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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哈哈哈哈——好一个萧自牧!又一个萧自牧!!
“师父……”他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渗血的心口挤出,“徒儿不孝……来迟了百年……”
他望着恩师森然枯骨,百年的孤寂、沉冤与悔恨如山海倾覆,骤然击碎了强撑的心防。
他猛地咳出一口灼热血沫,整个人如同断弦般重重跪倒在地,泣声嘶哑,字字染血。
良久,晏怀素颤抖着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看似寻常的方木盒。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手中掐诀,周身灵力再次流转,与那万千青色光点共鸣。
只见那悬浮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流,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召唤,开始缓缓向他手中木盒汇聚。
光点如百川归海,带着微弱却执着的灵性,逐一没入盒中。最后,连他恩师晏清河遗骨旁那最为温润明亮的青色光点,也在他心碎的注视下,轻轻飘入盒内。
“咔哒。”
盒盖轻轻合上,将百年的悲魂与荣耀,暂时封存。
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贴身收好,仿佛承载着整个青云山的重量。
随后,他退后两步,在晏清河的骸骨面前,双膝重重跪下,俯身,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行了一个最庄重、最沉痛的大礼。
巨大的悲痛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强忍着几近昏厥的眩晕,用尽全身力气继续说道:
“师父,徒儿不孝,求您……在此处,再多等徒儿一些时日……待徒儿查明真相,手刃仇敌……定当……亲自迎您……和所有同门……回归山门,重入宗祠,得以安葬!”
遗骸静默,无言无语。
唯有那穿过环形崖壁的阴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天地间唯一的回应。
晏怀素心痛如绞,那蚀骨剜心之痛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识吞噬。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着那一点尖锐的痛楚,强撑着不让自己在这至亲面前彻底崩溃。
我青云门满门三万弟子,竟皆殒命于此葬古原!
晏怀素的目光死死锁在与恩师对坐的那具骸骨上,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沉重、冰冷。
那环绕在圆台周遭、数量更为庞大的其余尸骸,其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那是滟澜山萧氏,满门上下!
两大门派,超过五万修士,竟悄无声息、一同死绝在这荒原之下!
无人安葬,无人祭奠,在百年的风吹雨打、虫噬兽啃中,沉默地化为了这累累白骨!
而史书之上,那被精心粉饰、广为流传的记载却是:滟澜山萧氏觊觎青云门黄金树,举族攻上青梧山,青云门覆灭。
青梧萧氏!青梧萧氏!
萧自牧!萧自牧!
你是萧自牧?!哈哈哈哈——好一个萧自牧!又一个萧自牧!!
好得很啊!!
这颠倒黑白的弥天大谎!
这浸透五万亡魂的血海深仇!
无数线索在此刻疯狂串联,指向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为何论道会连日来,那位“萧家主”始终不曾露面?
是当真事务缠身,还是……他根本不敢见人?
怕被某些熟知旧貌的人,认出他那张……根本不属于真正滟澜山萧自牧的脸?!
再联想到金三钱道长曾对他说的——这青梧萧氏举办论道会,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他全明白了。
是为了找他晏怀素!是为了看看,那个百年前就被封印、却意外冲破封印重现于世的人,究竟会去向何方!
那个窃取了“萧自牧”之名的窃贼,料定他势必会重返青梧山查探真相,便布下此局,等着他自投罗网!
极致的愤怒与冰冷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他几乎是从齿缝间,碾磨着挤出了那个名字——
“晏…………书!!!”
晏怀素牙关紧咬,直至口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泪水,咸涩难当。他如同赎罪般,又向着恩师晏清河的枯骨重重磕了三个头,每一次都掷地有声,直至额前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鼻梁蜿蜒而下,模糊了视线。
他这才猛地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所有至亲与过往的绝望之地,身形化作一道悲愤的流光,朝着百里之外的滟澜山疾驰而去。
*****
行至滟澜山附近,激烈的打斗声与灵力碰撞的光华便传入感知。他隐匿身形,在一旁冷静观察,发现竟是萧氏门人与巫族正在厮杀。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萧氏弟子所使用的,竟是已被巫蛊邪气侵染、变得斑驳不纯的《青梧引诀》!灵力运转间,隐隐有黑气缠绕,与巫族的力量同源同宗。
“果然……早已是一丘之貉。”他心中冰冷。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竟内斗了起来。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萧氏一方的领头人身上。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在他眼前错乱交叠——
百年前,那是滟澜山上,会耐心纠正他握剑姿势,会在他练功疲惫时,笑着递来清甜山果,对他百般疼爱的萧二叔。
百年后,那是青梧山上,位高权重,风光无限的萧二当家。
是藏经阁内,出手狠辣,招招欲取他性命的萧二当家。
也是此刻眼前,正与巫族奋力拼杀,身上已带伤痕,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萧二当家。
几个截然不同的形象,重重叠叠,汇聚在同一张染了风霜的脸上。
晏怀素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位曾经的亲人,如今的……敌人?
*****
一刻钟后,胜负已分,巫族尽数伏诛。
萧凛郑重地摘下那块写着“幻音阁”的牌匾,又从废墟中拾起一块尚算完整的木材,以指为笔,灵力为刃,一笔一划,极其郑重地刻下“滟澜山”三个大字。
他指尖微顿,似乎还想再刻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这块饱含着复杂心绪的新牌匾,重新挂了上去。
“凛叔叔。”
一个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听到的、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萧凛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定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当看清月光下那张年轻依旧、却带着百年风霜痕迹的面容时,他眼中强撑的坚硬瞬间冰消雪融,声音颤抖,几乎语无伦次:
“你是……怀素……真的是你怀素……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还这么年轻……”他激动得上前一步,却又像怕惊扰了什么般停住,
“他们、他们都说你是青云门的叛徒,我们这几个知道你这孩子心性的老家伙,死活都不相信!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凛叔叔,我没有死。”晏怀素快步上前,语气急切,“我是青云门的叛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青云门到底是怎么覆灭的?你们……滟澜山……”他看了一眼萧凛,谨慎地换了一个称呼,“又怎么会向当时的青云门挑战?凛叔叔,我们两门不是世代交好么?这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求你告诉我!”
看着眼前这双与百年前一般无二、充满了困惑与痛苦的眼睛,萧凛心中最后一丝防备也彻底瓦解。
他重重叹了口气,拉住晏怀素的手腕,将他带进如今已物是人非的滟澜山主殿内。
“好孩子……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拉着怀素走到从前的滟澜山现在的幻音阁的大殿内,“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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