备。
父母远在老家,这几天联络不上他,当然都着急,打开手机一看,满屏都是熟悉号码、未接电话。
他先看完消息列表,调整了一下,确保语气跟往常一样,听不出哪里不对劲,才接起电话,对于对面父母问怎么联系不上,编了一个工作上的理由瞒过去。
他是那种从小独立的性格,可以说从小到大没让家里操过任何心,林母听完也就信了:“嗯,在那边安顿好了就行,都顺利吧?”
父母面前,他自然什么都说好,林父林母也觉得自家小孩这么乖的性格,不可能惹事,只嘱咐了一声以后按时联系,不许这样忽然断联。
小孩都很乖地应了。
回现世以后,时间过得很快,他要处理的事也太多,回刚租的屋子睡了一下,游戏内的时间是同步流动的,第二天一早又给工作的地方打了个电话。
林绿学的专业很有针对性,他更是早在大三没读完差不多就定下了工作方向,那本身也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才会早早就双方沟通好,做好了毕业就入职的准备。
谁也没想过这样的变故,而且这个变故,导致所有早就做好的安排也只能就此改变了。
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自己碰到的这些事会就此停止。
要是工作以后再这样失联,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那边的负责人几天联系不上他,急得无何奈何,就差把电话打去叫校长了,在那一头皱眉,也没想到他会打过来这样一个电话:“什么意思?林绿,什么叫到现在忽然跟我们说一句不能来了,这不像你办出来的事。”
“你也知道,这件事是早就说定了的,我们这边也已经为了你过来,做好了需要的准备。”
“很抱歉没提前联系,是我的问题。”这个时候是游戏结束的第二天一早,他整个人的状态还并不好,但也不愿意让对方再耽误下去,“是我这边耽误了您这边的安排。”
他也清楚以后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去支撑这份工作,所以虽然心里难受,继续已经是不可能了。
对面的说话声良久沉默:“我知道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难掩失望:“是,林绿,是我们给你发过来的相关邀请,所以你这边临时反悔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但这个世上不是做什么都只需要遵守法律意义上的义务的。”
“可能你还是年纪小了,我还是要教你一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很多时候……其实诚信才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这是一句并不委婉的指责,甚至某种意义上说得相当重了。
可能是因为林绿的心性、行事,在他的成长环境里,其实很少受到这样程度的当面指责:“……”
“是这样的,我们毕竟没有在工作以外的方面接触过。”他想了一下,“彼此遇到什么事、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很多时候有些事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在提前说清楚,也是对您那边负责,我是这样想的。”
电话那头又沉默一下,问道:“你忽然这样……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林绿轻声道,“祝您身体健康,早点找到心仪的新人。”
那边就叹了口气,对林绿他们是很喜欢的,所以相当惋惜:“那就是咱们没有缘分,那行吧,希望以后能再有共事机会。”
电话就此啪一声断了,他放下电话,在电脑边坐了许久。
第三中学最后出来的也就只剩两个人了,那之后他跟江灰也联系了一回,他是大学毕业以后,为了工作的事到这边来的,至于江灰,倒不是很清楚这个人具体在做什么。
游戏里某天晚上说起彼此信息的时候有了解一点,不过也只知道,江灰好像刚毕业就天南海北到处跑,偶然这个地方、那个地方逗留几天,也不清楚在忙什么。
只是以林绿的性格,也不可能去细问别人的隐私。
现在既然不可能跟家里父母说工作的事,他就打算在这个租的小公寓先暂住下去,回来这几天也基本没阖眼,也没做其他任何事,跟江灰联系了一回,江灰说能去试试查查尹长信。
两天之后回信,尹长信确实是没消息了,家里能找到的东西也很有限,发过来唯一有用的照片好像只有一张,是一本用到一半的日历,隔几个月画一个圈,右上头潦草写了个“七”。
最新的圈圈停在他们进游戏那天。
林绿呼吸停了一下,再说起一下他这边的情况,其实也一样,这几天他通过能找的各种途径,查了能查到的所有资料,只是不见任何聊天室、任何ID谈及游戏的事,也没有任何跟鬼物、游戏场相关的一言一语。
江灰看起来人脉比他多得多,跑了线下各种地方,但查出来的也差不多:“只能说,或许进过游戏的人都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或者……”
虽然没说完,不过他的假设基本是跟林绿一致的:进过游戏的,基本没有人活着出来。
林绿抓着水杯听他说,这一天他又是熬到后半夜才睡,但又睡不安稳,天还没蒙蒙亮就起来,看了一早上电脑,接了杯水回来,隔着屏幕听到这儿,回了一声:“嗯。”
他记得很清楚,进游戏之前江灰好像不是这种性格,第一次见的时候,这人明显更爱动爱闹一点,运动服,乱头发,找个路都要哼歌,但,可能从那样一个地方回来,谁都会改变一些。
尹长信不在了,很多游戏的信息也就此中断,现在他们关于游戏的信息量还不如一片白纸。
所谓的“七”是什么意思?算算进游戏的日期应该不是跟这个有关。
那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进“七”次游戏的说法?
现在他们就像在黑暗里摸象什么也不清楚,他又看了一下那张照片,就也打开一本日历。
在进第三中学那一天圈一个圈,写上了第一个“一”。
然后在屏幕上找了一下,往群里传了一个文件过去:“你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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