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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坚定的眼眸,看向依旧激动难平的郑长椿,声音清晰而平稳:
“郑伯伯的诚意,阿辞感受到了。这五百两,确实是笔巨款。”她话锋一转,“不过,郑伯伯,阿辞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长椿一愣:“谢姑娘但说无妨!”
“阿辞想将这五百两,换一种方式。我想用我的菜谱,入股鸿运酒楼。”
“入股?”郑长椿和旁边的郑婉都愣住了,连王氏都忘了害怕,惊讶地看着孙女。
谢明昭点点头,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对,入股。简单来说,就是我不拿这五百两现银。以后,我所想的每一道新菜谱,只要郑伯伯您看中,都归鸿运酒楼独家所有,绝不外传。而鸿运酒楼呢,则按照这些由我提供的、独家菜谱所创造的营收,定期给我分红。至于分红的具体比例和方式,郑伯伯您经验丰富,可以先说说您的想法。”
雅间里一片寂静,郑长椿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沉思,随即是越来越亮的精光。他经商多年,瞬间就明白了谢明昭这个提议背后巨大的潜力和对自己的绝对好处。
这丫头,眼光太长远了,心思太通透了。
把菜谱一次性卖掉,固然能立刻拿到一大笔钱,但也就一锤子买卖。以后她再有好方子,卖给别家也完全有可能。
但入股就不同了,这相当于把她谢辞这个“活菜谱库”和鸿运酒楼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新菜谱,鸿运楼就拥有源源不断的独家招牌菜,吸引源源不断的客源。
而且,分红的方式,意味着菜谱带来的收益越大,她分到的钱也越多,双方的利益完全一致,这简直是双赢,不,是鸿运楼占了大便宜的长久之计。
郑长椿越想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妙!妙啊!谢姑娘!你这想法,简直是天才!”他站起身,在雅间里踱了两步,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谢姑娘如此信任鸿运酒楼,老郑我感激不尽。”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明昭,“既然是以菜谱入股,只针对你提供的独家菜谱的营收分红,那……老郑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五五分,如何?只限于你提供的菜谱所创造的纯利润,你我一人一半,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若某一道菜卖得好,咱们都赚;若卖得不好,那咱们也都没得赚,公平合理。”
五五分!这个比例远超谢明昭的预期!她原本想着能拿到四成就很好了。毕竟,她只出“点子”和“技术”,不承担酒楼的运营成本、食材成本、人力风险。郑长椿给出五成,足见其魄力和诚意。
她心中大喜,面上却依旧沉稳,她看向郑长椿,郑重地点点头:“郑伯伯爽快,五五分,阿辞接受。”
“好!一言为定!”郑长椿大喜过望,立刻高声吩咐,“刘管家,快!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与谢姑娘签订契约!”
管家很快取来笔墨纸砚,铺陈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
郑长椿亲自挽袖执笔,谢明昭虽年幼,口齿却异常清晰,将心中盘算好的条款一一陈述:她以独家提供新菜谱为条件,且菜谱需经郑长椿本人认可并实际采用,方可获得由该菜谱在鸿运酒楼所产生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作为分红,结算周期定为每季度一次。
郑长椿一边书写,一边与谢明昭确认细节,确保每一条都准确无误。两人一问一答,契约很快拟定完毕,一式两份,白纸黑字,条理分明。
轮到签名画押时,谢明昭坦诚相告:“郑伯伯,我如今虽跟着堂叔认了些字,但还提不动笔,写不好自己的大名。”
郑长椿毫不介意,欣然提笔,在“入股人”一栏工整地代写下“谢辞”二字。
管家适时递上鲜红的印泥,谢明昭伸出右手拇指,用力在名字下方按下一个清晰的小小指印。
触碰纸张的那一瞬间,让她感觉指尖都在微微发烫,这薄薄的两张纸,其意义远超过那五百两银票。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用智慧和知识撬动资本、布局未来的第一步,是她摆脱一次性买卖、建立稳定财源的坚实保障。
郑长椿收起自己的那份契约,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的小姑娘,心中感慨万千。
他再次拱手,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谢姑娘,不,谢东家,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鸿运酒楼的未来,可少不了你的好点子。”
谢明昭也起身,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郑伯伯言重了。阿辞定当尽力,愿与鸿运酒楼共谋发展。”
王氏全程都像是在云里雾里,看着孙女签下那看不懂的契约,看着郑长椿对孙女那近乎恭敬的态度,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直到走出鸿运酒楼那依旧人声鼎沸的大门,被初春微寒的风一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紧紧抓住谢明昭的手,声音发颤:
“阿辞……那……那五百两……就不要了?就换了两张纸?这……这能行吗?”
谢明昭反握住阿奶粗糙却温暖的手,抬头望向县城熙攘的街道,目光坚定而悠远:
“阿奶,那两张纸,比五百两值钱多了。以后,您就等着每个季度收‘利钱’吧。这钱,是供我读书,供咱们家,能挺直腰板活着的底气。”
当谢明昭扶着还有些恍惚的王氏回到家,将发生在鸿运酒楼的事情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讲述给家人听时,整个堂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蕴手里正在打磨的一个小木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直愣愣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秦梅手里的针线活也停了,针尖差点扎到手指。她看着女儿那张还带着稚气、却已透出远超年龄沉稳与智慧的脸庞,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骄傲的情绪冲击着她。
谢慧最先反应过来,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秦梅,声音都变了调:“嫂子!嫂子你快掐我一下!我……我不是在做梦吧?阿辞?咱家阿辞?她……她跟县城大酒楼的郑东家签了契约?成了……成了东家?还要按季度分……分红?!”她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秦梅被推得晃了晃,这才如梦初醒。她一把抓住谢明昭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阿辞……我的阿辞……你…你…怎么……”她“怎么”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巨大的惊喜和冲击让她语无伦次。女儿如此聪慧,如此有本事,以后的日子,再也不会像自己这般困苦艰难了。她一定能过得好,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谢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转头看向王氏,“娘!阿辞……阿辞她有这样的天分,咱们……咱们不能耽误了她。过两天,咱们就给阿辞准备拜师礼,让阿辞正式拜允哥儿为师,好好读书。”
王氏此刻也彻底从五百两银票的冲击中回过神,听到儿子的话,立刻点头,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激动而舒展开:“对对对!拜师!必须正式拜师!阿辞这么聪明,允哥儿肯定愿意收。我这就去准备拜师礼,再选个好日子。”
说干就干,她拿出了之前珍藏的积蓄,又和儿子儿媳仔细商量了每样物事的讲究。
次日,她便风风火火地赶去了县城,在集市里精挑细选,备齐了六样拜师礼:
一捆芹菜,寓意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一小包上好的干莲子,莲子心苦,寓意求学之路需耐得辛苦,苦心钻研。
一小袋饱满的红豆,寓意鸿运高照,前程似锦。
一小袋红艳艳的大枣,寓意早日高中,学业有成。
一小袋干桂圆,寓意福慧圆满,功德圆满。
一块王氏自己用五花肉腌制的、油光发亮的腊肉。这是最实在也最厚重的谢礼,表达对师长授业解惑的感激之情。在农家,这是非常贵重的礼物。
在拜师前一晚,王氏用清水仔细净了手,拉着谢明昭来到厨房的灶台前。
灶台上方,那张被经年烟火熏得颜色深褐、边缘微卷的灶王爷神像,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下,面容显得愈发模糊不清。
王氏点燃三炷细细的线香,插在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起。她按着谢明昭瘦小的肩膀,祖孙俩一同在冰冷的泥地上跪了下来。
“灶王爷在上,”王氏的声音带着虔诚和郑重,“信女王氏,带孙女谢辞,给您老磕头了。明日阿辞就要去拜师读书了,这是天大的福分,也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求您老人家保佑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她顿了顿,侧过头,昏黄的光线映照着她眼角的细纹和眼中不容置疑的严肃,“阿辞,你对着灶王爷发誓,要好好读书,用功读书,不能偷懒,不能辜负先生教导,不能辜负家里这份指望。听见没?”
谢明昭仰着小脸,目光望向那烟雾缭绕中模糊的神像。她知道,在阿奶心中,对着掌管一家生计、明察秋毫的灶王爷起誓,便是最重最真的承诺,比写在纸上还要牢靠。
她挺直小小的脊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灶王爷在上,小女谢辞发誓:从今往后,一定好好读书,用功读书,不偷懒,不贪玩,尊师重道,用心学习,若有违背,甘受责罚。”
王氏听着孙女的誓言,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又对着灶王爷拜了几拜:“灶王爷您老人家都听见了,这孩子的话句句是真,您可得帮我们好好看着点这丫头啊,千万让她记住今天的话……”
谢明昭也恭敬地磕了头,起身时,她心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明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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