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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钟掌柜上前连连作揖,“昨夜是小的没长眼,冒犯了奚姑娘!还望奚姑娘大人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开门做生意,都是开门迎客的,不能伤了和气呀!今日奚姑娘挑中了哪块砚,算我送您的,尽可以拿走!”
他说着,赶紧招呼着让伙计将上好的砚都拿出来。
奚云月退了两步,很是不习惯他这幅两面态度,她没有平白拿人东西的习惯,也不喜欢这种借势整人的滋味。
都是平头百姓,哪里惹得像裴国舅这样的权贵人物,她和他都是一样的,布衣平民罢了。
她看向裴忌,原来他昨夜说的过来见识,就是带她来找师兄的麻烦,她心里浮起不明白的气。
裴忌歪着头,侧着脸瞧她,眼里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样,满意了?”
满意,可真是太满意了。
再留下去,奚云月怕自己一拳落到他得意的脸上,她绷紧了唇,看着那些摔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砚,因为裴忌故意挡着,此时无人敢捡。
一圈伙计低眉顺眼,手脚俱颤,吓得不行。
她让钟掌柜把那些包起来,多少钱,算给她,她会一分不差地给了。
听罢,钟掌柜连忙摇头,“那些砚都有了损伤,也卖不上价了,若是姑娘想要,拿走就是了。”
奚云月固执得很,“若是你不要钱,那我也不要了。”说着,她像是马上要起身走人。
钟掌柜真怕她还生着气,裴国舅不依不饶,哪敢再说什么,赶紧让伙计地将砚包好给她。
“不知奚姑娘要这些做什么呢?”
他方才虽然痛心,可若是裴国舅这口气没消完,以后再来找麻烦,损失的只会比今天还要多,得失利益之下,他当然选择息事宁人,将祸事消弥。
奚云月抚着其中一块,有些裂隙的角,有些心痛地呼着气,话都说不成形了,“我想看看还能不能修补,砚石打磨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就这样丢掉也太可惜了。”
“是,是。”钟掌柜的怅然,现在已毫不怀疑她也是个砚师了,只有同行才会相知相惜,“实不相瞒,这两天齐老板出远门了,劳烦姑娘给个住址,等到齐老板回来了,也好过去寻姑娘。”
奚云月本想报给他国公府的去处,可到底觉得不合适,所以告诉他几日后会再来,便走出了店。
日落当空,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她提着一兜子锦盒,无视门外的豪华马车,转头往街市走去。
这时裴忌从后面追来,拿扇骨拍向她的肩头。
那细细的脖子,纤巧的肩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奚云月劈手夺过了扇子,放到脚下踩了又踩。
那缂丝本就精贵,又绣着名家的花鸟图案,工艺繁复,通经断纬,非一日之功,裴忌猝不及防给她踩到脚下,那眼神登时就危险了。
“奚云月!”
他羞恼异常,“你什么意思?”
奚云月声音比他还大,“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真心带我来见师兄的,可你在做什么,你带着我来砸他的店!”
他可知,每一块砚需多少工艺才能制成如今模样。
被赵举人视为宝贵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出气的工具,她真庆幸师兄不在场,若是他在场,他要怎么看着自己的心血这样被人糟蹋。
她原本只听过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不事生产,只知招猫逗狗,不务正业,可现在看来,裴忌要比那些纨绔子弟可恶一百倍!
她方才在砚御楼不发难,不过是因为不想在那里闹事,免得裴忌最后将气撒在了无辜的钟掌柜身上。
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
商贩尤多,他失了发泄怒火的对象,便不会牵连普通人,奚云月愤怒之余,渐渐冷静,“裴爷,我和我师兄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砚师,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别人珍惜我们的心血,我原以为你办砚赛,是为了举荐真正的手艺人,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拿着他的黄金,也觉羞耻。
裴忌被她一通说,先是极端愤怒,后来看到她红彤彤的眼,那愤怒又化为了烦躁。
今日是他失常了。
他想说,他往常不是这样的。
但显然,奚云月是听不进了。
他不欲在街上引人旁观,把她扯回马车前。
这时打着盹的靖川马上瞪开眼,笑容灿烂,“裴爷,奚姑娘,这么快就逛完了?买了些什么,来来,我拿着吧,别把奚姑娘累着了。”
奚云月回绝道:“不必了,我自己拿着就好。”
说着,便捧着一大兜上了马车,裴忌后一步迈着长腿进来,只见她缩坐在角落里,将自己努力隐形,也不肯抬头给他一个眼神。
裴忌也是有傲气的,哪能这么快低头。
过了片刻,靖川将弄脏的缂丝扇捡回来,恭谨地递还给他,裴忌想起上次在驿站里,那把被箭穿毁的扇子,不由怀疑最近怕是和扇子有仇。
他烦心地丢在一边,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嬉皮的声响,“咦,这不是裴爷的座驾!”
“还真是!裴爷回京了?”
“哟,这不是靖川!”
看到靖川,外面的几个登时从马上下来,激地跑来掀帘子,靖川要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一众人等目光便齐嗖嗖地落到了裴忌泛着青筋的脸上。
然后调转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缩坐的小姑娘。
妈呀。
好可爱,好白嫩的小姑娘。
“咳咳。”为首的损友之一晃玉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裴爷,你终于也学会强抢民女了!”
听罢,奚光庭飞快地坐后面捂住他的嘴,嘶,当心裴爷的扇子,可他把人都要捂得断气了。
也没看到那柄宝贝扇子砸过来。
裴忌冷笑,凉嗖嗖的气息都要喷到晃玉书身上了,从后面又钻出一颗头来,这回是林文赋的亲弟林玠,小小的车马,一共钻进三颗头,你挨我,我挨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特殊把戏。
靖川在外头缩着脖子,都不敢想象自家的主子脸上变成什么样儿,偏他们还在你挤我,我挤你,想要看明白奚云月这个民女是哪家的。
他们齐齐被裴忌踢出马车,差点摔一跟头。
晃玉书埋怨,“都怪你,捂我嘴干什么。”
奚光庭揉了揉生痛的下巴,方才那一靴刚好踢他这了,可没肿吧,否则没法向媳妇交代,“你可真会说话,哪个强抢民女抢自己家来了,这可是天京,裴爷还有国公管着呢。”
方才林玠的头进来得最晚,什么也没看清就被踢了。
他用着清澈的大眼睛追问,“好看吗?”
“想看啊,自己瞧去。”晃玉书使坏,反正他是不敢再触裴爷的楣头了。
没等他们三回神,靖川道了声得罪,便让车夫继续赶车,转眼间华丽的马车就将他们抛在了后头。
只浮起阵阵灰尘。
林玠茫然,“裴哥真生气了?真是抢的民女?”
“若是真的抢来的,他还巴不得我们昭告天下呢,他裴爷什么时候怕过这个了,八成是哪家亲戚吧,能坐上裴爷的马车,啧啧,倒是真让人意外。”晃玉书拍掉身上的浮灰,从地上起来,“走了,走了,继续去喝酒!”
等到明日儿,再找裴爷叙旧!
*
马车上,裴忌的脸色仍然非常僵硬,“别听那帮人瞎说,我从来不干这种事。”
奚云月低头看着衣裙上的绣花,给她一百年,她也绣不成这么精致的模样,轻软的衣裳穿在身上,感觉非常不同。
若这样合身漂亮的衣裳,弄脏了一点,那也是非常可惜的,可她常年在工作台前,用的都是些会弄脏裙子的工具,偶尔还会去寻矿石,在矿洞里钻来钻去,压根不适合穿这么金贵的衣裳。
回去后,就将它换下来吧。
还有她的屋子,有着那么多婢女,数都数不过来,她除了记得叫安阳的大婢女,其它的连脸都认不清,更别提记她们是做什么的了。
她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还有屋子里昂贵的陈设,精致的被褥,床帐,桌椅,书案,陈列架,每一样都是她买不起的,用着这些,也会让她不安心。
她想着事情,听到马车停下了,一声不吭地往外走,竟然就这么将裴忌当成了空气,无视了。
裴忌盯着她的背,那团火差点把自己给烧成了灰。
好在靖川还记得里头还有自家主子呢,赶紧把绸布掀开,裴忌咬牙切齿地,“靖川护主不力,罚两个月的月钱,再有下回,就自己去领鞭子吧。”
乐呵呵的靖川登时苦了脸,回了声是。
好在奚云月记性不错,依着出来的路线,将自己送回了住的小院里,桃子还想问她今日见得如何,就看到她走到屏风后脱了衣裙,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她还没问个明白,恰好靖川亲自过来送那一兜子砚台,得知这一事,脑子瞬间炸开了。
姑奶奶,这又是怎么了!
要真让奚云月走了,那他这顿鞭子,可真就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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