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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锦衣卫衙署,北镇抚司院外。
暮云刚与几名千户商议完草原使团抵达后的京城布防与仪仗事宜,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挥之不去的冷厉。她正欲返回值房处理积压的卷宗,那道如同噩梦般的月白色身影,又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门的阴影下。
苏子墨。
他今日未提食盒,也未带药箱,只孤身一人。面容依旧温润,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但那双看向暮云的眼睛里,翻涌着几乎无法掩饰的偏执与占有欲。
“暮大人。”他上前一步,拦在了暮云的去路上,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下官听闻草原使团将至,京城局势必将更加复杂。大人肩负担子沉重,下官忧心大人旧伤复发,特来请脉。”
又是这套说辞!如同念不烂的经!
暮云身后跟着的北镇抚司镇抚使陆青鸾、以及刚从诏狱方向过来的千户赵磐,脸色瞬间都变得十分难看。
赵磐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要上前呵斥,却被陆青鸾一个眼神拦住。陆青鸾深知苏子墨背后站着的是谁,硬来只会让提督大人更难做。
暮云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苏子墨,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苏子墨却恍若未闻,反而又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令暮云作呕的药香。“大人,陛下亦十分关心您的身体,昨日还特意问起。若大人有何闪失,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只是请脉而已,片刻即可……”他伸出手,竟想直接去碰暮云的手腕!
“放肆!”陆青鸾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手已按在了刀柄上。赵磐更是直接上前,魁梧的身躯挡在了暮云与苏子墨之间,目光如刀,杀气腾腾地瞪着苏子墨。
周围的锦衣卫力士们也纷纷侧目,手按兵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若非顾忌苏子墨那层“奉旨”的身份,恐怕早已将他乱刀拿下。
苏子墨被赵磐的气势所慑,后退了半步,脸色白了白,但眼中的偏执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受阻而更显扭曲。他
看向暮云,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怼与疯狂:“暮大人!你就如此厌恶子墨吗?子墨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好!这世上,只有子墨最懂你,最知你疾苦!为何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在肃杀的北镇抚司院墙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暮云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和厌恶,而是淬了寒冰的刀锋,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平静。
“苏子墨,”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你以为,凭着陛下的旨意,凭着这些令人作呕的纠缠,就能让我暮云就范?”
她向前一步,越过挡在前面的赵磐,直面苏子墨。周身那久经沙场、执掌生死的煞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寒潮,压得苏子墨呼吸一窒,脸色更白。
“我暮云这一生,握的是绣春刀,行的是雷霆法,镇的是魑魅魍魉!”她的目光扫过苏子墨,扫过这象征着帝国刑狱之权的北镇抚司,最终仿佛穿透虚空,落在了那九重宫阙之上,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莫说是你这般强求,便是陛下真下了那鸳鸯旨,我暮云——宁可以这绣春刀劈了那姻缘簿,自囚于诏狱天牢,也绝不入你苏家之门,不饮你那鸩酒合卺!”
她话音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封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补上了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
“我暮云,就算自囚鸳鸯殿,也轮不到你来染指分毫!”
“自囚鸳鸯殿”!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这五个字充满了悲壮与决绝的意味!她宁可自我囚禁,宁可对抗皇权,也绝不屈服于这令人窒息的“强求”!
陆青鸾、赵磐等一众锦衣卫闻言,无不热血上涌,又心酸莫名。他们的提督,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竟被逼到发出“自囚”的誓言!
苏子墨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暮云,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暮云那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厌恶与决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他偏执的心脏。
一直在不远处廊柱阴影下冷眼旁观的蔺无殇,此刻微微眯起了凤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痛惜,有愤怒,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刚从外面溜达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的靖王顾弘,更是惊呆了。他看着暮云那如同孤狼般决绝的身影,听着那“自囚鸳鸯殿”的誓言,少年的心被狠狠震撼。他紧紧攥住了拳头,对苏子墨的厌恶达到了顶点,也更加坚定了要守护暮云姐姐的决心。
暮云不再看失魂落魄的苏子墨,仿佛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她转身,对陆青鸾和赵磐下令:“清场。若再有无关人等擅闯北镇抚司,依律处置!”
“是!提督!”陆青鸾和赵磐轰然应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绝对的忠诚。
锦衣卫力士们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请”走了呆若木鸡的苏子墨。
暮云挺直脊背,如同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大步走向自己的值房。赤色的飞鱼服下摆在空中划开一道冷冽的弧线。
她的话,不仅是对苏子墨的回应,更是对背后那只推动这一切的黑手——皇帝顾渊的宣告!
想用婚姻束缚她?想用感情磨灭她的锋芒?
休想!
她暮云,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宁可自囚于冰冷的“鸳鸯殿”,也绝不做任何人的傀儡与玩物!
这场由皇权与偏执共同掀起的风暴,已然将她逼至悬崖边缘。而她,选择以最决绝的方式,捍卫自己的骄傲与自由。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血腥与艰难。但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无所畏惧。
北镇抚司的沉重铁门在暮云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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