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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满月的柳菘蓝被爹娘笑着护在怀里,看着他们笑。
三岁的柳菘蓝被柳大人抱在怀里,在白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家”。
七岁的柳菘蓝和柳夫人一起站在家门前,等待柳大人下直归家。
五年后,柳菘蓝在西州舅舅家醒来,身边再无爹娘。
“爹。娘。”
柳菘蓝此时躺在床上,白鹤为他针灸,周京墨、楚陵游、苏木三人守在身边。听到柳菘蓝的呓语,苏木问:
“他在说什么吗?”
白鹤施完针,低头整理东西,说:“蓝儿应该是梦见他的爹娘了。”
周京墨上前,在柳菘蓝的床边坐下。
楚陵游给白鹤倒了杯水,问:“舅舅,小蓝他怎么样了?”
白鹤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看了看,又放下,回头看向柳菘蓝,满脸心疼和懊悔,说:
“虽说及时用药有所缓解,但是,接下来会有无休止的疼痛折磨。另外,刚刚我施针时感觉,蓝儿体内有股力量再与我的针对抗。”
楚陵游上前,把了一下脉,又循着心经、任督二脉探穴。周京墨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问:“怎么了?”
“小侯爷,你不觉得,小蓝现在,有点像北境战场上的‘活死人’吗?”
周京墨闻言一惊,回头看着柳菘蓝苍白的脸色,说:“可是,他为何还有意识?”
只听到白鹤说:“只是因为,我给蓝儿服下那个解药的缘故,那药暂时缓解了病发的进程。”
苏木接着说:“意思就是,如果不是舅舅及时用药,小蓝现在要么变成活死人,要么就和柳大人一样,暴病身亡了。”
周京墨难以置信,问:“可是,柳大人不是有……”说着,开始意识到,他看向楚陵游,又看向白鹤和苏木,似乎明白了,他握紧柳菘蓝的手颤抖着,说:“他什么时候中的蛊?为什么?”
楚陵游缓缓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苏木无力地低下头,不敢看柳菘蓝。白鹤走到门边,看着被屋檐遮住半边的夜空,一片漆黑。
“阿姐,姐夫,白鹤对不住你们啊!”
白鹤的头朝着门框重重地撞击,苏木和楚陵游上前阻止,白鹤瘫坐在地,靠在门框上,大声痛苦。
“舅舅,小蓝他,还有多长时间?”周京墨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地压制下而有些变调。
白鹤一脸绝望地说了一句:“用药的话,还有半年。但是,用药的代价是加倍的,疼也得疼死了啊!”说着又大声痛苦起来。
一声虚弱、缥缈的“舅舅”传入周京墨的耳朵里,他立即回头看,柳菘蓝半睁开着眼睛,循声看向门那边,手指轻轻动了动,勾着周京墨的手。周京墨见状,喊道:
“小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其余三人听了,赶紧起身来到床边。周京墨让开位置给舅舅把脉检查。
“舅舅,别哭。”
柳菘蓝说话的力气都微乎其微,他想扬起嘴角笑着,可也只是脸皮子轻轻一动,毫无波澜。
白鹤似是松了一口气,说:“暂时稳定下来了。”他努力笑着,说,“傻孩子!吓死舅舅了!”
除了柳菘蓝外,其余三人心中都有所疑惑,但脸色也是跟着舅舅一起变得轻松。苏木开口说;“是啊!小蓝,你突然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我们吓坏了。”
柳菘蓝心照不宣,眨眨眼,说:“你们怎么回来了?”
白鹤假装生气地说:“怎么,这里也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啊?他们是你的朋友?你不欢迎他们来做客啊?”
就好像昨晚和今日的不欢而散,只是一场梦。
柳菘蓝眼神迷离,感觉眼皮子无力抬起,又睡了过去。
周京墨看了担心问道:“他怎么了?”
白鹤帮柳菘蓝盖好被子,说:“他太累了,让他睡会儿吧。”
说完,他起身,看向周京墨,突然跪地。周京墨赶忙扶起,却被白鹤阻止。白鹤说:“侯爷,如今蓝儿这样,身边离不开人,纵然他所行之事会危害白家,我作为他的舅舅,更不应离开。但我家夫人和孩子,他们,不应该为我涉险。草民白鹤在此恳求侯爷,将我家夫人和孩子送回西州。我想留下,照顾蓝儿。”
“舅舅,您先起来。”周京墨拉着白鹤无果,只好答应,“我可以答应您,您先起来吧。”
可是,他们没想到,白夫人此时带着白子苓出现在门口。
白子苓哭着说:“爹,您不要我和我娘了吗?”
众人转身看去,看着白夫人和白子苓背着包袱、手拿食篮站在房门外。白鹤跑到二人面前,他先是安抚白子苓,说:
“孩子,不哭,爹不是……”
白子苓抽泣着说:“那您为何求着墨哥哥要把我和我娘送回西州?你和表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吗?”
白鹤一时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直沉默着的白夫人,不看白鹤,也不看其他三人,进屋,走到桌边,把包袱和食篮放下,径直走到洗脸盆边,拿起擦脸巾过了水,拧干,来到柳菘蓝的床边坐下。她看了一眼柳菘蓝,自顾自地为柳菘蓝擦着脸、脖子、手,平静如水的脸色随着动作开始出现波澜,她怕呼之欲出的心疼和悲伤会吵醒柳菘蓝,声音哽咽而轻声地说:“怎么才一天不见,这孩子就瘦了这么多?”身子微微颤抖着,“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能怎么照顾好蓝儿?”转而,她看向白鹤,脸带愠色,说,“白鹤,这么些年,你有时候连苓儿的生辰都会忘,蓝儿交给你照顾,我不放心!我和苓儿都不走,看着你,看着蓝儿。不管是谁,谁要想来欺负咱家,老娘就和他们拼命!”
白鹤一脸震惊地看着白夫人,白子苓绕开白鹤跑到白夫人身边。其余三人都看着白夫人笑了,心中满是感激和敬佩,同时朝着白夫人拱手行礼。
白鹤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地走到白夫人身边,委屈地说:“夫人,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关心则乱,是我自以为是。”
白夫人不去看白鹤,继续给柳菘蓝擦另一边手,说:“你没错,你白鹤很伟大。”
白鹤跪在地上,拉着白夫人的衣袖,继续求着情。
其余三人看着眼前此景,心照不宣地默默退出房间。在院外一处黑暗的角落,一道黑影腾空而起,翻过院墙。苏木察觉到异常,回头望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东宫。烛火通明。太子放下手中奏折,闭上眼睛,揉了揉右侧太阳穴。过了一会儿,从东边窗户翻进来一个人,跪在太子面前。
太子看都不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也没有为这不速之客恼怒,依旧闭着眼睛,悠悠开口:“他们都回去了吗?”
“回殿下,他们现在都在柳家。白夫人携子回去后不久,小侯爷和另外两个人就走出了柳大人的房间。”
太子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缓缓睁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说:“辛苦你了,方和。”
方和抱拳行礼,说:“殿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职责。”停了一下,犹豫道,“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太子轻轻一笑,说:“为臣子,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子,当孝敬长辈。方和,你说,我贵为太子,这两种,做得如何?”
方和垂眸,沉默着。
“是不敢回答,还是不知?”太子依旧笑着。
方和此时感到咽喉前抵着一把剑,稍微动一下,便是血溅当场。他忍住心中的恐惧,声音克制而低沉回道:“回殿下,臣愚钝。”
太子起身,走到方和面前。他俯身,伸手将方和的下巴抬起,让他看着自己,神色阴郁,眼神又有一丝狡黠,说:“方和,连你也开始怕我了?”
方和不得不直视着太子,语气却恢复平静,说:“殿下赎罪,您贵为太子,臣乃卑贱之身,不该脏了殿下的手。”
太子松开捏住方和下巴的手,转身,说;“孤乏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方和行礼,慢慢退出房间。太子抬头看着琉璃顶,喃喃自语道:“身在皇家,父子不是父子,兄弟被迫相残,家不成家,就连体己的好友都怕我,我贵为太子又如何?柳菘蓝,希望你能好好珍惜我的回礼。好好珍惜这难能可贵的亲情和友情。”
镇北侯府,练武场。
练习枪法完毕的周芫华回到房内,管家前来告知已备好洗澡水便退下准备宵夜。
周芫华来到澡房,站在屏风后,脱去衣物,下到水里泡澡。水的热汽通过毛孔侵入体内,周芫华顿时感到浑身放松。不一会儿,他有点犯困。
“怎么他现在这么容易犯困了?这是第几次了?”
一个人影闪现在屏风前,看着闭眼睡着的周芫华,他悄悄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这时,身后吹来一阵急速的风。他快速侧身躲开,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抢过他手上的衣物,一息之间,周芫华已经穿好衣物站在他面前,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远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看别人洗澡的怪癖的?”
凌远志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嘿嘿一笑,说:“别人没有,就你一个。”
周芫华气得转身,凌远志赶忙上前挡在他面前,一脸无辜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每次我来找你,都刚好赶上你在泡澡。”
周芫华神色严肃,说:“你明明知道我练武的时间。”
凌远志说:“可你今天多练了一个时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周伯都不知道给你热了几次宵夜了。还有……”在周芫华还要说之前,凌远志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嘴巴,继续说:“还有,这是我见到你第三次泡着澡睡着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周芫华脸带愠色,说:“你都看我三次了?”
凌远志怕周芫华生气,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到椅子边坐下,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你以前哪哪都带着警惕性,怎么这几次都很容易……”
周芫华垂眸,脸色转而忧郁,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父王和芍儿离开后,我就感到很容易疲惫。墨儿承爵,时常进宫议事,这个家很多时候只剩下我和周伯。”他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大概是无聊了吧,容易胡思乱想,索性,便放松了,不想了。”
凌远志抓住重点,问:“胡思乱想?你在想什么?”
周芫华抬眼看着凌远志,他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眉宇间又带着忧郁。他拍了拍凌远志的手,温言道:“没什么。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凌远志反手抓住周芫华的手,不让他起身,说:“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周芫华不敢看凌远志的眼睛,沉默着。
凌远志顺势替他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抓着周芫华的手,又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仿佛刚刚无事发生,说:“走吧!周伯应该把宵夜端到你的房间。”说完,自顾自地走出房门。
周芫华无奈一笑,摇摇头,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走廊,来到房间。正如凌远志所说,周伯已经把宵夜端来放在了桌子上。凌远志随意地躺在床对面的长椅上。周芫华一脸疑惑,问:
“远志,你不吃吗?”
凌远志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周芫华笑了笑,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了一张被子给凌远志盖上。凌远志背过身,长腿屈曲着,
周芫华又替他掖好被子,轻声说:
“好梦,远志。”
说完,周芫华转身端着碗,走出房门。凌远志睁开眼,看着墙面,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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