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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罚
第二日,春桃以养伤为由,向灵棋告了假,日中时分果然听秋鸾说,寿山伯王家太太遣了一个体面又会说话的家奴来,给大太太和四小姐各带了一份礼,又是为自家小姐的莽撞向大太太与四小姐赔罪什么的。大太太对于这样尊贵的客人自然受宠若惊,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春桃只觉得世事无常,明明王小姐是被抄袭的受害人,却要因莽撞与那抄袭者道歉,而明明是她将白思婉转危为安,却遭到大太太和白思婉的责打,打人的人反而无功受禄得了两份厚礼。这上京的豪奢贵胄到底讲的是哪国的理,她怎么就断不清这官司了呢?
不过至少白向晚所言非虚,大太太得了大体面,自然不会再觉得这是她的错了。
看开了。春桃躺在床上无所谓地想。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春桃转头看去,发现竟是灵棋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春桃小妹妹,伤养的怎么样了?哎呦,被抓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来找我取一些药来抹,万一坏了容貌可怎么好。”灵棋被她的伤势吓了一跳,又迅速回了自己屋子,拿了些创伤的药和擦脸的膏子来。
“我早上听秋鸾和明儿与我告假,还以为是真的摔伤了,这定是被四小姐抓伤的不是?四小姐也忒下了狠手了。”灵棋说着,便浸湿了抹布要来为春桃清创,被春桃笑言谢过了,她还没忘了尊卑有别,灵棋是伺候大太太的,她不敢劳动她的手。
灵棋见她强词拒绝,便也没有再坚持,而是坐在炕沿子上,道:“今儿早晨寿山伯家大太太身边的管家奶奶来,细细的与大太太说了昨儿的事儿,大太太方才还夸了你是个有智谋的,要你去她跟前服侍。如今你是这么着,自然也不好去大太太跟前的,我便与大太太说了,等你细细的养好了伤,再安排你伺候大太太,怎么样?”
春桃无不感激的盛言谢过灵棋。
“太太跟前离不了人的,我这就回去了。这些药膏子你拿着用,还有这个抹脸的茯苓霜,是全新的,春日里脸容易葱,抹些在脸上再好不过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着吧。”灵棋笑着与春桃说着,为春桃掖了掖被角,复又出去伺候在大太太跟前了。
这宜兰院里,要是离了灵棋这么个四面周全的人,可怎么开交呢,春桃无不感慨地想。
至少这场风波算是告一段落了,春桃得了大太太钦命,自然舒舒服服的养起伤来。四小姐当时抓人的确疯的要命,不过好在她不会打架,力气也不怎么大,所以没有伤的特别深。四月里不冷不热的,她的伤口也是慢慢的完全好了,等结了痂,她也不敢太图受用,依旧和明儿一起,在东抱厦里做些针线活。
如今在东抱厦里轮流添水烧水的,除了阿福之外,还有去年冬天新选进来的漾儿,也是个笑脸迎人的姑娘,因此时而与阿福她们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艰苦。除了谷雨时常出言嘲讽之外,还真没什么不顺心的了。
春桃都要爱上这样的日子了。
这一日,秋鸾来了月事,秋鸾每次来月事都跟大病一场似的,肚子疼的蜷成一团,展都展不开。她们如今月例银子都涨到了一吊钱,秋鸾便拿了二十块铜板,给了粗使丫鬟同喜两枚,央求她去后厨房买一些红糖和姜片来。
只是这样一来,秋鸾在正屋擦洗太太屋子的差事便没人做了,春桃的伤疤已经好全了,于是便自告奋勇的接替了秋鸾的差事。
秋鸾疼的呻吟,可那张嘴也实在闲不下来,扯着春桃跟她讲擦屋子的注意事项,直叮嘱到日上三竿大太太都快从老太太处请安回来了,春桃才寻了个空子让她闭嘴。
明儿在二等丫鬟房做针线,顺道照顾秋鸾,听她俩废话连篇的拉扯半天,不由对春桃笑道:“行了,你非得听她把肠子肚子都倒出来咽了气才肯去啊,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的没个完。”
春桃把秋鸾的胳膊重新给她塞回被窝,这才去前院儿干活。
大太太屋里的地板虽然是石板砌的,用抹布也好擦,可到底六间大房子,等春桃全揩一便已经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然后又净了手去换细软的毛巾,擦拭各种桌椅博古架。
等放晚饭前,春桃才拖着疲累不已的身体回了二等丫鬟房。
“到底是下贱胚,我看你干重活更受用。”谷雨不无嘲讽地说道,傲然的睨着春桃,像是在看着可堪鱼肉的软柿子。
应该是上次她打了春桃后,春桃并没有反击,让她觉得春桃是不敢与她掰手腕的。
春桃也不理论,用眼神制止了秋鸾和明儿的话头,只是伸展了一下腰身,去找饭吃了。
谷雨于是愈发得意。
只是还不等春桃吃上晚饭,正堂的坛云就急吼吼的朝她跑过来,道:“你动了太太的东西了?”
春桃不明所以,口里的半块馒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坛云把她拽起来道:“太太案几上一卷账本不见了,早晨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还在呢,这会子太太正发了大怒,灵棋姐姐崔奶奶她们都在找呢。太太让我来叫收拾屋子的丫头去回话儿呢。你快想想早上给太太收拾屋子时见过不曾,不然就要罚你了!”
这可真给春桃说蒙了,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藏匿太太的东西啊,何况她连账本子长啥样都不知道,怎么会胡乱动太太的书桌啊。
可这些话自然没法给大太太回,春桃只得沉下心跟着坛云的步伐去前院。
临到了大太太在的书房,坛云拽住春桃,悄声道:“咱们先听一听到底找到了没,你一会也好回话。”
二人便趴伏在书房的门帘子旁,细细的听里头的动静儿。
只听一道有了年纪的女声道:“想是今儿当值的丫鬟放错了地方,丫鬟不识字,又不知道账簿子长什么样子,便和二爷的功课放到一处了。”
这是崔奶奶的声音,看来已经找到了。春桃长出了一口气。
紧跟着大太太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把收拾屋子的丫鬟扣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打十板子,不许她再进屋伺候!”听口气,是动了大怒了。
春桃不禁觉得自己这是什么命啊,这阵子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情,她真得去庙里拜拜了。
而后崔奶奶领命打了帘子出来,便瞧见坛云春桃两个在门口候着,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进去了。
于是二人便跟着崔奶奶出来。
“你这丫头,就算是你顶了秋鸾的班,没有经验,也不能胡乱收拾太太的东西啊,得亏今儿找着了,要是找不到,你有几条命赔的?”崔奶奶骂完春桃,便要去吩咐外院的婆子来掌刑。
春桃心像黄连一样苦,她知道现在辩白也无用,只能哭丧着脸认下来。
坛云也在一边急道:“真打十板子啊?你这脸才刚好没多久,上次的春眷到现在都还没下地呢。”
谁承想崔奶奶闻听这话,顿住了步子,回身问春桃道:“你就是上次那个,跟着四小姐去国公府赴宴的那个小丫头子?”
坛云连忙道:“正是的,奶奶瞧,她这脖子上,脸上,之前四小姐抓的血印子才好容易消下去呢。”
崔奶奶日日侍奉大太太跟前,自然是知道王小姐一档子事的,也知道太太很中意那个临阵能言会道的丫头,要那丫头去跟前服侍,若是今日开发了春桃,之后大太太想起了要人时又不好交代。崔奶奶想了想,觉得大太太也不知道擦洗屋子的丫头的名姓儿,她还不如卖这丫头一个人情。
于是崔奶奶便道:“既是这样,也不好再去回太太,你去拿三吊钱来给我,我去与外面掌刑的嬷嬷说一声,看样子打你两下便罢,这样我回去也好与大太太交代,两处便宜。”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春桃无法,只得回去将三吊钱拿来给崔奶奶。亲眼见崔奶奶将一吊放在自己袖管里,另外两吊钱给了今日来掌刑的粗使婆子。
“出去打吧,我就回去跟大太太说,怕她听了心烦,丫鬟是提出去打的。”崔奶奶与那拿着板子的婆子一个眼神,那两个婆子心领神会,拎着春桃就出了宜兰院的正门。
虽说是往轻了打不至于伤到筋骨,像春眷那样血肉模糊,但疼也是真的疼。掌刑的婆子打完都走了好一阵了,春桃还趴在宜兰院外院的地上,她感觉手背上湿漉漉的,仔细一分辨,发现竟是她自己的眼泪,无声无息的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崔奶奶给她留了脸面,又是在夜里打的,外院也少人,内院只吩咐了坛云莫要声张,因此春桃受刑一事,基本上后院无人知晓。
春桃又趴了一会儿,才强撑着身体起来。
现在已经过了放晚饭的时间,她从正屋旁的廊子回后院时,突然回神,而后不顾坛云的阻拦,一个闪身进了正屋。
“姑奶奶,你还要做什么?”坛云怕她一怒之下去大太太屋子里送死,急得都快哭了,又不敢声张。
春桃则是旋风一般跑进东抱厦,见今日看茶炉子的是漾儿,便装作一副气定神闲溜达过来的样子,相帮着与漾儿给大太太浴桶里添水。
“谢谢春桃姐姐,你真好。”漾儿减轻了活计,一脸真诚的与春桃道谢。
“不值什么,我从前便是看茶炉子的,知道有多辛苦。”春桃笑道,今日看茶炉子的活便算完了,春桃便与漾儿一道出了正屋。
屁股和腿上已经连着痛作一片,春桃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依旧像拉家常一般与漾儿说话:“我以前最愁在正屋烧水了,太太的正屋不许丫鬟进来,我一个人盯着茶炉子,也没个人说话。还不如在后院洗衣裳,能和水儿她们说笑,这时间也好打发不是。”
漾儿像是找着了知音,道:“正是呢,坛云姐姐和玉铫姐姐在门口伺候,秋鸾姐姐虽然进屋里来打扫,但她活计多,我们也不好意思与她说话。”
春桃笑着推了推漾儿道:“不过你也好喘口气啊,趁着机会好好在正屋补补觉。”
漾儿觉得春桃好脾气,也不设防,沮丧道:“哪儿能啊,今儿早晨谷雨姐还训我呢,说我专会偷懒,水熬干了都不知道。”
“她在哪训你来着?”
漾儿指了指东抱厦,道:“就在正屋里,太太还在老太太那儿侍奉没回来,谷雨姐说她来视察一下看我偷懒没有,我真的就眯了一小会儿,就被她当场抓住了。”
春桃问到了想要的答案,也跟着漾儿编排谷雨管人严格的事儿,两个人叽叽咕咕的掰扯许久,漾儿像是遇见了知己,和春桃依依惜别在粗使丫鬟房。
春桃照旧不做声张,回了二等丫鬟房。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儿问道。
“大太太不见了个东西,让坛云姐姐来叫我去问问看是放哪儿了,找了半天才找着。”春桃随便编了个诳子,见明儿也不理论,便睡下了。
熄灯之后,被春桃编进谎话里的坛云赶紧装睡,生怕秋鸾又多嘴问她。
倒是谷雨睁了眼睛,神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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