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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进入我的战场
晨曦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像一柄金色的利刃,劈开了卧室的昏暗。林晚早已醒来,或者说,她一夜未曾安眠。身体陷在柔软得过分的羽绒被里,意识却像一根绷紧的弦,在黑暗中反复回响着傅沉洲那句冰冷的话——“一份废纸”。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将她所有的猜测和侥幸都击得粉碎。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场看似是她能力测试的戏码,实则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她,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他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卖力地表演着自以为高明的戏码。一种被彻底看穿、如同赤身裸体置于人前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混合着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渡鸦”的印记是真的,傅沉洲的知情也是真的。那么,他带她参与这场“废纸”项目,将她推向即将到来的酒会,目的究竟是什么?利用她吸引“渡鸦”的注意?试探她与“渡鸦”的真实关系?还是……在她身上,有他所图谋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价值?
思绪纷乱如麻。她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无论如何,酒会必须去。那是他的“战场”,也是她无法回避的试炼。逃避只会让她更快出局,甚至……消失。
她走到衣帽间,巨大的空间里挂满了当季高定礼服,琳琅满目,奢华得如同专卖店。这曾是“林晚”梦寐以求的一切,如今在她眼中,却像一件件等待被挑选的铠甲。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光滑的丝绸、繁复的蕾丝、闪耀的钉珠,最终停留在一件颜色极为清淡的雾霾蓝长裙上。款式简约,线条流畅,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腰间缀有同色系的渐变色纱质蝴蝶结,增添了几分柔美,却不失大方。不够耀眼,不会抢了谁的风头,但也绝不失礼,符合一个安静、依附丈夫的傅太太身份。
选好礼服,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带着倦意的脸。粉底细腻地遮盖了熬夜的痕迹,腮红淡淡扫过,营造出健康的气色,眼妆极淡,只用眼线笔细微地拉长了眼尾,让那双眸子看起来更大、更清澈,也更容易盛满无辜和怯懦。口红选了最柔和的豆沙色。整个过程,她像一个工匠,精心雕琢着一件名为“林晚”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符合傅沉洲以及外界对“傅太太”的期待。
当她终于收拾停当,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时,镜中映出的是一个美丽、温顺、带着一丝易碎感的豪门贵妇。完美的伪装。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夫人,”佣人恭敬的声音传来,“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
书房的门敞开着,傅沉洲已经穿戴整齐。他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逐渐苏醒的城市。清晨的阳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边,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剪裁利落,衬得他肩宽腰窄,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掌控全局的气场。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冷静地、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带出门的、需要符合规格的物品。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惊艳,也无挑剔,只有纯粹的审视。
“衣服不错。”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是真心赞许还是例行公事。他朝书桌走去,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黑丝绒首饰盒。“这个,戴上。”
林晚走近,目光落在首饰盒内。里面躺着一条项链,主石是一颗不大但切割极其完美的蓝宝石,颜色与她身上的礼服几乎一模一样,周围镶嵌着细密的钻石,如同众星捧月。项链设计简约而高雅,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宝石的颜色……太过契合,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他连她的着装都早已预料,并且准备好了相配的首饰。这种无处不在的、细致入微的掌控,让她感到一阵心惊。
她垂下眼帘,没有多问,顺从地拿起项链。冰凉的宝石贴在掌心,她却觉得有些烫手。正准备自己戴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伸了过来,自然地接过了项链。
“我来。”傅沉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晚身体微微一僵。他站得极近,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剃须水味道,瞬间将她包围。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手指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颈后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远远超出了他们之间契约关系的界限。
他动作熟练地将项链扣好,调整了一下宝石的位置,使其正好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之间。他的指尖最后在那颗冰凉的蓝宝石上轻轻按了一下,仿佛一个无言的烙印。
“很好。”他退后一步,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脖颈间,那枚蓝宝石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闪烁着冷静而神秘的光芒。“记住,”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今晚,跟紧我。多看,多听,少说话。无论看到谁,听到什么,保持微笑。”
他的指令简洁而清晰,像是在叮嘱一个初次上战场的新兵。林晚抬起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准备迎接风雨的冷静。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
傅沉洲不再多言,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走吧。”
跟在他身后,走下旋转楼梯,穿过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大厅,林晚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夜莺”的警觉。她看着前方傅沉洲挺拔而冷漠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面即将竖起的、吸引所有明枪暗箭的盾牌。
而他,亲手将她带到了这面盾牌之后,或者说,带到了这风暴即将降临的中心。
加长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入车道,早已等候在门口。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傅沉洲先一步上车,林晚紧随其后。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真皮座椅散发着特有的气味,隔音玻璃将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傅沉洲上车后便闭目养神,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林晚则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流光溢彩,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银河,璀璨,却也冰冷。她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闪烁的广告牌,心中那份不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不断扩散。
未知的敌人,莫测的同伴,还有她自己那随时可能被揭穿的秘密……这一切,都让今晚这场酒会,变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的狩猎场。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家位于市中心、门庭若市的顶级酒店门前。酒店门口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穿着制服的侍者殷勤地上前打开车门。
傅沉洲率先下车,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晚微微怔住的举动——他向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带着养尊处优的优雅和隐含的力量,就那样平静地悬停在车门外,等待着。
林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戏,从现在开始,已经上演。
她将自己微凉的手指轻轻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薄的茧,稳稳地包裹住她的,力道适中,既不失礼,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他微微用力,将她带出车厢,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她的手臂挽入自己的臂弯。
肌肤相贴的瞬间,林晚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臂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装面料传递过来,是一种坚实而陌生的触感。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让她心神不宁的冷冽气息。
“放松。”他侧过头,嘴唇几乎贴近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傅太太。”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咒语,瞬间将林晚拉回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体,让脸上浮现出练习过无数次的、温婉而略带依赖的微笑,身体也微微向他靠近,做出亲密依偎的姿态。
他感受到她的配合,不再多言,挽着她,迈步走向那扇金碧辉煌的、如同巨兽入口的旋转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万千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食物的混合气息,悠扬的现场演奏乐队音乐流淌其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们脸上挂着得体而模式化的笑容,低声交谈,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会场的人。
当傅沉洲挽着林晚出现时,原本嘈杂的声浪似乎有瞬间的凝滞。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审视的、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落在了林晚这个近期才出现在傅沉洲身边、传闻中体弱多病的“傅太太”身上。
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她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抓住了傅沉洲的衣袖。
傅沉洲似乎毫无所觉,他面色平静,步伐沉稳,带着她径直走向宴会厅深处。他偶尔会向某些人颔首致意,唇边噙着一丝疏离而客套的浅笑,应对自如,游刃有余。他并没有向任何人介绍林晚,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需言明的宣告。
林晚跟随着他的步伐,扮演着安静的花瓶角色,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悄无声息地扫视着全场。她看到了几个曾在财经杂志上出现过的面孔,也注意到了一些隐藏在笑容背后的、锐利而警惕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肥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笑着迎了上来。
“傅总!哎呀,可算把您盼来了!”他声音洪亮,带着商人特有的热情,目光却像黏腻的蛇,迅速从傅沉洲身上滑到了林晚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这位就是傅太太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傅总好福气啊!”
林晚认得他,资料上显示,他就是宏远实业的老板,王海。那份“废纸”合同的制造者。
傅沉洲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瞥了王海一眼,语气疏离:“王总。”
他没有接关于林晚的话茬,那种无视的态度,比直接的回应更显得居高临下。
王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更热情的笑容掩盖。他像是没察觉到傅沉洲的冷淡,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探究,笑道:“傅太太真是气质出众,和我们傅总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哈哈!”
他的恭维虚伪而夸张。林晚垂下眼睫,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晕,像是经不起夸奖般,往傅沉洲身边又靠了靠,细声细气地道:“王总过奖了。”
傅沉洲似乎对她这种依赖的反应颇为受用,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不再理会王海,带着林晚继续向前走去,仿佛王海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然而,就在与王海擦肩而过的瞬间,林晚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王海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阴冷的助理,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脖颈间那条蓝宝石项链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并非男人对女人美貌的欣赏,而是一种……确认般的、带着某种隐秘意味的审视。
一股寒意顺着林晚的脊椎悄然爬升。
那条项链……难道不仅仅是搭配礼服的饰品?
傅沉洲带着她,如同摩西分海般,在人群中穿行,不断有人上前寒暄。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时而用简洁的话语点破关键,时而用沉默施加压力。林晚安静地待在他身边,扮演着完美的附属品,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观察到,傅沉洲虽然在与不同的人交谈,但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引导着谈话的方向,或者,是在观察着某些特定人物的反应。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都可能暗藏机锋。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却步步惊心的战场。而他,正带着她,亲身演示着如何在这个战场上行走。
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傅沉洲停下脚步,从侍者的托盘中取了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累了吗?”他问道,语气比起之前的命令,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林晚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让她指尖一颤。她摇摇头,抬起眼,正想说什么,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在宴会厅另一端的入口处,刚刚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西装、身材高挑、气质有些阴柔的年轻男子。他长相俊美,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一进场,就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向他们这个方向,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傅沉洲。
而让林晚心脏骤停的,并非这个陌生男子本身,而是跟在他身后半步、如同影子般的一个黑衣保镖。那个保镖的右侧颈侧,隐约露出一个青黑色的纹身——一个线条简化的、展翅的鸟类图案!
虽然距离较远,细节看不真切,但那轮廓,那神韵……与合同上那个模糊的印记,与她前世噩梦中的标志,何其相似!
是“渡鸦”!
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这里!
林晚的呼吸瞬间屏住,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她下意识地看向傅沉洲。
傅沉洲显然也看到了那几个人。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他甚至还遥遥地,朝着那个紫衣男子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举了举杯,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挑衅意味。
然后,他侧过头,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林晚,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看,”他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将风暴引入港湾的平静,“我们的‘朋友’,来了。”
悬念,如同拉满的弓弦,骤然绷紧!那紫衣男子是谁?他与“渡鸦”是何关系?傅沉洲这句“我们的朋友”又蕴含着怎样的深意?这场酒会,终于撕开了虚伪的社交面纱,露出了它狰狞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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