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而现在空间内的灵植又成熟了，江心妍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灵植，认命地弯腰刨挖。
　　直到指尖触到一团温温的、裹着细碎光粒的东西，半埋的灵植忽然撞进视线，让她的动作顿在了半空。
　　那株“灵植”压根不像灵田里的灵植，倒像被揉碎的月光落进了土顶端。
　　顶着片婴儿掌心大的月牙形瓣叶，不是寻常灵植的浓绿，是掺了金粉的鹅黄，瓣边还滚着圈极细的银白镶边，风一吹就颤巍巍晃着。
　　瓣面上缀的星子似的光点也跟着落，沾在指腹上凉丝丝的，像攥了把碎萤火虫。
　　往下是三根手指粗的嫩茎，茎秆泛着半透明的青白色，衬得茎上互生的小叶更俏。
　　那些叶子不是圆也不是尖，竟是缩成迷你月牙的模样，叶脉是淡金色的，顺着叶尖弯出软乎乎的弧度，连沾在叶上的晨露，都映着光凝成了小小的月牙形。
　　最怪的是埋在土里的根。
　　才挖开半寸湿土，四条雪白的根须就冒了头，哪是寻常灵植乱糟糟的须子？竟是像被精雕过似的，从主根上整整齐齐劈成四截，每截都长到半掌长，末端还圆滚滚收了尖，裹着层薄绒似的白膜。
　　动的时候能看见膜下淡粉的筋络轻轻跳，活像四条刚褪了胎毛的小奶狗腿，连往土里扎的动作，都带着股笨拙的憨气。
　　江心妍蹲下身，指尖还没碰到那片月牙瓣，土里的四条“腿”忽然就活了。
　　哪是根须该有的软塌？竟像攒了劲似的，四条腿毫无章法地动起来：左边两条往前扒，右边一条往旁歪，最后一条还在往后蹬，乱哄哄闹了两秒。
　　倒真让它攒出了劲儿，连带着顶上的月牙瓣晃得厉害，星子似的光粒掉了一地，竟“跐溜”一下从松土里窜了出去，四条白腿扒着地面跑，速度竟比空间里的灵兔还快，连带着茎秆上的小月牙叶都被风吹得贴在了茎上，活像个慌慌张张抱头逃窜的小毛球。
　　“这这四条腿各跑各的，竟然跑得还挺快。”江心妍失笑，指尖掐诀的动作没停。
　　淡青色的缚灵锁凭空缠上光弧，刚要缠上那团晃眼的鹅黄，那株“灵植”竟像通了人性似的，四条腿猛地一并，借着冲劲往前一蹦。
　　弧度不大，却正巧跳进了灵田边刚挖好的浅坑，“噗通”一声卡在了坑底，顶上的月牙瓣被震得晃了晃，星子光点掉了大半，连茎秆上的小月牙叶都蔫哒哒垂了两片。
　　江心妍走过去时，正看见四条雪白的根须在坑底乱蹬。
　　最长的那条扒着坑壁往上够，短点的那条却在原地打圈，还有两条竟缠在了一起，怎么挣都挣不开，连带着顶上的月牙瓣都跟着往下耷拉，鹅黄的瓣面泛了点红，倒像闹脾气憋红了脸。
　　她指尖勾着根须往上提，掌心立刻裹上层温温的暖意。
　　月牙瓣比看着更软，像浸了温水的软玉，指尖一碰就轻轻颤。
　　茎秆上的小月牙叶沾着土，却半点不脏，淡金的叶脉在光下看得清，连叶尖沾的碎光都跟着晃。
　　四条根须在掌心轻轻动，软乎乎的不扎手，白膜下的粉筋络跳得轻，倒像怕痒似的，碰一下就往回缩。
　　正盯着根须上的白膜看，掌心忽然传来团闷闷的震动，紧接着就是道又软又脆的声音，像刚破壳的雏鸟叫，还带着点气鼓鼓的劲儿：“你、你放开我！攥得我腿都麻了！”
　　江心妍指尖一顿，低头就看见顶上的月牙瓣正对着她，瓣心隐约透出点淡粉的印子，倒像睁圆了眼睛瞪人：“你竟然会说话？”
　　“当然啦！”那声音立刻拔高了些，连茎秆都跟着挺了挺，蔫掉的小月牙叶也晃了晃，“我可是神草！整个修仙界就我一株！”
　　江心妍指尖戳了戳软乎乎的月牙瓣，看着瓣面上的光粒晃了晃：“神草？没看出哪儿神，倒长得挺别致，你这脸怎么是个月牙？”
　　“因为我是半月神草啊！”声音里满是得意，连四条根须都跟着翘了翘，“就长这样！月牙瓣、月牙叶，连腿……连根都跟别人不一样！”
　　它说着，还特意动了动四条根须，结果又缠在了一起，声音立刻弱了点，“反正……反正就我独一份！”
　　“独一份的半月神草，”江心妍指尖顺着茎秆往下滑，碰了碰缠在一起的根须，“有什么用？”
　　“哼！”那声音立刻又硬气起来，月牙瓣都跟着扬了点，“我能解这世上所有毒！不管是蚀骨的、迷心的，还是穿肠的，我碰一下就好！还能提神醒脑，谁要是被心魔缠了，我……”
　　“停。”江心妍打断它，“先说说，你怎么进的我的灵剑空间？我之前进来时灵田没见过你。”
　　半月神草的声音顿了顿，连缠在一起的根须都不挣了，月牙瓣悄悄往下耷拉了点，声音也软了：“额……我本来不在这儿的。灵田后面不是有座山吗？我住那儿的石缝里，你每次进来，我就往山后头躲，你总在灵田这边转，又不往山上走，自然见不到我。”
　　“那这次怎么跑灵田里来了？”
　　“就、就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来灵田逛啊，”声音越来越小，连茎秆都往她掌心缩了缩，小月牙叶垂得更低，“昨天见你种的灵葵熟了，想过来闻闻味儿，结果刚蹲在土里，你就进来了……想跑又来不及，只能装成灵植了。”
　　“装成灵植？”江心妍看着瓣面上还在闪的光粒，又看了看缠在一起、压根藏不住的根须，“蹲在那儿发光，真当我眼瞎？”
　　“我……我不会伪装嘛！”声音立刻带了点委屈，月牙瓣都跟着颤了颤，光粒掉了好几颗，“之前看灵植长这样，我就往土里蹲，谁知道这光也收不住，越收不住就越慌，越慌就越亮，而且腿……根也藏不住。”
　　江心妍看着它委屈巴巴的模样，指尖揉了揉软乎乎的月牙瓣：“想不想出去？出这个灵剑空间。”
　　“想！”那声音瞬间炸了，连四条根须都跟着乱蹬，缠在一起的也挣开了，月牙瓣扬得高高的，“天天待在这儿，山逛遍了，灵田也逛腻了，连只说话的灵虫都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三百六十六天都在想出去！”
　　“想出去，就先签个契约。”
　　“为啥啊？”声音立刻弱了，月牙瓣也耷拉下来，“不能直接带出去吗？”
　　江心妍抬眼，看它那副懵懂的模样，指尖又戳了戳月牙瓣：“你觉得呢？”
　　半月神草的根须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闷闷道：“咳、咳咳，行叭，签就签……你快点。”
　　江心妍指尖凝了点灵力，抵在月牙瓣的尖上，指尖刚碰上，就感觉掌心的暖意更浓，月牙瓣颤了颤，淡粉的印子又露了出来。
　　默念契约咒的瞬间，淡金色的光从瓣尖漫开，顺着茎秆绕了圈，最后落在四条根须上，凝成个小小的月牙印。
　　与此同时，她的额间也热了热，抬手一摸，也是个一模一样的淡金月牙。
　　“咦？”半月神草的声音满是惊讶，连茎秆都跟着晃了晃，“你立的是平等契约？不是……不是主仆契约吗？”
　　江心妍没说话，只是指尖戳了戳它软乎乎的月牙瓣：“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
　　半月神草的根须猛地一缩，脑海里突然闪过女孩摸着灵兽的头笑着说：“以后就叫你铁蛋吧”的画面。
　　不禁打了个冷颤，四条根须都往回缩：“我、我能自己取吗？”
　　“不能。”江心妍的声音没波澜。
　　“那…那你说几个，我选行不行？”半月神草赶紧退了步，连月牙瓣都跟着点了点。
　　“想要什么风格？”
　　“高、高级的！听着就厉害的那种！”它赶紧强调，生怕又听见“铁蛋”那样的名字。
　　江心妍盯着它鹅黄的月牙瓣，又看了看圆滚滚的根须，认真思考两秒：“狗蛋？”
　　半月神草：“……”它就知道。
　　根须立刻往回缩，声音都带了点急：“不要！不好听！一点都不高级！”
　　“那……月饼？”
　　“月饼是什么？”声音里满是茫然，连小月牙叶都晃了晃，“听着怪古怪的，不要！”
　　“别啊，这名字好听。”江心妍指尖揉了揉月牙瓣，看着它软乎乎的模样，慢悠悠道，“听着就有食欲，多讨喜。”
　　“讨喜也不要！”半月神草的声音瞬间炸了，根须乱蹬着往后缩，连月牙瓣都绷直了，“我们刚立了平等契约！你怎么能想吃我？我……我解毒很厉害的！不能吃！”
　　“我只是说有食欲，没说要吃你。”江心妍忍着笑，指尖碰了碰它绷直的瓣边，“而且这名字多符合你，‘月’是你这月牙瓣、月牙叶，跟你半月神草的名字也对得上。‘饼’是啥？是对你的好祝愿。”
　　半月神草的根须停了，月牙瓣轻轻晃了晃：“啊？祝愿？”
　　“难道你不想把月牙变成圆月？”江心妍指尖绕着瓣边的银白镶边划了圈，“‘饼’是圆的，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哪天你的瓣就圆了，叶也圆了，连根……根都能长得更精神。”
　　“想！”半月神草的声音立刻亮了，根须都跟着翘了翘，月牙瓣对着她，瓣心的淡粉印子晃了晃，“我想变成圆月！想让瓣更圆、叶更圆！”
　　“那这名字是不是很符合你？”
　　“是！”
　　“要不要这个名？”
　　“要！”
　　江心妍指尖勾着它的根须往上提，看着顶上的月牙瓣晃得欢，连光粒都跟着跳：“好，以后就叫月饼了。”
　　“嗯！月饼！”那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点雀跃，连缠在一起的根须都解开了。
　　四条腿各管各的晃着：“那、那现在能带我出去了吗？我想看看外面的树！看看会飞的鸟！”
　　江心妍笑着点头，指尖托着软乎乎的半月神草，哦不，是月饼，转身往空间出口走。
　　掌心的暖意温温的，月牙瓣在她指尖轻轻颤，小月牙叶晃着碰她的手，连四条根须都乖乖的，再不乱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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